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四抽着烟，一直默默听着肖小五、肖小六、肖小七三个小辈说话。 周围的中年男人和中年妇女也都静静地听着肖小五、肖老六、肖老七三兄弟聊天。 肖家年轻一辈堂兄弟二十几个，最有出息的就是这三个小辈。 听到肖小五、肖小六、肖小七三人的意见分歧很大，对于人生都太过乐观，根本看不透社会的本质。 肖老四终于开口了，“你们这些孩子，到底年轻，经的事都太少了！ 规划的人生再好，难敌境遇变化莫测，命运未必始终朝着你们规划好的路上演绎。 百分之八十的人口，即便努力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在贫困线上挣扎的命运。 前路莫测，无法预料的事情多了，遇上了无法承受的巨大挫折，怎么办？ 你们想过吗？ 人生就像渡劫，远远不止九九八十一难。 这一劫渡过了，下一劫已经悄然而至。 谁的日子，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婚姻的意义，是夫妻俩相互扶持着过日子。 婚姻和家庭给了每个人拼搏的动力，也给每个人的人生兜了底。 好的婚姻不是看钱财外貌花言巧语这些外物，也不是吃香的喝辣的生活享受，而是遇到挫折时，夫妻两个人能不能相互扶持，把生活给的一把烂牌重新打好。 人生有了一点挫折，就嚷嚷着要离婚。 你们这些年轻人，承受能力太差了。” 肖老四刚刚说完，认真回顾了自己一生的肖老七，立刻就接上了话茬，他笑道： “现在的年轻人不懂，一辈子那么长，要经多少事？ 哪里能顺风顺水的过？总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现。 过日子就是推磨盘，推一阵歇一阵，推不动了，总得让人缓一缓。 不歇那一口气，能把人活活给累死。 等缓过来了，再慢慢接着推磨盘，谁一辈子不是这样过来的？ 等什么时候两眼一闭，这辈子的任务就完成了，世上哪怕人吃人，咱也管不了了。 别以为自己会成功，你们这些小年轻，都被“成功学”给洗脑了。 七爷告诉你们，能够把自己养活到寿终正寝，这就是最成功的人生。” 肖老四认同肖老七的话。 肖老四也认为现在年轻人压力太大，想法太过简单。 “成功学”给年轻人的期望越大，现实给年轻人的失望就越大。 自古以来，所有人打破头争权夺利，权利和财力的顶端就那么几个位置，怎么可能让每个人都成功？ 年纪越大，肖老四越喜欢杨慎做的《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些年肖老四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最好的生活。 不论是主动搅风搅雨，还是被动的被风雨搅动着，生活终归平淡。 大部分人的一生，注定会平淡的度过。 肖老四觉得，随波逐流以不变应万变，不管任何情况下努力保证一家人衣食无忧，闲暇时握着心爱的茶杯，坐观世事之起落无常，笑看众生之沉浮百态，就是人生最正确的打开方式。 肖老四磕磕烟锅，他懂得生活的不易，衣食无忧是所有人一生的追求，也是许多人的奢望，“贫贱夫妻百事哀！ 说来说去，都是没有钱闹出的事情！ 这世上人人都缺钱！ 谁敢说他家的钱够用了？ 那么大个国家，还会出现财政赤字呢！ 官方媒体上，某些国家还宣布破产了。 真给你们一堆钱、一堆能生钱崽子的盈利公司，你们也未必能保持住不亏损，一旦出现亏损，估计你们愁的觉都睡不好！ 咱们本本分分上班，踏踏实实赚两个小钱过日子，晚上什么都不用想，睡觉多安心！ 有多大本事，咱们就端多大的碗，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咱们尽量不要做。 想赚到大钱，得看你们的个人机缘。 别不信邪，赚钱有时候真靠运气！ 机会明明就在眼前，你却看不见，这没有办法！ 再好的机会，都有人在赔钱。 再不好的机会，都有人在赚钱。 不懂行，不懂市，凭着想象力胡乱投资，最容易造成重大亏损，当年我也亏的还不起债务。 能靠自己的本事，爬出亏损大坑的人，都不容易！ 人生百态，挫折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是坚持，还是放弃，需要理智对待！ 别脑子一热，随随便便做决定，你们要对自己负责，更要对你们身后的家庭负责。” “……”年轻一辈支起耳朵认真听，包括肖虎、肖承、肖小五、肖小六、肖小七、金霞和肖燕。 “……”中年一辈支起耳朵再次听到这些话，暗笑很多年前第一次听到这些话时，自己有多愚蠢。 “……”老年一辈叹气，他们一辈子的辛苦，就总结出来类似的一段话。 岁月就是一把杀猪刀，而人就像地上长的庄稼，来一茬走一茬。 