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发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该拐弯的路口。 李福过来告知了一声,叶老大和叶老四便拉着平板车,带着全家人拐上了另外一条官道,跟秦家的车队渐行渐远。 还不到晌午,众人就已经经过李福所说的破庙,沿着河边逆流而上,终于来到了村口。 村口边长着一棵十分大的榕树,树下一块石头上刻着“榕溪村”三个字。 显然,村名应该就跟这棵大榕树脱不开关系。 叶老太太看到榕树,登时有些激动地说:“就是这里没错,你以前说过,他小时候总爬到村口大榕树上偷懒睡觉。 “他有一次睡迷糊了,一翻身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胳膊不说,回家还被爹娘一顿胖揍……” 叶老太太回忆着当年叶老爷子跟自己描述过的老家模样,竟有大半都还能对得上,这让她一路悬着的心安定了不少。 俗话说物是人非,如今物还在,人应该也不会变才对吧! 叶老太太这样拖家带口地站在村口,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只见一个年轻的小媳妇从村里出来,上下打量着叶家人问:“你们打哪儿来啊?来村里是走亲访友还是做什么?” 话虽这么问,可小媳妇心里却已经认定,就看叶家这拖家带口、大包小包的样子,也不像是来走亲戚的。 “小娘子,我们是从关外来的,是过来寻亲的。”叶老太太客气地询问道,“你可知道叶大伟家?或者是叶东林家?” 叶大伟是叶老爷子的父亲,此时估计已经过世了。 叶东林则是叶老爷子的弟弟,小媳妇知道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果然,小媳妇一听他们要找叶东林,眼神立刻发生了变化。 “你们是谁啊?找叶东林做什么?” 叶老太太从怀里抽出当年叶老爷子跟家人的通信道:“我家老头子是叶东林的哥哥叶东海,当初去关外讨生活,就留在外头没回来。 “今年关外遭了灾,所以我们……” 一听说遭灾,小媳妇本就不好的脸色越发黑沉下来。 “你们找错地方了,我们村里根本没有什么叶大伟,也没有叶东林。” 小媳妇说完,转身快步回了村里。 “这是啥意思?”叶家几个人面面相觑。 信上明明写着榕溪村,村口的大榕树也跟叶老爷子说的一模一样,怎么会找错呢? “没准是刚嫁过来的不知道情况。”叶老太太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咱们别堵在村口了,先进村吧。 “你爹说过,家里老宅从村东头数是第三家,门口种了两棵柿子树。 “咱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行!”叶老大拉起平板车,带着全家人进了村。 这个时辰,各家差不多都在做晚饭,村中小道上反倒没什么人。 按照当年叶老爷子的说法,丰乐县中叶姓是大族,几乎占了半数。 而隶属于丰乐县的榕溪村,反倒是个以王姓为主的村子。 村子不算太大,一共就三十几户人家, 按照叶老爷子生前说过的情况,大家很快便找到了门口有两棵柿子树的院子。 看着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叶老大面露喜色道:“家里有人!” 叶家其他人也都高兴起来,没有什么比长途跋涉之后即将见到亲人更幸福的事儿了。 只有叶老太太依旧皱着眉头。 叶老大上前正准备叩门,院门就从里头被人打开了。 “我……”叶老大话一出口,表情就猛地一变,紧接着后退几步,看着院子里道,“我们只是来寻亲的,有话好好说,你们这是干什么?” 叶老大让开门口的位置之后,叶家其他人也看清了院中的情况。 院子里有一名老妇人,两个精壮小伙子,手里都拿着锄头、扁担等物。 还有一个年轻的小媳妇,正是刚才在村口遇到的。 小媳妇抬手指着叶家人道:“娘,就是这些人,他们从关外逃荒过来,要来抢咱家的房子!” 叶家人闻言一头雾水,这说的是啥啊? 叶老太太试着道:“请问这位老姐妹可是东林的媳妇方氏?你们两个是东林的儿子吧? “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我是你爹的大嫂,我们……” 叶老太太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飞出来一块石头。 叶老大抬脚将石头踢飞,面色已经沉下来,伸手也从车上抽出了木棍。 叶家其他三兄弟见大哥这样,也都纷纷抽出了家伙事儿。 院子里的老妇人见状,知道若是动手自己是绝对打不过的,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起来。 “我不知道什么叶东林,这儿也没有叫叶东林的。 “你们这些关外来的流民,难道能像土匪一样,随便找一户人家就要强行认亲么? “可怜我家老头子死得早,我一个寡妇拉拔着两个儿子过日子,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 “如今还要受这样的欺负,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妇人哭得左邻右舍都出来查看情况,听了一会儿大概了解了情况,面色也都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有个老头儿看不过眼,凑过来低声问:“你们是叶东林的亲戚?” “是啊,老丈,您认识我叔?”叶老大问,“是我们找错门了么?怎么这个婶子一家都是不知道我叔?” “唉!”老头儿叹了口气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你们别跟她掰扯了,先去找村长吧! “喏,村里唯一的砖瓦房就是村长家。” 叶老大恍然大悟,拱手道谢:“多谢老丈提点。” “娘,咱们先去找村长问问情况吧。” 叶老大带着叶老四,将平板车拉到旁边一块空地上,免得碍事。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陪着娘去找村长。” 叶老四立刻握紧手里的木棍道:“大哥,我陪你们去。” “也好。”叶老大点点头,“老二,老三,你们看好孩子和东西。” “大哥,有我们在,放心吧!” 临走前,叶老太太从车上翻出一块衣料,卷一卷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然后从叶大嫂怀里把晴天抱了过来。 村里大部分房子都是低矮的土坯房,条件好一些的屋顶用了些瓦片,但是大多数铺的都还是茅草。 唯一一栋高大的砖瓦房,在村里有如鹤立鸡群的存在,根本不用找人问路,一眼就能看见。 到了门口,叶老大叩了几下。 “来了,谁啊?”很快便有一名中年妇人出来应门。 看着屋外站着的是三个陌生人,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棍子,妇人吓得后退一步,伸手就想关门。 叶老太太赶紧上前一步道:“你好,我们是来找村长的。” 看到叶老太太怀里抱着个粉琢玉砌的小姑娘,妇人才稍稍不似刚才那么害怕了,但还是将门关得只留了一条小缝。 “你们找村长有什么事儿啊?” “我们是从关外回来走亲戚的,想找村长打听一下情况。” 妇人一听到关外两个字,似乎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一下叶老太太问:“你该不会是东海哥的媳妇吧?” “是啊!你知道我?”叶老太太露出惊喜的神色,赶紧把袖子里的衣料顺着门缝塞了进去,“你放心,这两个是我儿子,这是我孙女,我们真不是坏人。 “你若是不放心,我自己进去行不行?” 妇人接过衣料,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捻了捻,确认衣料的质量不错,神色缓和了不少。 “你们进来吧。”妇人重新打开院门道,“算起来东海哥和东林哥都是我堂兄,咱们也都扯着亲戚呢!” “哦,原来是堂妹。”叶老太太立刻热络起来,“其实前些年就想回来的,谁知道你东海哥突然病倒,没多久便过世了。 “我一个人带着四个儿子,日子过得也辛苦,便歇了回老家探亲的念头。 “好在如今四个儿子都成家了,又赶上关外大旱,我们就干脆入关回老家来投奔东林了。” “嫂子你就管我叫秀凤吧。”叶秀凤把几个人领到屋里,“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叫我家那口子出来。” 不多时,叶秀凤便领着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从屋里出来,给叶老太太介绍道:“这就是我家那口子王广平,是村里的村长。” 王广平打量了一下叶家祖孙四人,问:“你说你是叶东海的媳妇,可有什么证明啊?” 叶老太太忙将一直揣在怀里的家书交给他过目。 王广平扫了几眼,确认无误之后,将其还给叶老太太,然后叹了口气道:“你家这事儿啊,怕是不太好办。 “你们还不知道吧,东林一家子早都不在了。” “啥?”叶老太太突然听到这话,身子忍不住晃了晃,“一家子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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