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玠发话后, 保怀就将那名小太监的身份说了出来。 “是小祥子,在洒水间做事。奴才去的时候,他正在昨天宫晏的那条路上鬼鬼祟祟地张望, 应该是找徐公子的下落。” 徐连不知道保怀要说的话竟然是跟自己有关,“他为什么要找我” 保怀见顾玠没有出声制止,也就把燕之山嘱托小太监的始末讲了出来。 “丞相府那边还算安静, 听闻那位燕小公子今天还出门游玩了。”再叫燕小公子,保怀的语气讽刺了许多。 “这件事你办得很好,既然要找人, 那就让他们找到。” 徐连不明白顾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也没有出声打断对方。 很快,他就听见了顾玠进一步的安排。 “找个死囚,将昨晚换下来的旧衣服给对方换上。” 人在皇宫大院失踪, 本身就是自己看管不力, 就算真有怀疑, 燕之山那边也不敢做什么。 就是等燕琅以后回到关外再打仗的话,可就没有替身了。 顾玠为人和善, 并不代表他不会算计。 既然说过要帮徐连撑腰, 那么对方从前的委屈也不能白受了,他会一样一样帮对方讨回来的。 吩咐完了保怀以后,顾玠让徐连在宫殿中等自己, 他要出去一趟。 “殿下,你去哪” 原本还坐得规规矩矩的人立刻站了起来,像是担心顾玠一去不回。 “去找我父皇, 我跟燕琅之间还有一门婚约。对方人品如此,这婚约也不需要再继续下去。” 顾玠倒也不瞒徐连,对方听了后, 捏了捏手。 “可是皇上会答应吗” “父皇一向对我多有疼爱,他如果知道了燕琅的为人,一定比我还生气。” 徐连听出顾玠的意思了,也就是说,这门亲事是一定会解除的。 今后顾玠不再是燕琅的未婚夫,这个念头一起来,徐连就有种说不上来的高兴。 “那殿下,您可以早点回来吗” “好,是不是一个人待着不习惯玉熙宫的宫人都很好,你有什么需要,直接跟他们说,我把春韶留给你。” 徐连没有解释他只是不想离开顾玠,重新坐了下去,对顾玠的话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殿下。” 顾玠见一切妥当了,才离开玉熙宫。 他的宫殿本身就离顾清濯住的宫殿很近,这也从另一方面体现出了他的受宠程度。既然是要去见皇上,顾玠就没有再坐轮椅,而是被宫人抬上了步撵,到了地方才重新坐到轮椅上。 汪岑看到是顾玠来了,先进去通传了一声。而后就眉飞色舞地迎了上来,并问候了顾玠的腿恢复得如何。 “太医看过,说是恢复得十分好。” “那就好,二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早日痊愈的。” 一边说着,一边就将人送到了里面。 顾清濯早就知道外面的人是顾玠,走下来同样温言关心了一番。 “瘦了许多,是不是御膳房的菜不合口味,还是伺候的人不用心” “哪来这么多事,只不过是最近胃口欠缺,等腿疾好了以后应该就恢复了。” “那怎么行朕这就让御膳房每日做多几道菜,好歹多吃一点。” “多谢父皇,儿臣这次来,是有一件事要跟父皇说。” “什么事” “跟燕琅有关。” 说到这个话题时,顾玠的表情也严肃了许多,顾清濯挥退了其余宫人,只留下汪岑伺候。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燕琅的事,汪岑已经调查清楚了。” “这门婚事,就算是你同意,朕也不会同意” 即使已经过了一上午,再想起燕琅做过的那些事,顾清濯还是十分生气。 燕琅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弄虚作假,很大程度上都是归咎于丞相府的权力太大。顾清濯不光是要解除顾玠跟对方的婚事,还想要趁着这件事,将危险连根拔除。 需知今日燕琅就敢如此放肆,等真的跟顾玠有了婚姻之实,燕家又会如何僭越皇权,以下犯上 燕之山这个丞相,算是做到头了。 不过这样一来,就意味着这件事的难度更大了。 “父皇,儿臣倒是有个主意。” 燕之山在官场久了,已然是个老狐狸,滑不溜手,很难掌控。可燕琅不同,尽管有些小聪明,跟对方比起来还是太嫩了。 他们可以从燕琅下手,将丞相府一网打尽。 “不过在此之前,还请父皇替我那位救命恩人报个仇。” 顾玠如果想处死燕琅的话,等顾清濯清算了丞相府以后,是很简单的事情。 只是他觉得死太便宜对方了,怎么样,都是要先让徐连受过的折磨再让对方也尝一遍。 顾玠的打算是让燕琅重新去战场,越是盛世,私底下的仗就越多。不过顾玠也并不会拿百姓的安危来开玩笑,他让顾清濯将燕琅先丢到其它打仗的地方,让他全权听令于当地的将军。 没有了徐连,也没有了赏识他的人,燕琅再想作假无异于做梦。很快,他就会露出马脚。 至于如何让燕之山答应这件事,也很简单,直接在他们的婚约上做文章就行了。 