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这柳相惜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母亲澹台夫人也就是那风华正好的年纪,虽是乔装易容成了那白发老妇孺,但到底是锦衣玉食滋养, 不曾吃苦受累半分,所以精神甚好, 说话也是中气十足的。 一把嫌弃地甩开柳相惜, “我儿你可莫要说浑话,什么叫我们不愿意同你来往那分明是为了你好, 不然你早就托生转世到别家去了, 这会儿哪里还能继续享福” 柳相惜心说我谢谢您, 早年为了将自己伪装成普通人,连个像样的书童都不给安排, 叫了个小娃儿来跟前,这不会那不会,险要自己的命呢要不是阿梨自己还真是转世到别家去,下一世还是不是做人都不知道呢 见她又要出去, 生怕再去偷偷盯着周梨看,十分害怕,忙给拦住“娘,您瞧人作甚这样下去,迟早要叫阿初发现。” 他不提白亦初还好, 一提那澹台夫人就一脸的激动,“别说这小公子和他爹真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真是像极了, 你爹一直心心念念就是当年没能求得霍将军一幅墨宝,如今他儿子当前,我去给要一幅来给你爹做生辰礼物, 阿澜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话题跳跃得有些大,柳相惜敷衍回着。又害怕他娘真跑到白亦初面前去,于是又没好气地问道“要什么,回头我叫他画。” “当然是财神爷了。”澹台夫人想都没想就脱口说出来。 也是了,他们这澹台家可不就是靠着这生意发家致富,当然是稀罕这财神爷。 柳相惜嘴角不住地抽搐,“家里已经有上百幅了。”还挂得下么 “不多,你爹打发你二叔修新宅子呢那专门供奉财神爷的殿里,要盖个层,再有百来幅也是挂得下的。”澹台夫人笑着回道,但一对上自家儿子那板着的脸,顿时就不喜,迅速收了笑容,“你一天天丧着一张脸作甚活该你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要笑口常开才能见财。” “您几时下船”柳相惜不想同他娘多扯。 澹台夫人顿时一脸夸张的表情,一手捧着心口故作那受伤模样“你竟是要赶你娘下船去” “你不是常说要和爹相伴左右么您跟着我们做什么”更何况一天天盯着阿梨偷偷瞧,算个什么事儿 澹台夫人冷哼一声,“日子还长呢不差这一时半日。”然后要去推开儿子准备出去,“我可是分了活的,你不想看船上的管事责骂你娘,你就放你老娘我出去扫地。” 柳相惜看着她那一双养得白白嫩嫩的手,哪里像是扫地的,“这鬼话你哄谁呢这船上哪个敢骂您扫帚怕是你都分不清楚吧” “小兔崽子,有这样说你亲娘的么”澹台夫人的确是闲混,哪里会扫什么地不过是拿扫把做样子罢了。又见儿子为自己偷看周梨的事情愁眉苦脸伤脑筋,一时只颇为嫌弃“瞧你这点出息,你若是真有心娶那小阿梨,爹娘有的是法子。” 柳相惜忽然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连带着表情都是拒绝的,忙反对“我已经没了那心思。” 但是澹台夫人明显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去,还在一旁自顾计划起来“我瞧啊,她这小夫婿肯定是要上战场去的,那军甲什么的,不都咱家么,你大可在上面做个手脚,叫他那啥,你不就那啥了么” 澹台夫人满脸的机灵样子,一面说着,还满怀期待地等着儿子夸赞自己。 