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刚下过一场持久不歇的滂沱暴雨, 早晨的天气就又重新变得晴朗明媚。 昨夜雨势太大,立交桥附近有一大片金苦楝树被大风刮断了枝,拦路虎似的横亘在了公路中央, 导致周始久等不来公交车。 “要不然我们走路过去算了。走路去学校最多也就半个小时。”周始抬眼看天, 见不远处漂浮着一朵小山似的浓白积雨云,便轻着声音在脑海中和王诠胜说道, “不过我们得走快点。最近天气总是说变就变, 说不定马上就要下雷阵雨了。” 王诠胜道, “那就走吧,要是路上碰到了公交车就赶紧再坐上去。唉,我真的好讨厌下雨天哦。” 雨后初晨的空气清新又清凉, 植物的气息混合着还未蒸发完的雨水的味道静静地浮动在晨曦中,随着凉风钻进人的鼻腔,带着蓬生的湿意。周始伸手摸了一下被晨风吹得有些发凉的鼻尖, 轻笑着说道,“是谁昨天晚上说听着雨声睡觉很舒服的” 王诠胜, “我怎么知道我得了短时失忆症了啦。” 地上偶有大滩的透明积水,一阵轻风刮过,镜子一样映照着蓝天白云的水面瞬间掀起层层波纹, 在阳光底下闪烁出美丽的波光。周始刚抬脚想要从积水的旁边绕过去, 结果脑海里的王诠胜倏然出声道, “跳” “嗯” 虽有疑问,但周始还是下意识地就照做了。等跳完之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真的很像一个小孩子,“王诠胜,你真的很童心未泯哎。” 王诠胜试着回忆了一下自己真正有童心的小时候,声音里不禁流露出些许怅然, “我小时候在下雨天的时候经常这样自己跟自己玩。但那时候腿很短,经常会不小心把自己给摔进坑里,跟个女娲刚用枯藤甩出来的泥点子似的。别家的小孩要是像我那样摔上一回,回家都会被爸爸妈妈混合双打,我却唉,不说啦,都过去好多年了。”说到这里他倏的轻笑起来,“现在好啦,有你陪我一起玩啦。我再也不是一个人啦。” 闻言,周始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蝴蝶用触角给柔软地轻撞了一下似的。他跟着轻笑了一下,而后问道,“那,要不要再跳一个” “好哦”王诠胜立刻应声。 于是周始就迈着属于王诠胜的长腿轻轻松松地又跨越了一个水洼,连跳都不用跳,“小短腿变成了大长腿啦。王诠胜,你已经长大啦。” 王诠胜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柔着声音好奇地问他,“周始,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呢肯定不会像我这样一个人傻呆呆地跳水洼吧” 周始虽然没有以前的记忆,但不用有记忆他也大致猜得出自己小时候究竟是什么样,“我猜我小时候肯定是那种最无趣的小孩,比不上你万分之一可爱。” 王诠胜惊呆了,“猝不及防,真是猝不及防啊。还带这么夸人的” 周始就笑,“不是夸,是事实。” 王诠胜心里的小鹿突然跳起了踢踏舞,蹦得心脏砰砰乱跳。 “真是奇了怪了。”王诠胜倏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跟我用一个身体都能攻略我,怎么攻略游戏人物的时候,十六个支线人物你一个都攻略不下来啊全员be哎。” “你的思维真的好跳跃哦。”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 周始笑了笑,道,“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因为我在玩游戏的时候根本不会意游戏人物,只会想我所想,做我所做,一切都按我的意志来。” 王诠胜觉得自己明白了,“哦,你的意思是区别在于你不在意游戏人物,但是在意我。” “不是在意,是在乎。”周始笑着纠正他道,“王诠胜,我只在乎你。” 这话一落进耳朵,王诠胜心里的那头跳踢踏舞的小鹿直接立刻改撞墙了,咚咚咚、哐哐哐,三两下就把自己给撞晕过去了。 王诠胜受不了了,“你别张口情话、闭嘴表白呀。心跳太快了,我都快要不知道我究竟是心动还是心悸了啦” “是心动啦。”这一点周始很确定,“你的心情现在不是比喝了加满十份小料的超大霸王杯茉莉奶绿还要高兴么。”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听不出来你其实是在趁机吐槽我了哦”王诠胜轻哼一声,“前面有个大水洼,你快去再跳一个大的。” 周始,“” 就在周始直呆呆地看着前方那个目测跟王诠胜本人差不多长的大水洼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单车铃声。 周始以为来人是在用铃声提醒他让他别挡路,结果他刚抬脚往旁边走,骑着单车的那人就原地停下来了,“王诠胜。” 在周始闻声转头的时候,王诠胜吃了一惊,“干哦,柯宇哲他从哪儿冒出来的刚才你蹦蹦跳跳、跟个小青蛙似的跳水洼的样子不会被他给看见了吧” 周始沉默一瞬,接着纠正道,“应该是,刚才王诠胜蹦蹦跳跳、跟个小青蛙似的跳水洼的样子不会被他给看见了吧。” 