什么时候看透了人生，一辈子差不多就要结束了。 他们苦口婆心劝年轻人的那些话，和祖辈曾经劝过他们的话，何其相似？ 屋子里，肖燕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目光呆滞，肖宁一只手拉着肖燕的手臂，一只手给妈妈擦鼻血。 肖燕母女俩被满屋里的婆家人，刻意遗忘了。 路静空蹲在路边，静静地观察着事情的进展。 几辆车停在路边，一个老妇人快速下了车，从路静空身边经过，进了后院大门。 老妇人身后，十几个男女老少，跟着也进了院子。 “肖燕！妈来了！” 老妇人看到肖燕脸上的青紫伤痕，气极了：“肖燕，你告诉妈，谁打你了？” “外婆！爸爸打了妈妈！” 肖宁怯生生的望着满屋子的大人。 “肖承！你凭什么打人？” 肖燕的妈妈质问肖承。 “就凭肖燕干的事！” 肖承怒气难消，他恐怕是镇东村唯一一个连祖宗基业都保不住的男人。 做人做到这份上，肖承再也受不了了。 “你有话不会好好说？打人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看看你们给肖宁，都留了些什么印象！” 肖燕的妈妈狠狠地瞪了肖承一眼，扶着肖燕，去床边坐下了。 张九兄弟们和上召村肖燕本家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陆陆续续进了后院。 “亲家都来了！”肖燕娘家人已经来了，肖老四思量着事情得尽快解决。 古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 肖承肖燕这两个小辈，今后能不能一起过日子，他得问清楚。 “既然人都来齐了，咱们就好好商量事情。 肖承、肖燕，你们两个都过来！四爷有话问问你们！” “四爷，有话你问，我能听见！”肖燕坐在床边上，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那好！以后，你能不能踏踏实实上班，或者安安心心在家带孩子，不再做投资？”肖老四询问肖燕。 屋里静悄悄的，众人都等着肖燕的答案。 肖燕认真想了想，如果以后都不做投资了，她拿什么还清负债？ 肖燕不想欠婆家和娘家任何一个人的钱。 这六万块钱债务，她会想办法还上。 以后继续做投资，她就一定能赚到钱吗？ 肖燕现在都不相信，自己靠做投资能赚到钱了。 做过了投资，再去做其他行业，肖燕总觉得，好像差了一点什么。 肖燕很迷茫，不知道未来自己会选择怎样谋生，老老实实的交待，“我不知道！” 肖老四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肖燕的想法。 肖老四又问肖承，“肖承，你愿意和肖燕继续过日子吗？” “四爷！我不愿意！ 被银行的人威胁着要卖祖宅抵债，这样的事情，这辈子有一次就够了！ 我不想再遇到第二次！” 肖承真的受不了了。 五哥、六哥、七哥说的那一番话，肖承听懂了。 即便肖燕以后和五哥七哥一样，投资成功了，肖承也不会后悔！ 肖燕做投资这些年，肖承看着都提心吊胆的。 那样的日子，肖承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肖燕和肖承的话，肖老四听明白了，微微叹气，“无论将来贫穷或者富有，无论将来健康或者残疾，两个人都愿意一辈子在一起。 这样的誓言，在你们这些小年轻心里，都是一句轻飘飘的空话。 承受不住挫折，经不住生活的考验，兑现不了曾经说过的爱情誓言。 你们这些年轻人，人生中还有什么事情，愿意忍辱负重去坚持？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肖承抬眼偷偷地看了肖燕一眼，迅速收回目光，曾经的心动都不在了，只剩下一堆鸡零狗碎的琐事，“四爷，离婚以后，我不会后悔的！” “四爷，我想离婚！我也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肖燕不想再拖累娘家人和婆家人，她不想再拖累身边任何一个人。 孩子的抚养权，她大概率得不到。 这样也好，她何必拖累自己的孩子。 这一刻肖燕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她被生活抛弃了。 此刻的肖燕，如同站在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茫然不知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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