只要顾清濯开口,表示他身份尊贵,以燕琅如今的地位,为防两人婚后惹人非议,先让对方去取得更多的功绩,等回来后再趁此机会给燕琅加官进爵,相信燕之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要抓到了燕琅的破绽,顺藤摸瓜,掌握住对方,燕之山必然会有所行动。 他们完全可以瓮中捉鳖。 顾玠跟顾清濯商量了许久,才从宫殿中出来。 他答应了徐连会早点回去,不想这一谈竟是连太阳都快落山了。 顾玠手指轻点着盖在腿上的披风,问道“徐连怎么样了” “春韶说您走后用过药,还是在之前那个地方坐着不动。不过后来药效上来了,徐公子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昨晚上那情形,春韶怕惊醒了徐公子,就没有给他盖毯子。” 徐连警惕性高,如果春韶真的要给对方盖件什么的话,恐怕人还没有走到身边,徐连就先醒了。 顾玠让宫人走快了一点,回到寝宫,就看到徐连还趴在桌子上没有醒来。 别人睡着了只会没有防备,只有他是像刺猬一样。 没有让别人进去,顾玠自己推着椅子走近了对方。他昨晚是大半宿没有睡,徐连虽然睡了,实际上也很不安稳,顾玠没有喊醒对方,将披风给他盖上以后,又重新拿起那本医书看了起来。 徐连在他看到第二页的时候动了动,顾玠以为他是要醒过来了,没想到只是将脸转了个方向,从后脑勺对着他,变成了脸对着他。 这个姿势恰好将他毁容的那部分挡住了,光是这样看的话,分明也是一个才十岁的少年郎。 “元琼,我又打了胜仗,你预备怎么祝贺我” “云怀想要什么” “随便啦,只要是元琼你送给我的,我都喜欢。” “这怎么行,送礼物一定要收到的人喜欢。” “那你就给我画幅画像吧,上次你不是说我骑马好看吗就把我骑马时英勇不凡的样子画下来吧。” 那是一张朦胧的脸,眼尾却有一道划痕,扎着高马尾,语气活泼。 怔神间,顾玠手里的医书不小心掉了下来。 徐连被声音惊醒,睁眼时锐利的视线在看到顾玠的时候,立刻软了下来,连带着刚醒来的声音也是软的。 “殿下,您回来了” 顾玠的注意力从脑海中的片段回到了徐连身上,“嗯,吵醒你了,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了,我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了。”徐连看到外面的太阳已经下山了。 大概是刚刚醒过来,没有想很多东西,徐连讲话的时候,一直都是看着顾玠的。 等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他才发现自己这么没有规矩。 “不要紧。”顾玠看出了徐连在意什么,医书掉在桌子上,他暂时没有去捡,“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过我的下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是朋友。朋友之间说话,是可以看着对方的。” 他安慰徐连,却没想到本来就忐忑的人听了他的话更加不安起来,甚至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愿意当殿下的奴侍,殿下不要赶我走。” “我并没有要赶你走。” “可是可是朋友的话,我就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殿下救了我,我的命就是殿下的,主人,徐连可以永远效忠你,保护你。” 他情急之下,竟然连主人这种私底下悄悄喊的称谓都叫了出来。眼眶瞧着也红彤彤的,两只手拉住了顾玠的衣摆。 “要是您怕我会吓到别人,我可以戴面具的,也可以不出现在别人面前。” 顾玠不料徐连的反应会这么大,可又一想,也不难理解,毕竟燕琅一直都是给他灌溉的这种思想。 他弯腰,牵起了徐连的手。 “你先起来。” “主人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我答应你。” 徐连的想法一时半会不能改变,顾玠也没有强行让对方先明白。 “你想在我身边当什么,就当什么。不过你跟别人不同,和我相处,也用不着有那么多顾忌,想跟我说什么就说什么,跟我说话的时候,也可以直接看着我的脸,知道了吗” “知道了,主人。” 顾玠没有对他的称呼多说什么,就知道对方是默认他能喊的。徐连起来以后,又乖乖地叫了一声。 他喊顾玠完全是心甘情愿,甚至语气里还充满着顾玠答应他留在身边的喜悦。 徐连实在太听话,又太温顺了,顾玠拿他无可奈何,心底一软再软。 他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里面装的正是徐连以往经常吃的解药。