哪里晓得柳相惜被她这话又吓得浑身发毛,只急忙止住“娘,这等话您不要胡说,我将阿初他们引为知己,把阿梨也做妹妹来看待,您” 不要乱来几个字还没说出口,澹台夫人就忽然拍起巴掌来,满脸高兴道“为娘就等你这句话了,你看人家小夫妻情投意合,天下好姑娘这么多,咱家有的是金山银山,犯不着一棵树上吊死,正好我瞧那个小阿梨也十分喜欢,打算认了做女儿来,往后那就是你妹妹,你要是再敢对你妹妹生出半点别样情份来,你就是猪狗不如” “我”合着怎么都是自己的不是了柳相惜忽然觉得,当初爹娘将自己放在灵州是个正确的选择,不然自己可能活不到现在,早早就被他娘给气死了。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这事儿为娘已经想好了,就准备找个时机来认亲,你莫要起什么坏心思,不然扭了你的脑壳。”澹台夫人也是彪悍人,亲儿子骂起来也是丝毫不含糊。 导致柳相惜大半日都是麻木的,到底还是要认个妹妹来。但好歹不是那何婉音,是阿梨呢便又自在心里头悄悄劝慰自己,罢了罢了,这辈子做不成夫妻,做个兄妹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娘说的也对了,阿梨和阿初的感情,怎么可能有第方能插的进去如今娘要认她做女儿,以后自己还能理所应当的和他们来往,什么时候不高兴了,还能拿这舅兄的身份来训斥白亦初一两回。 这样一想,好像也是不错的。 从南眉河边上的金瓦寨起航,船只速度快的话,路途又不耽搁,其实就十二天的功夫,便能到南海的。 眼下是他们起航的第六天,此刻已经进入了无人地带,这一片真真是那数百年不见人烟的老林子,河里有时候还会有从那丛林小流域里跑过来的鳄鱼。 虽是不会对大船造成什么攻击,但是有时候全都挤在一处,还是会堵住船只前行。 他们如今便是运气不好,虽是没有叫那些鳄鱼给堵住,但却因那小流域里的紫叶王莲蔓延到了这河面上来,巨大的荷叶顿时就将河面给铺满了。 船老大们商议了一回,准备就在船上扔了爪子下去,直接将这紫叶王莲给抓个稀烂,然后拖到旁边去,给船只清扫出一条路来便可。 毕竟这东西生长速度也是有些夸张,一日便会大一圈,眼下他们也不可能下河去给斩尽杀绝,谁晓得这紫叶王莲底下,到底是否藏了吃人的鳄鱼 这事儿周梨使不上劲儿,只能眼看着白亦初柳相惜同船工们一起用力在船上扯着纤绳,做些细碎的活儿罢了。 柳相惜虽从小没怎么享受过那贵公子的日常,但也没做过什么重活,如今怕也是头一回,只拉了两回那手心就起了水泡来,这会儿只感慨着陈慕的好,只嚷着“这一次回去无论如何也要叫他给我这船改一改,最起码这些活儿,分明不用自己动手,或是他安上一两个机括,我就能用巧力。” 何须像是现在如同老牛一般累死累活。 这是好想法,周梨也觉得可以借用巧力,犯不着叫大家使蛮力。 但是却被旁边提着扫把的扫洒婆子嘲讽起来“看你那细胳膊细腿,浑身没二两肉,你看看别人。”一面指向白亦初他们。 这声音和清脆,和她那张脸十分不符合,口气也是高高在上。 事实上柳相惜也没敢吱声,只愤愤地别开脸去。 这老妇人早前总是偷摸瞧自己,周梨不但同柳相惜说,后来还和白亦初提了,殷十娘那里只简单一查,便晓得是谁了。 虽好奇澹台夫人为何要这副模样在船上,但也不好去问,没准人家有钱人就喜欢这调呢反正只当做不知,反正人又没有什么坏心,没准就是想儿子了,特意来偷偷瞧而已。 所以如今见着柳相惜叫她嫌弃,周梨也不敢笑出声来,只抿着嘴偷笑。 他们叫这紫叶王莲耽搁了大半天的时间,又恰好是正午时刻,也亏得都是长年累月在这甲板上生活的,加上那水果和冰镇的凉茶周梨一直让人续上,所以没有哪个中暑。 等到从这一片流域过去了,前面的河道开始变得狭窄,一样是不敢掉以轻心,只时不时地拿人盯着。 除了要看河面还要看河岸两旁,那树枝蔓藤一天一个某样,日日疯长,如今牵连带网的,一个稍微不留神,便两船帆给挂住。 所以这也没有周梨所预想的安逸日子,几乎每日在这河面上都有的忙。而这边的天气,似乎也比不得屛玉县那边,那里最起码在树荫下,空气没有那样燥热,风也是凉爽的。 