三天三夜的生辰宴总算结束了，众弟子各归各位，宗内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刚吃过早饭，宫辰就已经等在了宁修院外，洛青雪和段少兰从屋内走出，三人一起去往灵狐田。 灵狐田里还是一片绿意盎然，大片的紫月草郁郁葱葱，在湛蓝的天空下，平静无波。 田间的傀儡们依然在咔咔咔地走来走去。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段少兰疑惑道。 洛青雪道：“段姑娘，这就是冷眸所在之地。” 段少兰睁大了眼睛，一望无际的田地，漫无边际的天空和与他初见时一样的宽广。 “他在哪里？”她紧张得有些气喘。 “在……”不等洛青雪说完，段少兰就打断了她。 “等等！”她拢了拢头发，整理了衣角，摸着自己的脸颊，抬起头轻声问：“我看起来老吗？是不是很难看？” 洛青雪一怔，接着柔声笑道：“不，你依然很美。可是，不管年老还是年轻，有他在身边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你说呢？” 段少兰拼命点头，深深吸气，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平静下来。 几人走到那座华丽的房子面前，洛青雪道：“你在这里稍等，我们去叫他出来接你。” 两人走上前，在极尽奢华的大门外，宫辰唤了冷眸一句，屋内没有人回应，两人甚觉奇怪，推门而入。 门没有锁，屋内依然流淌着各种颜色的星云，偶有星星像调皮的孩童一样，落在两人身上，又很快跳走。 傀儡丫鬟一声不响地奉上茶水，又一声不响地离开。 “冷眸，你在哪儿？”洛青雪道。 无人回应。 在与大厅相邻的里屋，一双水蓝色的眼眸正隔着窗户，面色苍白地盯着田间那一身红衣的女子。 那双眼睛里含着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流出，他咬紧牙关，迅速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你躲起来干什么？出来啊！”洛青雪的声音再次响起。 冷眸绷着嘴唇，像蜗牛一样从屋里一步一步挪了出来，他死死盯着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洛青雪见他出来，道：“冷眸，我们带了一个人来，想必以你的本事，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吧？” 冷眸依然没有说话，目光充满警惕和怀疑。 宫辰道：“我们是机缘巧合之下遇到她的，闲聊之余才得知一切，就把她带过来，与你团聚。” “你们带她来做什么？”冷眸终于开了口。 洛青雪道：“我知道这件事很突然，我们也觉得很突然，不过，段姑娘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不想见见她吗？” “我为什么要见她？”冷眸斜眼看了看两人。 “她可是你未过门的妻子，难道这十年，你一天都不曾想念过她？”洛青雪惊讶道。 冷眸皮笑肉不笑道：“这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两人均是一脸震惊，难道他早就变心了？可这么久以来他都没见过什么女人，能变心给谁？ 宫辰道：“冷眸，你当真不想见她一面吗？十年相思，我比任何人都有体会，我不信你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不见！”冷眸突然怒吼：“你们凭什么把她带过来？让她滚！我不要见她！” 两人都吓了一跳，正在疑惑，一个声音颤抖着传了进来：“冷大哥……” 冷眸仿佛被电击中一样，突然转过头，水蓝色的眼眸睁得老大，微张着嘴巴，提了一口气在嗓子眼，半天说不出话。 一身旧嫁衣的段少兰，就站在门外，阳光照在她的后背，将她的周身都染成了金色。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谁都没说话。 最终，还是段少兰痴痴地望着他，最先开口，轻声道：“你，你不想见我？” 冷眸盯着她的脸，斩钉截铁道：“是！” 眼泪忽然如河流一般流淌在她苍白的脸上。 “你还记得吗？这身嫁衣是当年你和我一起选的布料，上面绣的是你们北漠的星云纹。” “那天，我都满心欢喜地穿着它，在房里等着你来接我拜堂，谁知道，一等就是十年……” 冷眸猛然转过身，背对着她道：“你赶紧走！我不想见你！” “冷大哥……你……你是把我忘了吗？还是我变丑了，你不喜欢我了？” 冷眸的拳头攥得咔咔作响，许久，他慢慢坐在大厅精致的雕花太师椅上。 看了她一阵子，冷哼道：“段少兰，我十年都没去找过你，你居然还在等着我？你怎么这么蠢？” 这话深深刺进了段少兰的心脏，她捂着胸口，忍着心痛，颤抖道：“……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居然觉得是我愚蠢？” “这么多年，我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幻想，幻想你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你离开的理由。”她轻轻抽泣着。 “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居然这样说……你不是说要宠我一辈子，要永远陪着我吗？难道这些话都是假的，是骗我的？” 冷眸的眼睛眨也不眨，一直盯着她的脸，似乎要把她的脸印在自己眼睛里。 “不错，我都是骗你的，我就是个混蛋！所以你赶紧走，忘了我这个混蛋吧！” 没想到段少兰忽然仰天大笑，这笑十分奇怪，像是在哭。 她双手一挥，一团绿色的魔气骤然出现，紧接着，绿色的蛇头杖已握在她手上！ 