严格上来说,这算不上是解药,充其量是暂时将毒性压下去的药,不过跟徐连用内力压不同,它不会引起反噬。 燕琅今天出门游玩,顾玠就让人顺便拿了两颗来。 到手以后,顾玠送去给太医查验了一番,确保没有问题,才又拿给徐连,让他吃下。另一颗留给了太医,让对方参考解药的原理,看看能不能配出来彻底解除毒性的药。 “燕之山那边已经得知你死了,不用再担心他们。解药太医正在想办法,这是我从燕琅那边拿过来的,你可以先吃。” “谢谢主人。” 刚才顾玠还觉得徐连是一个浑身都是刺的刺猬,现在却觉得他太过于没有防备了,只是因为他给的东西,就丝毫怀疑都没有地吃了下去。 这种性格,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从燕琅手里活下来的。 “等会儿用完晚膳,我让宫人给你打好热水,你擦完澡后就趴到榻上,我替你把身上的伤再涂一遍药。” “我自己涂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主人。” “后背上的伤很难涂到,等你的伤口差不多都结痂以后,再自己涂。” 都由徐连自己来的话,药还没涂好,说不定才养了一天的伤口又要裂开了。 顾玠温柔却坚定地道,不给徐连拒绝的机会。 “可是我身上很丑。” “谁说丑了,你身上那些有一大半伤疤都是在沙场上留下来,保家卫国,它们是你的勋章,而不是缺陷。” “再说,昨晚我已经给你上过一次药了,难道你还在意我多看一次吗” “没有,我只是怕污了主人的眼。” “徐连,你要记住,你不是什么不堪的存在,真正令人作呕的是燕琅之流的人,看到他们,才是污了我的眼睛。” 徐连看看顾玠,又看看桌上的书,最终将书拿起来送到了顾玠的手里。 “主人,你对我真好。” 听他这么一口一个主人,顾玠真有点不习惯,可偏偏徐连的眼神又尤其真诚,若是让对方不要喊的话,说不定会难过死。 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饭后,徐连果然就像顾玠说的那样,解了衣裳乖乖趴在了榻上,等对方来给自己涂药。 昏迷中还不觉得有什么,这样清醒地感觉到顾玠给他上药,即使对方说过那些疤痕应该是勋章,是荣耀,可徐连还是很不自在。而渐渐地,他就发现除了不自在外,还非常煎熬。 顾玠的手热热的,药膏经手温的推散,均匀地在身上化开。 徐连觉得自己的伤口不仅痛,还发起了痒。 趴在榻上的人动了动,肩胛骨也因为这样的动作向上撑起了一些。 “是不是我擦得太重了,伤口疼” “没。”徐连脸埋在枕头里,声音沉沉的。 尽管听到他这么说,但顾玠还是放轻了手头的动作。 只是他这么一轻,给徐连的感觉就更要命了。等擦到前面的时候,他的脸简直红得厉害。 可一心给人擦药的二殿下根本就没有发现徐连的不对劲,若非后者有内力,说不定要当场出丑。 等将几瓶颜色不同的药都按照伤势程度涂了一遍后,顾玠在保怀打来的水里净了净手。回头看徐连时,有些奇怪。 “脖子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身体里的毒又发作了” “不是,就是有点热。” 徐连脑袋嗡嗡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话。 现在的天气还不是很热,顾玠以为习武之人的体温原本就要比平常人更高一点,他刚才给徐连擦药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因此也没有怀疑。 临睡觉之前,他突然问徐连“你的马术怎么样” “还好。” 能在沙场上征敌,马术又会差到哪里去 顾玠觉得他问对方这个问题,是被白天出现在脑海里的片段影响到了。 “主人,你想看我骑马吗” 顾玠又被他这声满是虔诚的主人叫得怔了怔,徐连脖子上的红已经退下去了,视线只看了一瞬,就收了回去。 “等你身上的外伤养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骑马。” 他心里从没有将徐连看作奴侍,自然没有要对方表演马术的意思。 就算要骑,也是他们一起骑。 徐连没有听出这两者的区别,他只知道顾玠跟他约定了一件事,喜形于色地点了点头。 “我会早点养好伤的,主人。” 不知道是不是徐连的“主人”影响得太大,顾玠晚上做了个梦。 梦里面,他知道一直出现在脑海里的那个人也被称为小将军。不同于燕琅的有名无实,对方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双手为自己挣来了荣誉与功勋。 而在梦里,他最开始喊他元琼,后来变成了阿玠。 喊着喊着,突然又变成了主人。 