可此处即便是在阴凉之处,那空气里仍旧是带着火星子一般,周梨只见天喝水吃果子,那喉咙里仍旧觉得是有些冒烟之相。 更不要说人一天得换下来几身衣裳,稍不留神就汗流浃背的,也亏得是这河里打上来的水,自己用砂石棉花过滤了一回,烧来洗衣裳是可用的。 但因用量大,她和殷十娘都没闲着,几乎大半日的时间都花费在这过滤水上。 还亏得往河里打水的不是她。 那澹台夫人也跟着混熟了,有一日她揪着柳相惜耳朵训话的时候叫周梨撞见,索性也就不乔装了,只将那给摘了下来,竟是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美得勾人。 柳相惜这个清隽的亲儿子倒是一点都不像她。 用澹台夫人的话说,柳相惜像他爹,干瘦干瘦的,浑身没二两肉,肩膀不能挑手又不能提,要不是还能赚钱,当年她是不会嫁的。 如今她整日也是跟在周梨身边,见着什么便想跟着搭把手,但基本上都是好事办坏事。 虽她是无心的。 以至于到后来,她就尴尬地笑着在一旁看着,不敢在往前凑了。 周梨见此,只和殷十娘感慨,“活该我是苦命人啊。” “姑娘胡说,什么苦命人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老爷虽是走得走,你这身边尽是疼惜你的人,如今澹台夫人还要认你做干女儿,又白捡来一个娘。”殷十娘坐在甲板上,趁着这会儿夜幕来了,还算是凉快,只将自己的鞭子给擦拭一回。 也是有些怀念起她那白捡来的干女儿沈窕“窕窕那丫头,也不晓得如今在作甚” 周梨想着多半得空去了贺知然那里学认草药吧。一时对上殷十娘那满头的白发,实在是想不通她当初为什么要挑个渣男私奔这贺知然到底差了哪里人家温润谦谦,又是当世的神医。 “你这样看我作甚”殷十娘察觉到周梨那探查的目光,十分疑惑。 周梨一时不妨,只将心里话给说出来“我在看,你为什么要在垃圾箩里挑男人” 话说出口后,周梨忽意识到自己失言,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好奇,贺大夫到底输在哪里了” 殷十娘却是被她这后面的半句话吓得坐直了身体,“姑娘咱可不兴胡说,人家贺大夫才不是那种人。” “额。”周梨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殷十娘现在该不会觉得贺知然来屛玉县,是因为韩家的关系或是杜仪 他就是为了殷十娘来的,眼下还要将殷十娘这干女儿沈窕收来做徒弟。奈何沈窕在这方面是真没有天赋,学了这许久,还在继续辨认草药,还时常认错。 也亏得那贺知然是个有耐心的人。 殷十娘又继续用那只独臂擦拭鞭子,一脚踩着另外一头。 “前面再行二里路,便有一处天然山泉,说是极其甜,我们打算在那边停靠,你到时候可以要一并下去”白亦初从船舱里换了衣裳出来,手里却拿着纸笔。 周梨疑惑“要写个什么”看这纸张裁剪的尺寸,也不像是给澹台夫人画财神啊 柳相惜从一头绕过来,恰是听了他二人的话,只拿眼神往他娘船舱的位置瞟“那山泉旁边,往上走听说有个荒废的财神庙,她非得要去拜,还要阿初这里同她写个对子,到时候要给贴在那里。你们说着大晚上的算个什么事儿”偏那是他娘,叫他爹给宠坏了,要风就要得给雨,不然回头该自己吃苦头了。 周梨听了只笑起来“合该你家有这千金万银,财神爷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和你娘一样虔诚的信徒了。”说着,也说跟着去拜一拜,自己反正也是做生意的,还管着那屛玉县的金商馆呢 于是问起来,平日他们家拜财神都是什么个讲究 柳相惜如何知晓“这得要问我娘去。” 一会儿柳夫人来了,殷十娘也收好了鞭子,仍旧挂着腰间,和周梨过去一起问她如何拜财神。 却听得澹台夫人说,有条件的话,最好给财神爷镀金身,这是第一条。 