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葬礼在三天后正式办完, 一直都很顺利，除了母亲说连着三天梦到洛阳和宋楠过来跟她叙旧外，几乎无事发生。 关于这点, 古来也怀疑过是不是有灵异事件, 他冒险回到空间门, 付出近万点券才能在本源世界使用克制鬼魂的道具，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故而觉得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将其当成母亲太过想念老友所致。 他本来是应该在办完葬礼后回去的，但今次是难得一家人团聚的日子, 便没有随孟意候回去，后者也不在意，跟着一起住了一周。 孟意候家境优渥，却与父母关系极差, 近乎决裂，他们家中的事情, 外人不好说些什么，再加上古来察觉到他恨透了父母, 也就从不提起这事。 他在古家受到了两位老人的热情款待, 何青特别喜欢这嘴巴甜甜做事利落的小青年, 毕竟孟意候愿意陪着她买菜，还能张开口去砍价, 砍完后摊主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跟着聊天, 这种社交能力让何青相当羡慕，时常拿他和两个儿子比较，越比越气, 恨不得抓着孟意候认他当干儿子。 孟意候倒是没意见，古来自然也觉得可以，倒是古往，黑着一张脸看了孟意候很久，他也不说话，直到这个热闹的场子冷了下来，才转身离去，从那之后，何青便不提这事情了。 但是她表面不说，对孟意候却越来越好了，待遇赶超亲儿子。 一周之后，孟意候的那帮兄弟遇到了一些问题需要他回去看看，他这才决定离开，于是何青给他准备了一大包的土特产和过冬衣物，光行李箱就填满了五个，还是孟意候实在拿不了运了快递，她才停止。 古博烁也送了两件礼物，一件是思想起源的论述这本书，一件是一瓶他收藏多年舍不得喝的葡萄酒。 古博烁的乐趣就是晚饭后喝点小酒，可是全家人没人会喝，孟意候来了后，他算是遇到了不错的酒友，而且还能一起下下棋，来来往往有输有赢，哪像对着两个儿子，回回都是杀得他丢盔弃甲，一点都体会不到下棋的乐趣。 古往再掩饰不了讨厌孟意候这件事情，却也没有落下面子，给了两万块钱，算是提前的压岁钱。 “真没想到，回来一趟，一分钱没花，还多赚这么多礼物。”孟意候心满意足地拍着行李箱，“你哥瞪了我一星期，最后给钱时那表情，啧啧真后悔没拍下来看着都下饭” 古来想着大哥的表情，也不禁笑了起来，“行了，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要是在大哥面前说，有你好受的。” “那我也不怕，反正有叔叔阿姨在前面顶着，往哥要是敢对我出手，哼哼”他倒是觉得有人撑腰，连底气都足了。 古来越发觉得好笑，“不说了，快走吧。” “你什么时候回去”孟意候问。 “最迟得等大哥离开我再走。”古来想了想，“我们可能会请假去旅游，具体我也不好说。” “家庭旅游啊”孟意候撇了撇嘴，“真羡慕，你都没和我一起出去旅过游。” 古来皱眉，“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玩的” 孟意候无语，“全是男的才好玩啊去去海边，看看美女，或者去玩个极限蹦迪，泡泡酒吧，你跟着你爸妈，觉得能玩吗” 古来“” “不是吧老古别跟我说你没兴趣”孟意候夸张道“你今年到底多大幼儿园毕业了吗还听妈妈的话呢” 古来瞥了他一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这一笑让孟意候顿时哽住，迅速拽着行李箱离开，“我走了啊哈哈，拜拜” 他送完孟意候回家后，家中只剩下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古往，头发依旧乱蓬蓬的，满眼惺忪，看起来刚起不久。 古来看了眼在桌上没动的早点，给他端过去，说“大哥，中午想吃什么” “爸妈呢”古往慢悠悠地问。 “他们今天有课。”古来看了下时间门，孟意候坐的早班机，现在时间门还不到十一点，去趟超市买点肉回来炖应该来得及。 “哦”古往翻了一页，停了好久，说“随便。” “那我买点排骨和鱼吧，青菜你想吃什么卷心菜还是西红柿” “随便。” “那卷心菜吧，做个炝炒卷心菜。”古来早就习惯古往的说话方式，在一些不涉及他敏感点的地方，他甚至都懒得去进行思考。 如果没有人管他，休息日的时候，古往甚至可以睡整整20个小时，几乎要黏在床上不下来。 同样的，当他有了项目灵感时，能够窝在书房写上一天一夜的公式，写的满地都是纸张，最后是何青看不下去，强行走近房间门，让他出去吃饭睡觉。 古往抓了抓头发，没吭声，他对吃什么根本不在乎，反正他不挑食，做什么都吃，更何况弟弟的手艺非常不错，做什么都好吃。 “大哥，早餐多少吃一点。”古来用微波炉加热了两个包子，又在烤箱里放了几个红薯，“我先去买菜，你要是不想吃包子可以吃红薯，实在没胃口就把粥喝了。” 古往“” 古往“你可以嫁人了。” 古来 有的时候，古往会冒出和何青同样的忧愁，他也觉得古来实在是太温和，几乎想象不到古来会生气的样子，这样逆来顺受的性格对于之后发展不是好事。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抛到脑后，比起像孟意候那种叛逆的性格，显然还是听话的弟弟更好。 古往这时也良心发现，跑进卧室换了身衣服，他在家中被养得多了几斤肉，原本瘦削的下巴都变得圆了一点，不再看起来过于尖锐，整个人的气色非常不错。 他套上风衣，跟着一起出了门，“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古来诧异地看着他。 古往倒是淡定，抬眼问道“怎么” “啊，不没什么。”说是这么说，但古来总忍不住回头，想要看看自家大哥是不是被附身了。 这可是他破天荒的跟着来买菜。 正巧走到超市门口遇到了赶着回家的何青，见到古往时，也露出了同样惊讶的表情，她踩着高跟鞋，登登跑到古往身边，忍不住捏着他的脸说“这是谁家的儿子啊我儿子呢被你给换了” 古往“” 他无语地站在原地，任由母亲摆布。眼角的余光瞥见古来偷笑的脸，顿时觉得这下做大哥的威严算是彻底扫地了。 “我好久没逛超市了。”古往住在科学院发的宿舍里，平时只去家门口的小超市，那里进过这种大型超商。 他晃了晃手里造型极为奇特的瓶子，问道“这是酒” “不含酒精的饮料，但是有酒味。”古来解释道“味道不太好喝，我不喜欢。” “这是什么”古往拿着冰柜中超大号的奶糖雪糕，陷入了迷茫，“大白兔还出雪糕了” “奶香味很足，挺好吃的。”古来道。 “茅台雪糕”古往在冰柜里看着“铁锅炖雪糕葱油饼雪糕老干妈雪糕” 古往揉了揉眼睛，一脸震撼我一百年的表情，“这能吃吗” 似乎跟这些雪糕相比，无酒精味的饮料已经是可以接受的了。 咔嚓 何青正大光明的拍了照，对古来道“你哥真傻啊” 古来没点头，但憋笑的表情暴露了一切。 古往无奈道“妈，不至于吧” “至于，怎么不至于啊”何青根本不在乎古往说什么，对着两个儿子各种拍摄，她为了能够明白小儿子的直播公司是干什么的，最近跟着班上的学生学会了拍视频，和关注主播，最终变得也喜欢拍摄些东西发布上去。 她平时发的都是一路遇到的花花草草，天上奇怪的云，和老古一起逛街时路过的小巷，这还是第一次将儿子陪伴在身边的情景发上去。 关注她的都是平时的学生，她发完后，很快就有学生问这是谁，当何青说是儿子后，评论区就变成了“拜学神”“吸帅气学神学力”和“学神教我”。 何青的两个儿子都是北越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这件事情根本不用多说，附近的十里八乡没人不记得那16岁当了全省高考状元被特招走的天才，也没人不知道他只用两年就读完大学，在家呆了几年后，又立刻当了一名科学家，前段时间门还上了中央台。 因为古往的名声太过响亮，以至于小儿子的优秀被掩埋了不少，幸亏古来对这些不看重，不然心态早就崩了。 何青挺喜欢看这些评论，她平时不会主动说起儿子的事情，担心会给古往添麻烦，但现在项目解禁，他又被特别报道，自然是想怎么炫耀就怎么炫耀了。 拿着手机给古往看了看，后者无奈地叹气说“妈，你倒是给我拍帅气点啊” “谁让你邋里邋遢的”何青上下打量了一下，忍不住伸出手去给他整理翻折过来的衣领，“你怎么回事啊出门都不照照镜子的吗” 古往小声说“忘了。” 古来这时道“妈，我看那边鸡蛋好像打折了，买不买” “买”何青立刻被吸引了目光。 