顾玠倏地睁开了眼睛,才发现原来是徐连在耳边喊他,目光充满了担心。 “怎么了”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何,也有些沙哑。 “主人,你做噩梦了,我听见你在说话,可是听不清你说什么,喊你你也没有回应。” 徐连晚上并没有睡在自己的榻上,而是搬了被子守在顾玠的床阶上。这种活儿一般都是宫人给主子们守夜做的,玉熙宫里没这个规矩。 他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就听见顾玠在说什么,一开始以为对方有什么需要,再仔细听,就发现不对劲。 徐连吓坏了,一直喊着对方,要是顾玠再不醒来,他恐怕要去找太医过来了。 “噩梦” 顾玠只记得自己梦见了一个少年人,至于什么内容,他已经记不清了。 可是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梦到别人 寝殿里还留了几盏灯,徐连的脸逐渐地跟梦里那个人的脸重合起来。顾玠只让这个念头出现了一瞬,就挥散了。 徐连是徐连,梦里的人是梦里的人,他已经调查过,徐连以前没有来过京中,就算是在他失忆前,两个人也不可能有交集。 如果只是因为相像,就把两个人混为一谈,根本是在侮辱人。 顾玠正打算捏捏眉心,就感觉徐连已经伸手替他按了按额角。 他的力度刚刚好,让原本就还有些睡意的人立刻又有点困倦起来。不过在即将要闭上眼睛的时候,顾玠发现了不对劲。 “小连,你怎么睡在这里” 徐连的被褥跟枕头都在他的床阶上,一转身就看到了。 由于对方不愿意跟他成为“朋友”的关系,又执意喊他主人,原本对他的称呼就都不太适合,顾玠取了个折中的。 徐连为了他的称呼按着额角的动作稍停,很快就又继续起来。 “我守着主人。” “玉熙宫有很多宫人,你不用这样守着我。” “可是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对主人,本应就要如此,徐连在这方面有着自己的坚持。而且,他喜欢跟主人睡得近一些。 “床阶上很凉,你身体又有许多伤。” “我铺了垫子,主人不用担心的。” 以前徐连受了伤,晚上还是直接睡的屋顶,连被子都没有也没事。 更何况现在他不但吹不到风,还有被子可以盖。 “那也不行,你回到榻上去。” 顾玠说着,本想将徐连的手拉开,结果对方反而将他的手握住了。 “主人不要赶我走。” 他似乎每次只要一用这种语气来恳求顾玠,顾玠就毫无办法。对于徐连的妥协仿佛在第一眼看到对方时,就已经注定了。 徐连的手拿过兵器,受过磋磨,皮肤上有很多厚厚的茧子。而顾玠养尊处优,别说是茧子,身上就连一个疤痕都看不见,此时那茧子分布在了他的手掌心和手背,蔓延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顾玠没有推开徐连,看出对方只是缺少安全感,干脆让对方上来跟自己一起睡。 都是男子,也没有什么。 可徐连年纪看着不大,脑子里一堆迂腐内容。 什么主人身体尊贵,不能随便跟主人睡在一起,什么男女虽然有大防,男男之间也应有大防,毕竟男子与男子都能成婚。总之说了一堆,就是不愿意上来。 顾玠实在拗不过他,直接就道“小连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因为我现在是个不良于行的废人,不屑和我一同睡” 乾朝的确有这样的风气,若是一个人太差,其余人是很不屑同他来往的。 顾玠明知道徐连没有这个意思,却有意这样说,就是在激对方。徐连果然上当,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起来。 “我没有,我怎么会这样想。” 他急得厉害,生怕顾玠就误会了。 “我不相信,除非你现在就上来。” 很好骗的徐连立刻就忘了自己先前那些大道理,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等到他躺下来,并被顾玠盖好了被子后,才反应过来。 “主人” 看出徐连要下去,顾玠先一步拉住了他。 “你看,就算上来了也没有什么,对不对” 徐连感受了一下,声音听着都快哭了。 “可是,我的心跳得好快。” 跟顾玠睡在一床被子里,手挨着手,体温包裹着体温,不仅是心跳得很快,四肢都在发慌。 这种感觉很奇怪,完全由不得自己控制。 静谧当中,顾玠仿佛真的听到了徐连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的。 可他知道,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除非他将耳朵贴在徐连的胸口。 顾玠当徐连是太过紧张,又拍了拍他的肩侧。 “习惯就好了。” 