周梨和殷十娘顿时就被劝退了。 澹台夫人又连忙说,“别急,这镀金身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了的。这还有修葺财神庙,不过如今这条件我也做不得,等有空了雇百十个工匠过来应该是可以的。至于这第条给财神爷换一个新对子,余下的和别处一样,上香磕头许愿就是了。” 所以听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的样子。 也亏得这船里是备着香火蜡烛的,毕竟这平时在水面上容易遇着那些个说不清楚的事情,只能是烧纸问神。 有没有神不知道,但纸火蜡烛烧了去,人是能得个安心的。 因此这东西不缺,周梨又准备了几样供品给装了篮子,等着船只到那岸边,便与大家一起踩着绳梯下船去。 这里显然近来路过此处的船只,都在这里取水,所以硬是给踩出了一跳小径来。两头修砍过的树枝藤条,这会儿发芽长起,又有要拦路之相。 走在前面的几个船工只拿刀斧一并清理,走了不过二十来丈左右,便听得那泉水潺潺流声,在往行了一个小坡,爬了几个旧石台阶,借着那白莹莹的月光,果然见着了那一汪清泉。 周梨也到跟前去捧着喝了一口,的确是冰凉清甜,也是在自己随身带着水壶里给灌满了,听得澹台夫人喊,便提着竹篮和殷十娘一起与她从旁边的小路分去。 只是这路仍旧是荒废了的,还是叫了两个船工在前面给修整出小路来。 往泉水上走了十来步左右,便是转了两回小弯,但见前面忽然平坦起来,少了许多这里惯有的参天大木,澹台夫人便指着前面,“兴许就是那里了,我看着这好像也就荒废了个十几年左右。” 但即便如此,没什么百年老木,但也是灌木重生,藤蔓盘错,忙碌了好一阵子,这才修出一条才通人的小径出来,几人挨着过去,果然踩着脚下不在是泥土,而是硬邦的石地板。 天上既是有明月又有那星星,仿佛就像是镶嵌在这树冠上方,但凡一抬头就手可摘星辰,所以地上也是照得华光满堂亮,压根不需要什么火把。 周梨也是借着这月光,方见了这里果然是财神庙的残垣旧址,旁边那石柱上覆满了藤蔓枝条,像是几只猴子一样的生物扒在上面,在走前面的船工那树枝捅了几下。 叫它们不乐意,才换了个位置去。 这比起那南眉河边上来闹腾的野人,倒也是好脾气。 只是周梨果然是高看了这些牲畜,她才把装着供品的竹篮放下,转身要和殷十娘她们帮忙贴对子,贡品连带着竹篮,就叫猴子们一起给提走了,急得她大喊跺脚都不好使。 也是气得不轻,有些后悔道“怨我了,就不该相信它们的。” 澹台夫人只忙安慰着,一头将点好的香递给她,“没事了没事了,这都到财神爷跟前,他老人家肯定是看着你的诚心了。咱快拜了快些回去,不好叫大家多等。” 如此这般,周梨也才作罢,只拜了财神磕了头,许了要暴富的愿,便是大家一起原路返回去。 然没想来时即便是一路砍伐着脚边树丛,现修路走过来,也没有花费这么多时间,可现在这条小径他们仿佛怎么都走不完一样。 两个船工有些慌了神,“夫人,咱不会是遇着鬼打墙了吧” 澹台夫人可不信这邪,“胡说什么,神灵当前呢”可不兴不把财神爷当神仙看,怎么可能鬼打墙呢一面只朝周梨和殷十娘问,“是不是我眼花了,我怎么觉得咱们脚边这树丛,不像是新砍过的” 周梨也发现了,正要说呢见她问起连忙点头,“是了,你看那些树枝都有些枯萎了,显然是早前便有人在这里开了路。”也可以说现在他们走的这条路,可不是刚才他们来时的那条路。 这样一说,两个船工更是慌张起来,只满脸戒备地看着四周“这怎么可能这段河域并没有人烟,想见个人还要往前走个二十里才会有山民们的村庄呢” 澹台夫人却是那见过世面的,半点也不慌张,一脸冷静地从自己的长靴里拔出匕首来,“慌什么,跟我来,我倒是不信这世间还有什么鬼怪一说。”然后竟然不是原路返回,而是要继续往前去。 