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那日, 朱 茗璃继母会去“华清池”不是意外,而是她的安排。 那天拍下朱茗璃被傅韫 “胁迫”犯罪的除了停车场的监控,还有朱茗璃继母的手机。 那段视频自然是送到了朱印麟手里。 朱茗璃现在怕是比 任何人都希望给傅韫定罪。 故意伤害一名手握几桩命案的罪犯与故意伤害一名尚未定罪的嫌疑犯, 对朱印麟的案子来说,在量刑上可是有天差地别。 朱茗璃是离傅韫最近的人, 七年前的绑架案乃至年前傅隽的车祸,江瑟不信她手里没有别的证据或者线索, 不过是为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所以宁肯选择隐瞒。 也该叫她试试拼尽全力去救一个人的滋味了。 不管是她是选择继续隐瞒, 还是交出手里的线索。 朱印麟免不了牢狱灾, 不过是□□时间短的问题。 年她眼睁睁看岑瑟被绑走日, 到了七年后的今日依旧毫无忏悔心,给陆怀砚通风报信,也不过是要陆怀砚帮她和朱印麟顺利夺走朱氏。 可她凭什么呢? 凭什么做了坏事依旧心安理得地过她好日子呢? 江瑟的确是答应了不同她追究七年前的事, 也不同她追究跨年夜那杯加了料的红茶。 却没答应要叫她好过。 不管是朱印麟还是朱氏, 她一个护不住。 她这些年被傅韫调成万事想要借助别人的手来实现, 根本没想过同陆怀砚这的人谈合作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那男人根本不让她好过。 想到陆怀砚, 江瑟下意识看了眼墙钟。 十点整。 去往南城的飞机已经飞了。 陆怀砚是今日的航班送韩茵,江瑟接到莫既沉电话时, 他已经出发去城郊接人。 这次依旧是周青接送。 周青在飞机飞后特地又等了一刻钟,确定不再有任何突发状况才放心离开。 前几日那场突发状况, 可真是把他惊得够呛。 谁敢相信那个温润如玉的小傅总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虽然现在消息还没走漏,但傅氏估计马上便有大动荡, 也不怪小陆总要天来回。 傅氏的大动荡, 对陆氏来说, 可是一个分蛋糕的大好良机。 陆怀砚人送到南观音山便马不停蹄赶回来,约莫是夜里九点的飞机抵达北城, 周青算时间去机场接人。 等了不到半小时,便见自家老板风尘仆仆地从航站楼里行出。 周青下去开车门,见陆怀砚面上带了点疲色,便问道:“小陆总,直接回临江的别墅吗?” 陆怀砚“嗯”了声。 车子启动,慢慢驶出机场大道,正要转向灯换道,他忽又看了眼腕表,说:“去趟新禾府。” 上回那姑娘把唱片机带去了新禾府,他过去把唱片机拿回来,顺道把她爱看的那几本带过去别墅。 傅韫的事不少人已经收到消息,岑家人也是。 江瑟还不想见岑家的任何人,这几日一直没回新禾府。她身上的伤没好全,陆怀砚也不希望她操心旁的事,待在别墅那最清净。 黑色轿车不到一小时便驶入新禾府楼下。 陆怀砚下车上楼。 公寓还是江瑟离开时的模,房间的窗敞,夜风徐徐吹过,床头上的吹得“哗啦啦”响。 陆怀砚关了窗,缓步上前拾江瑟随手搁床头的,经过床头柜时,他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台灯下的玉扳指。 白润清透的玉扳指里斜根细的银色金属U盘,U盘一头挂条绀青色的穗子,穗子在他经过时随涌动的空气轻轻晃了下。 这U盘陆怀砚从前也得到过一个类似的。 他在桐城的茶馆同江瑟里谈交易时,那姑娘便是陆进勤的录音刻在了一个银色的U盘里递给了他。 她用了同一款U盘又U盘放到了玉扳指里,说明这个U盘是给他的。 陆怀砚拾U盘,半垂的眼睫被灯光照出一片阴翳。 这U盘一定是她假设自己回不来时留给他的东西。 如今她已经平安归来,这U盘里的东西,他不看也无妨。 陆怀砚从来是果决的人。 既然已经决定这件事翻篇,他便不再回头去看。 U盘放回原处,他捻灭台灯,提步往客厅走,后便抬沙发旁的唱片机朝玄关走去。 到了玄关,他本该换鞋开门离开的。 可不知为何,脚跟生了根似的,迟迟挪不动步。 月光从客厅的落地窗漫入。 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月色里,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身影一动,唱片机放在玄关柜,折返回了江瑟的卧室。 前他住在这里时,专门留了台电脑办公。 就在她桌里同她的电脑挨。 陆怀砚没开灯,拿过U盘便开电脑U盘从接口插入。 U盘里放了十多个视频。 第一个视频的时间最久远,是她过完成年礼后的第个月。 陆怀砚鼠标箭头移上去,轻轻一击,视频便弹了出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静寂的卧室里响—— “岑瑟,对不,把你抛下了两年。” 屏幕里,少女静静望陆怀砚:“以为只要忘了那时候的你,这件事就可以过去。