徐连觉得不是习惯那么简单,但又说不出话来。 最终,他听着顾玠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手脚发慌的感觉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直到身边的人侧了个身,伸手下意识将他搂在了怀里,更是达到了巅峰。 那跳得迅速的心根本就要直接从嘴巴里钻出来了,口鼻分明是能正常使用的,徐连却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 主人,抱了他。 徐连浑身上下都在发软,甚至在发抖。 顾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睡梦中下意识的举动,感觉到什么,又将手环紧了更多。 徐连完全睡不着了,他不敢推顾玠,也不想推顾玠,就这么睁着眼睛一直待在他的怀里。 他开始数起了顾玠的呼吸声,一、二、三 徐连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睡着的,在数到不知道第几个数的时候,他的眼睛闭了起来。 顾玠醒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被占据着。他抱了一个人,并且还将人抱得牢牢的。 等看清对方是徐连以后,顾玠不由得有些懊恼。明明是他将人叫上来,却做出了这种事情,委实不应该。 他放轻着动作,将手收了回来。徐连睡得一直都很安稳,直到他已经起身,对方躺在那里的睡姿都没有变过。 顾玠都能想象得到,昨晚抱住对方以后,徐连也是这么逆来顺受,一动都没动过。 怎么能这么听话 顾玠也说不清心里的感觉,他只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堵,又莫名的发酸。 没有马上叫保怀进来,顾玠靠在床头又看了徐连一会儿。 手背再一次贴在了对方的脸上,他半边脸都在被子里面,脸上摸起来烫烫的。顾玠做过以后,才发觉不妥,将手收了回来。 下意识看了徐连一眼,见对方没有醒过来,顾玠轻声喊了保怀。 对方早晨都会在外面守着,听到顾玠的声音立刻就进来了,只是看见徐连竟然也在顾玠的床上时,脸色为之一变。 “殿下” “嘘,小声一点,帮我穿好衣服,不要让人进来打扰他。” “是,殿下。” 保怀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每次给顾玠穿衣服看到徐连的时候,都是一脸复杂。 再看到床阶上还有两床铺好了的被子时,就更疑惑了。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保怀伺候顾玠已经很多年了,做起事情来有条不紊,除了扶顾玠下床的时候有些避免不了的动静外,其实时候都是静悄悄的。 等顾玠被人推出去,床上的人才抖着睫毛睁开了眼睛。 虽然睡在顾玠身边会放松下来,但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在顾玠醒来的时候,他其实也已经醒来了。徐连缓缓地将手掌贴在了顾玠刚刚碰过的地方,闻着身边顾玠留下来的味道,含糊着声音喊了声“主人”。 顾玠跟顾清濯在昨天有了计划后,后者很快就有了行动。 在燕之山某次跟顾清濯提起来两个孩子由于种种原因,都没有好好培养过感情,暗示对方要多给顾玠和燕琅一些相处机会时,顾清濯当即就皱了眉,表示是该好好考虑他们之间的婚事了。 “只不过”顾清濯摆出苦恼的样子,“将来皇儿必不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丞相心中应该有数,这样一来,要是让燕琅那孩子成为别的,也委屈了对方,可真要当上那个位子,也必须有实打实的功绩才行。” 燕之山会暗示,顾清濯同样会暗示。 他给了对方一种将来顾玠会坐上宝座,以及如果燕琅跟顾玠成亲以后,必然要成为皇后的提示。燕之山的眼睛当即就是一亮,可嘴里说的却是推辞之语。 “我只盼琅儿将来顺遂,与二殿下彼此和乐,其它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燕之山并不怀疑顾清濯话里的真实性,一来顾玠的确是很受宠,要是将来顾清濯把皇位传给其他人,才比较可疑。二来他说出来意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顾玠的腿疾恢复得很好,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综合这两点,对方这个储君是板上钉钉的。 “此言差矣,既然人力可以求得,又何必依托天意眼下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就看爱卿是否舍得。” “还请皇上明言。” “西南战事吃紧,不过有宏将军在,也无甚大事。我预备派燕琅过去相助,到时大军得胜,还怕没有名目吗”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必胜的仗,派燕琅过去,完全就是镀金的。顾清濯这一招最高明的地方在于那位宏将军是燕之山一手提拔的人,完全断绝了对方的担心。 实际上,宏将军是个不折不扣的纯臣。他虽然跟燕之山的关系比较近,可要是发现有人在战场上做小动作,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燕之山哪里想到顾清濯是有意要对付他,考虑了一番,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为了表示他的高风亮节,他还是故作清白地道“琅儿好不容易回来,臣实在不愿意再受骨肉分离之苦。只是事关琅儿将来,臣想请皇上准许,回家后跟对方商量一下,让他自己拿主意。” “爱卿爱子之心,让人动容。” “皇上言重。” 不出顾玠所料,有了燕之山的劝导,即使燕琅一开始不愿意去,最后也还是动身了。 顾清濯为了表示看重,还特意给对方办了一场欢送宴。表面上看,是因为燕琅跟二皇子有婚约在身,顾清濯爱屋及乌,以及其他人也觉得皇上在这个时候还派燕琅过去,就是有意找名头来赏赐对方,实际上,这场宴会办得有多热闹,将来燕琅的真面目败露,就会越名誉扫地。 皇宫中举办欢送宴,顾玠身为二皇子,当然不能不出席。 燕琅已经有几天没见到顾玠了,这回他还担了一个打仗的名头,料想对方应该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冷淡。因此当着大家的面,燕琅目光灼灼地道“明日我便又要离京,不知二殿下可有什么话赠我” 未婚夫夫,临别赠语也是亲密的一种方式。 燕琅毫不扭捏地说出来,引得大家调侃不已,起着哄让二殿下说点什么。 顾玠却是无动于衷,他的第一感觉没有错,燕琅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让他跟恶鬼亲近,无疑是白日做梦。 “没有。” 场面一静,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否则的话,顾玠未免太不给燕琅面子了。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顾玠吩咐保怀,让对方从他的膳食里单独分一些出来,送回到玉熙宫。 众人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于是主动开口的燕琅直接就下不来台了。 还是顾清濯替他解了个围,才缓解了尴尬。保怀这时也已经将要送回去给徐连吃的饭菜装进了食盒里,顾玠不太走心地附和了顾清濯的话。 “不错,我笨嘴拙舌,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还请燕公子不要介意。” 谁不知道二殿下风采斐然,要是连他都笨嘴拙舌,那这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可顾玠讲话的口吻太过轻和,听不出敷衍的意思,大家也就理解为是二殿下对即将要跟自己成亲的人的不好意思。 在心上人面前,笨嘴拙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气氛很快就重新热闹了起来,连燕琅也放缓了脸色。 他解下了腰间的一块玉佩,让宫人送到了顾玠的桌上。 “算起来,我与二殿下之间也是因玉起缘。临别之际,就将我贴身的玉佩赠予殿下,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能从殿下这里再拿回来。” 这是一点诉说彼此关系亲近的小把戏,燕琅有意如此,目的就是为了让顾玠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忘不了他。 就算想不起来,其他人也一定会或多或少地提起几句。 顾玠对于宫人送过来的玉佩,只是随意看了一眼。 他甚至连宴席都没有参加完,保怀回宫不久,他也就回去了。至于那块玉佩,则是直接让人扔了,至于扔到哪里,顾玠连问都没有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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