冷眸惊讶道：“……这是魔教的功法！你怎么会这个？你并非魔教中人！” 段少兰呵呵笑了笑，在蛇头杖出现的刹那，她的眼泪就已变成了冰锥，一根一根扎在了他身上！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对待那些玩弄女人的男人的吗？” 冷眸没有回应，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我告诉你，他们都被我杀了！”段少兰阴狠笑道，“我想过多少次你消失的理由，就恨过你多少次！直到他们告诉我，你是被抓来这里的，我才释怀了对你的怨恨。” “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对我始乱终弃……枉我为你找了十年的借口，你……你不配！” 随着“你不配”三个字的吼出，段少兰手中的蛇头杖凶光大涨，狠狠向冷眸砸了下去！ 冷眸眼疾手快，风一样地闪向一旁，段少兰回转杖身，再次狠辣出手，冷眸又躲开了这一击。 宫辰心知肚明，如果冷眸被她打死了，李兆思定要把他们都打得渣都不剩！正要出手阻拦，就看洛青雪右手向天一挥，雪叶剑呛的出鞘！ “够了！”她大喝一声。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她。 原来，洛青雪看着两人追来打去，见那段少兰当真是下手无情，处处要人命，但冷眸却一直躲闪防守，根本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如果他真的变了心，那这生死关头，为何还要如此让着她？ 如果段少兰真的走了，那他定然也不会给出雪珍丹的解药，费了这么多心思才把她带过来，绝不能就这样失败！ 思来想去，她心生一计，呵呵笑道：“冷眸，你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可怜段姑娘为你痴心苦守十年，竟然就换来你一句蠢货。” “早知道，我就不带她来了，也就不会让她伤心成这个样子！” 冷眸偏了一下头，道：“这与你无关，若不是你们多管闲事，把这个女人带过来，我现在还在逍遥快活呢！” 段少兰冷笑道：“冷眸，我在我最美好的年纪遇见了你，所有的热情全都给了你，我以为你对我是真心的，所以y ya嫁给你。” “我傻傻等了你这么久，你却……”话未说完，她又开始流泪。 “现在看来，我的确不该来这一趟……也好，那从现在起，就让我彻底忘了你，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见到你！” 段少兰说着就往外跑，却被洛青雪拉了回来。 “段姑娘，别急着走啊！”洛青雪呵呵笑了笑。 这笑容让段少兰忽觉一阵惊悚，自己的胳膊也被她抓住，动弹不得。 她心头一紧，因为她看得很清楚，对方现在的眼神，是只有要杀人的人才会有的。 没想到洛青雪竟手一松，放开了她，只呵呵笑道：“我们啸云宗，有来无回，有进无出，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要干什么？”段少兰本能地警惕了起来，手中的蛇头杖对准了她。 洛青雪笑道：“我们啸云宗的秘密已经被你知道了，你每年都要去见司徒洪一次，你怎么保证不把这里的秘密说出去？” 段少兰冷哼道：“我对你们啸云宗没兴趣！若说之前，我还会恨你们抓走了他，但是现在，我拍手叫好还来不及呢！” “你们这什么秘密，我自然不屑于往外说！” 洛青雪道：“话是这么说，可谁都知道，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段少兰面色一白：“你真要杀我？” 洛青雪道：“你觉得呢？” 宫辰知道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可眼下也弄不懂她的目的，只得静观其变。 冷眸坐在一旁冷眼旁观，闭口不言，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段少兰大怒：“洛青雪！枉我之前对你那么好！你现在竟然翻脸不认人！” 洛青雪冷哼道：“一码归一码，既然你已经没用了，自然不能再留着你这个隐患！” 话音刚落，黑色的魔气已经裹挟着紫色闪电直冲段少兰而去！ 段少兰当即挥杖抵挡，可她哪里是洛青雪的对手？不过十几招，她已明显处于下风。 洛青雪看准时机，在一个转身后，调转剑尖，向着段少兰的咽喉猛刺过去！ 啪！ 水蓝色的星光一闪而过！ 雪叶剑被击中，向左边刺偏了半寸，近乎贴着段少兰的耳垂，风一样飞过！ 屋内骤然显现出五彩星云，一股脑地冲着她袭来！ 洛青雪转过身，用雪叶剑气轻而易举将其一一打掉。 宫辰也上来帮忙，挥舞断愁扇，以红梅花瓣将星光全部打落。 双方就像约好了一样，都掌握着分寸，没下死手。 几个回合之后，三人各自落地站定，而冷眸正面色铁青地站在了段少兰面前，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 洛青雪收剑入鞘，微微一笑。 冷眸低声道：“你早就知道我会出手是不是？” “不错。” “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冷眸呵呵一笑：“是我输了。” “但是你得到了你最想要的人。”洛青雪也笑了。 冷眸点点头，仿佛很满意这个回答。 片刻后，他问：“那如果我没有出手呢？” 洛青雪道：“我是啸云杀手，你不敢赌，也没有时间犹豫，所以你一定会出手。” “还有。”一旁的宫辰笑道：“无论你出不出手，那一剑都一定会刺偏。” 洛青雪回首望去，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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