王诠胜,“ok,i\039 fe。” 和王诠胜迅速结束话题后,周始抬眼看向一旁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的柯宇哲,“喊我干什么有事” 柯宇哲确实有事。他抿抿嘴唇,试探着问了一句,“昨天下自习的时候,陈俊一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周始问,“什么叫做不该说的话比如呢” “就、就、”柯宇哲有点说不出口,两个就字刚一出口他就忍不住垂下了眼睫,“就是报复我之类的那种话。” 周始“哦”了一声,“你怕我报复你” 柯宇哲闻言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周始见他默认,便道,“王、咳、我没想着要特意做什么事来专门报复你。别误会,不是对你抱有特别的感情,而是不想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不想变成和我一样的人”柯宇哲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后半句话,一时间有些忡怔,“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周始毫不犹豫地说道,“为了满足个人私欲而不惜伤害别人、极端自私自利的人。柯宇哲,你和陈俊一是同一类人。” 这话其实并没有说错,但不知怎的,柯宇哲的心里竟无声息地涌出了一点接近难堪的难过。他的喉头无端有些发紧,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沉闷,“人本来就是自私的。你也没有很无私高尚啊。” 周始点点头,并不反驳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是全然践行这条准则的聪明人,和我不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你不屑于报复我,就可以高高在上地看不起我、指责我了啊”柯宇哲重重地抿了一下嘴唇,沉声道,“王诠胜,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很傲慢啊” 闻言周始面上表情纹丝不动,眼神也无波无澜,“我没有高高在上地看不起你指责你。只不过是你刚才开口问我了,我直接实话实说了而已。反倒是你,傲慢惯了,现在突然跟陈俊一闹翻,担惊受怕得跟” “别说了” 对方的眼神太冷锐了,跟把尖刀似的要将他心底最幽暗的角落割开、要将他那些不能见人的隐秘暴露到阳光底下去,再不出声阻止的话,柯宇哲感觉自己和对方的位置就要颠倒调换过来了。 柯宇哲深吸一口气,接着略带屏息地说道,“我的第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陈俊一他昨晚是不是” “说了。”这次周始主动开口打断了柯宇哲的话,“我记忆力还算不错,要我挑句陈俊一昨晚跟我说过的话复述给你听吗” 说完没等柯宇哲点头,他就直接连人称都不变的复述道,“你难道就不想看柯宇哲他像条狗一样,手脚并用地爬到你这个昔日被他欺凌背叛的人的脚下,抓着你的裤腿向你摇尾乞怜么” “什、什么”柯宇哲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仅一个瞬间,他就被对方那轻飘飘的、像是在讲故事一样的语气给刺得几乎无法呼吸。 周始问他,“你惊讶什么难道你觉得这话是我自己编的陈俊一他说不出来” 柯宇哲没那么觉得。他在几欲让他作呕的情绪中轻声说道,“这的确是陈俊一说得出来的话。” 看着对方骤然失了血色的脸,周始语调毫无起伏地说道,“陈俊一他是个比你还要极端的利己主义者,无法忍受他自己的相关利益受到一丁点的侵害,这一点你应该也清楚。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昨晚会专门找我说那些话,并不是真的想利用我做出什么事情来报复你,他只不过是想给他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整你的由头而已。他想要捉弄你。” 说完这些话,正好迟来的公交车也从远处驶来了。 周始看着越来越近的公交车,轻声说了句“柯宇哲,你好自为之吧”,而后就朝司机大叔招手示意,上了公交。 载着被他伤害过的那个人的公交车驶离视野之后,近处的积雨云被骤起的大风给刮到了看不见的远方。天气晴好,没了厚重云彩遮挡的日光越来越明烈炽盛、耀眼灿烂,柯宇哲的心情却与之相反,沉郁阴翳、如坠黑夜。 毕竟他和陈俊一已经认识了整整三年,他深切清楚地知道陈俊一所谓的捉弄,绝对不会是一般意义上的戏弄耍笑,使人难堪。 他已经站在了无底的深渊悬崖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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