以为只要不回头看你,就能好。以为已经找到了叫忘记你忘记那件事的药,可错了。” “错了,岑瑟,能治好的药从来不是别人,而是你。知道你还困在那里,只有把你带回来,才能真正治好。”少女说到这便微微抿了下唇,“想同你说——” 空气静了片刻。 几秒的停顿后,她继续说:“你没做错任何事。” “选择那一日去油画院你没做错,从油画院后门离开你没做错,遇上那些人也从来不是你的错。他们撕你衣服灌你喝药,你颤抖流泪惧怕更不是你的错。” “很抱歉曾经跟他们一质疑你。” “不该责备你不够坚强,不该责备你不够强大,也不该责备你至死坚信有第四个人。” “很抱歉来晚了,岑瑟,不再逃避。知道你很痛苦很绝望,也知道你很疼,请你等。”泪水从十八岁的江瑟眼里慢慢滚落,划过她唇角的笑靥,“已经买下了囚禁你的地方,变得足够强大,亲自把你从那里带回来。” 视频的最后一帧停留在这一幕。 少女流泪含笑的脸就这静静映在陆怀砚的瞳孔里。 他隔五年的时空看见了十八岁的江瑟在哭。 陆怀砚忽然想了那一夜。 想了静静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女。 想了抱她时,她在怀里轻轻颤抖的近乎虚脱的身以及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攥住他衣襟的带血的手指。 虚空中仿佛有一颗子弹狠狠射入心脏。 某个瞬间,男人用力闭上了眼。 半晌,他豁然睁眼,像溺水的人般猛吸了一口气,锁骨与喉骨的接驳处现出一个很深的凹槽。 食指在触摸屏停顿良久,方缓缓滑动,点开下一个视频。 一个视频结束,又是一阵久的停顿。 十多个视频,每个视频很短,最不过分钟,最短的只有不到一分钟。 视频里的女孩再没哭过。 倒数第个视频录制于她来北城的前一日,视频里她同十六岁的岑瑟说她已经找到了第四个人。 “是傅韫,岑瑟,年绑架你的主谋是傅韫。你再等等,很快就能把你带回来。” 最后一个视频并未标日期,名称里只写了一个名字。 陆怀砚点开那个名为“陆怀砚”的视频。 电脑屏幕在黑暗中泛淡淡的冷光,视频刚一启动,便是一声很轻的—— “怀砚哥。” 这声“怀砚哥”一落下,陆怀砚和屏幕里的姑娘同时哽了下喉头。 像是鱼刺卡在喉骨。 这是最短的一个视频,只有寥寥几句话。 “怀砚哥,要亲自去把岑瑟带回来了。” “请原谅的自私,不把她带回来,无法摆脱那片雷雨声。” “假如不能回来,不要你成为第个赵志成。把带回来后,请你把留在过去,继续往前走,不必回头。” 电脑里的女孩说到这便浅浅笑了下。 屏幕定格在这一幕,定格在江瑟平静含笑的面庞上。 一分钟后,电脑进入休眠主动熄了屏。 卧室再度回归黑暗。 陆怀砚静静望漆黑的屏幕。 直到手机在黑暗中响,方动了下眼睫,低眸看一眼。 他等了片刻才接电话。 “阿砚,到家了吗?”听筒里,韩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陆怀砚压了压喉结,平静道:“母亲,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等再给您回电话。” 韩茵在电话那头怔了一瞬:“阿砚,你怎么了?” 陆怀砚没说话,只是十分急促地又吸了一口气。 韩茵柔声道:“你每次情绪不对时,声音比平常要沉一些。你同妈妈说,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要搁从前,陆怀砚只找个借口把韩茵搪塞过去。 可此时此刻,他大脑仍定格在屏幕的最后一幕,定格在江瑟含泪光的眼睛里。 良久。 男人闭上眼:“母亲,做错了一些事。” 他用掌根抵住湿润的眼睫,缓缓地道:“后悔了。” 陆怀砚从来不喜欢回头看,也不喜欢后悔。 因为后悔是十分无用的情绪,叫人软弱叫人脆弱叫人怨天尤人。 他的人生信条从来是朝前走,把所有无用的情绪留在过去。 可是他后悔了。 后悔没有十六岁的岑瑟真正从那间废工厂里带出来。 后悔没有在她十八岁那年答应同她联姻,好好做她的药。 后悔让她一个人走上这么一条孤独无援的路。 如果有一日他知道他如此爱她,他一定从一开始就对她好。 不管她在哪里找到她,不叫她等不叫她哭不叫她一个人在黑暗里无望地等待。 韩茵笑了笑:“阿砚,人后悔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妈妈也有十分后悔的时候,没关系的,阿砚,们好好去弥补,总好的。总好的,阿砚。” 说到后头,她声音里带了点几不可闻的哽咽。 听出韩茵声音里的哽咽,陆怀砚放下掌根,缓慢喘了两口气,眉眼渐渐恢复从前的冷静与沉稳。 “嗯,知道了。”男人阖电脑,快步往卧室外走,“该回去找江瑟了,等到了家,再同您电话。” 到玄关时,他顿了顿,又道:“您别担心,已经没事了,妈妈。”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