他们家并不缺钱，但何青却非常节省，她的工资有一大半是要捐给山区贫困学生助学的，所以能省一点是一点。 古往松了口气，他感激地说“还是你会说。” 古来沉默了下，道“哥，你小时候没有和妈一起来过超市吗” 古往一怔，摇了摇头，“没有。” “我小时候，爸妈正在事业上升期，他俩生了孩子都是直接扔给爷爷奶奶带，我五岁就被领着参加培训班学钢琴，妈妈有空时就是在我旁边听我弹琴，学完钢琴还要学小提琴，七岁就得上作曲课，哪有空和她逛超市。”古往叹了口气，“我们以前一周只能见一次面，一次呆8个小时不过你出生后倒是好了一点，妈妈不忙了。” 在他小时候，何青还没从国家交响乐团里退出来，天天满世界飞的去演出，她是首席小提琴手，每日都要去练习各种曲目，就怕被人顶替，在交响乐团中的压力极大，一个小小的失误都会导致她被替换到副手。 这在她如此骄傲的人眼中，就意味着失败，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犯错的。 至于古博烁，他那时被派去山区支教，与何青相隔半个国家，一家人分隔三地，很少会有团聚的时候。 也许正是年轻时候对孩子亏欠太多，以至于到了古往叛逆时，即便再不喜欢他的选择，何青在纠结一番后，最终还是选择了让步。 不过16岁以后，古往便不怎么去碰乐器了。 他发现那根本没有意义。 他认为音乐本身并不会带给人力量，真正让人觉得鼓舞的是，他们内心想要冲破桎梏的坚韧。 音乐只是一个引子，对那个时候的他来说，音乐是逃避病痛的麻药，也是可以让他不用在乎自己生命还剩几天的疯狂。 古来与古往年龄相差太大了，十岁，足够成为一个辈分。 所以古来并不知道，在他这无所不能的大哥幼年时，曾经一次次的与死神擦肩而过。 古往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这种病极为难治，幼时他体弱多病便是因此，比同龄人要矮小瘦弱很多，去上幼儿园时，在了解了他的病症后，几乎没有园区敢收他，只能让退休在家的爷爷奶奶帮忙照看。 父母之所以如此奔波，最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凑他的医药费，一周七天，每天都要吃药，经常会莫名发烧，是儿童医院的常客。 听母亲说过，他一岁的时候，一打针就会哭，这时候只要放钢琴曲致爱丽丝他便会笑起来，一岁半的时候，已经能够哼唱出完整的曲调。 何青作为小提琴家，立刻发现了儿子的音乐天赋，为了能够让古往喜欢上音乐，也为了缓解他的痛苦，每周一次见面时，她都会为儿子演奏同一首歌曲。 没有人会想到，外表无坚不摧光鲜亮丽的首席小提琴手，在孩子的面前，只是一个会刻意弹奏出错，等待被孩子点出的母亲。 一首曲子她会故意出错十几次，就为了看古往点出后，那得意洋洋的笑容。 受她的影响，古往自然而然的喜欢上音乐。 学钢琴，最初就是他自己选的。 学了之后，他就会忘掉身上的病痛，等到年龄大了一点，心脏病似乎也跟着好转起来，一连几年，都没有发病，他被母亲带着到处参加各项音乐大会，每次都是冠军，很快，就有音乐神童的称号放在他的身上。 母亲曾经问过他，弹钢琴时快乐吗 他说快乐。 后来病发了。 他12岁的时候其实已经开始发病，根本无法正常上课，到了14岁的时候，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的流逝，他那个时候经常听吉他之神吉米亨德里克斯的曲子，吉米死在了27岁，他想着自己如果去弹吉他，成为新一代的摇滚巨星，是不是也可以活到27岁再死 对于14岁的古往来说，能活到27岁，是一种奢侈的愿望。 医生说他最多只能活到17岁。 古往在绝望的泥沼中挣扎着，他不肯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痛苦，每晚都要将手按在心脏上，看着床头闹钟，幻想着可以见到明天的朝阳。 但是。 但是啊。 天无绝人之路，他在最绝望的时候被游戏吸纳进去，成为了玩家。 只要能够活下来，就可以兑换商城中的治疗道具，使用后，他的生命就有了保障。 古往不记得那个时候为了活下去，做了多少疯狂的事情，他很少会回忆起最初的时光，只隐约记得身边人来来去去，有人见到他会心生怜悯，有人则会心怀不轨，他遇到过好人，遇到过坏人，在游戏的副本中沉沉浮浮，像是旁观者一般。 他不想成为那种最讨厌的人，有时候宁可不拿全通关的点券，也要让别人先活下去。 为了不让家里人发现他的变化，古往借着青春期的躁动，直接改变了整个形象。 他故意去做被禁止的事情，拼命去跳去闹，去完成他一直想做不敢做的疯狂事情。 然后，就被发现了。 在被她揭露出来的时候，古往都不知道自己的演技这么差，差到被指着鼻子将罪状一条条清晰地数出来。 简直是可笑的不行。 即使他拼命狡辩，也躲不过最聪明的人，她和他一起成为了玩家，甚至因为过于年轻，他们还拉了那么多人进去 古往很清楚，如果没有他的话，那些人应该还会活得好好的。 附近的家属楼，也不可能只剩下那几位和他关系最差的同龄人。 “大哥” 古来疑惑地声音唤醒了古往的回忆，他手中拿着两袋火锅底料，“你吃番茄的还是吃麻辣的你怎么了” 古往笑了笑，手指搓了下风衣的衣角，道“烟瘾犯了。” 古来往何青那边看了一眼，“忍着吧，妈妈进超市没有低于一个小时的。” 他朝着古往这里走了过来，抬起手摸了下大哥的额头，关切道“真没事你要是头疼就和我说。” 古往心中一暖，嗯了声。“没那么脆弱。” “现在冷了，要多注意一点，你从以前就经常生病。”古来将两袋都放进去了，推着车子离开冷冻区，“还偷偷把药吐了。” 关于这点，古来很有发言权，“我见过很多次” “哈哈，以前吃太多了，实在是吃不进去了。”古往抬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好了好了，别学妈那样瞎操心，我还不至于弱到这种程度。” 他的身体在很早以前就发生了异变，现在的他，根本不能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他。 就算超速行驶的大卡车撞到他的身上，只要他想，碎的会是卡车。 古来歪着头，避开这种摸头，慢慢走到了何青身边，他很自然的帮母亲将鸡蛋放进购物车中，在那一旁的大婶有些疑惑，“何姐，这是” “是我家的幺儿”何青激动的方言都说出来了，拍着古来的手臂，说“刚从南方回来，这不，陪我买菜来了” “哦，对了，这是我大儿从北越回来的” 那位大婶恍然，盯着古往看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你的天才儿子那个被中央台播过的大儿子是个科学家” “普通院士，没那么夸张”何青摆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她颇为得意的拽着古往在菜市场里走了一圈，因为她是熟客，附近的人都知道他们家的事情，纷纷围了过来，夸着何青好福气。 古往刚开始还试图求救，可在看到古来默默转身去挑菜时顿时绝望了。 他整个人木然的被母亲拽着，不知道多少人摸着他的胳膊，问他今年多大，结婚了吗，有没有找对象。 何青先是看了古往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对的神色，才开口说还没找。 然后阿姨们更热情了 古往那只有十几个人的微信号瞬间门涨到了五十多，都是过来打算给他介绍对象的。 “你放假一个半月是吧”何青笑眯眯的。 古往点头。 “还有三十多天的假是吧” 古往继续点头，他已经不愿意去思考了。 “那每天见两个姑娘，这不是正好了吗” 古往“” 等他好不容易躲回古来身边，听见古来笑着说“就算是科学家，也逃不过催婚的命运。” 古往“回家比做实验还累。” 古来对大哥的婚配没多少想法，结不结婚是个人的事情，不能因为父母希望而进行无爱的婚姻，两人的结合一定要因为有爱情的基础才可以。 他并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也不希望遇到。 成为玩家后再去和普通人结婚，就是对彼此的不负责任，如果真心爱上一个人的话，他会默默祝福，绝不再主动出现。 “大哥，吃粉丝吗”古来忽然说。 “吃。”古往沉默了下，道“多买点，我喜欢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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