殷十娘见此,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周梨,“咱要一起去么”这本来大晚上跑来拜财神,虽说是顺道的,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如今山里迷了路,不想办法赶紧回去,还要继续往前走,这是个什么道理 但是周梨此刻也是满腹都被好奇心填满,见澹台夫人一脸的无所畏惧,也道“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不信有鬼怪,咱往前去看看,兴许能发现什么呢”可想而知,此处早前还有财神庙,没准也是有人烟的,只是如今避世了呢 她这般说,殷十娘也只能紧跟在其后,一面仔细戒备着四周,但凡多出一声蝉鸣,也将鞭子给抽出来。 然渐渐走着,这右边便冒出一个小山坡来,他们一路踩着这旧路靠着山坡走,约莫是走了二十丈左右,就到小山坡尽头了。 小路绕过去,便见那小山坡另外一边的老榕树上,分明是亮着一朵小小的灯火。 “竟然有人。”有个船工惊讶出声。 不想也是他这话一说出口,那榕树上的灯火顿时便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几声咻咻的飞箭声音。 周梨一下被殷十娘扑倒在地上,只觉得那飞箭直接从自己背脊骨上飞过去,只差那么半寸,就穿透自己的背脊了,一时吓得也是周身汗毛竖起,不敢动弹半分,整个人都扑在那鹿角蕨丛里。 然后便是听得几声兵器相碰声音,那飞箭便停了下来,她悄悄地侧了个身,越将自己朝那茂盛的鹿角蕨里藏,依稀只见那榕树前面左右,几个人影上上下下的,她只能认出殷十娘来,其余的却不晓得哪个是哪个。 心里有些担心那澹台夫人,正有心在四下寻找,忽然叫人一把抓住胳膊给拉起来,吓得她惊呼出声,却被带入一个熟悉清爽的怀抱之中,耳边响起白亦初温和的声音,“别怕,是我。” 这短短一瞬,周梨的心情起伏可谓是用天上地下来形容,如今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白亦初解释着,“我们在河边的草丛里发现了小船,便知晓这里有人,不放心立即追着你们的脚步过来。”万幸没有晚。 一面将周梨交给那就只会几个招式的柳相惜,“没几个人,我去帮忙,你看好阿梨这里。”说罢,只飞身过去,加入了那混战中。 但周梨仍旧是有些心慌,下意识地摸着自己手腕上陈慕送的镯子,一面在地上四处寻找澹台夫人的身影,“你娘怎不见了” “哪里不见了,不是在那里么”柳相惜指了指那跟着榕树上人交手的其中一人。 他娘要是真不见了,他哪里有这么冷静早就发了疯去找。 周梨又一次心生震撼,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回头看着柳相惜,“你娘武功这么好”而柳相惜居然就只会两招花架子。 柳相惜也很无奈,“我不是学武的材料。”说起来,他的确是处处不如他爹娘,这点他从小就知道的,早就想通了。他俩那么俩厉害,还不是只生了自己这个废物。 两人在这里静观了片刻,那澹台夫人先抽身回来,一脸的冷静,“看着他们的招式,不像是中原人,该是南海那边来的人。”不过也不是儋州顾家的人。 也是她说话间,那个人已经被白亦初等人绑了过来,周梨这会儿才看清楚,竟然是一老两少。 老的古稀之年,白发苍苍,一身破烂衣衫,脖子上挂着贝壳项链,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辫子。 那年少的也一样,另外一个是个姑娘,赤着脚,除了脖子头上,四肢上也有贝类装饰品,穿得很清凉,胳膊长腿都是外露的。 那个少年见大家都看她,只挣扎着要挡到她的面前去。 人皆是一脸愤怒狰狞的表情,显然对于周梨他们这些人都抱着极大的仇恨一般。 “珊瑚人”周梨见着这装束,想起早前看过的南海广记,里头说是那南海往深处,有些小岛上居住着些汉人,是从前逃难避世过去的,因他们在海里捞珊瑚和珠子为生,又被称作珊瑚人。 只是这里离南海还有四五天的行程不说,他们珊瑚人住的群岛,也远离南海,他们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呢 “看他们身上的伤,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逃难过来的才对。”白亦初说着,只看朝两人问道“可是能听得懂中原话” 然就听得那个年轻的姑娘用流利的中原话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众人却是因她这话而松了一口气,只道“能听懂就好。” 也与人解释道“我们只是途经此处,听闻这边原先有一座财神庙,正好在此处打水,便过来拜一拜,不妨回去的时候走岔道,过来惊扰了你们,实在不应该,这里说声对不住。”但的确是没有什么叵测居心。 只不过没想到他们不问缘由就自己动手,但到底是个误会,周梨想这里既然解开了误会,该各走各的。 白亦初也与二人相商,解了他们的绳索,各走各的。 他们要留下,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然而不想着解开了绳索,周梨一行人刚要走,却听得那老人说道“飓风要来了,海盗们不敢去儋州躲,都跑到了这一片,你们再往前走,必死无疑。” 周梨有些疑惑,“这才几月份,怎么就来了飓风”理论上来讲,不应该都在秋夏左右么 那老人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干枯的手掌在胸前比划着一个角形类似图形,然后一脸虔诚“海神的旨意,谁会晓得呢” 不过周梨很快就想通了,去年全州地龙翻身那样严重,连南眉河对面那数不尽的崇山峻岭里,也受到了影响,野人们都吓出来了,没准这海里也是受了牵连呢 只是越是这样的极端天气,越是叫周梨十分担心,虽然豫州和齐州开战,是铁板上钉钉子确定了的事情。 但那历史上发生改朝换代之际,哪一回不是天灾连连,极端天气诸多呢便有些担心,这天下要定,怕不是一仗就能稳定下来的。 可是这打得越久,底下的老百姓们该怎么活 告辞了那祖孙,一行人原路返回,商议着要不要继续前行的话。 眼下要返航,似乎又十分不划算,也许路上那狭窄的河道之处,现在水位降下来了,不见得能过得去。 所以商议来商议去,竟然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暂时弃了船只,换小船走那些个小流域。 想来也难怪,为何这途中不见顾家的船了,感情是因为这前面的水域,如今布满了来避飓风的海盗们。 但也怪不得顾家那边不来信,如今水域都被海盗们拦住了,信还怎么过来他们又没有澹台家专门豢养的鹧鸪鸟。 这般收整着上了船,却没有贸然起航,到底是要想先有个周详计划才是,别闷头闷脑就一下冲前面去,真对上了那些海盗,他们哪里有胜算 这船上的船工水手们虽都会些功夫,但这终究不是战船,且那些海盗们又是常年刀口上舔血的人,下手最是狠厉,所以是断然不敢这样冒险的。 也是他们这商议之际,那祖孙竟然就追来了。 只站在岸上喊他们,“你们要继续往南海去么” 白亦初在船头上答道“正是如此,不知几位有何高见” 那老头似乎就专程等着这一句“你带着我们,我们晓得那些海盗的一贯手段。”只是,他也是有要求的。 原来他们的族人几乎都被这些海盗们给抓了去做奴隶,极有可能还要给卖入中原去,所以他们几个想借白亦初他们的手,把族人给救出来。 但这能不能救的,谁还敢与他们保证毕竟还没同那些海盗打交道,即便是澹台夫人这里将鹧鸪鸟送出去,传信到南海那头,能来个里应外合,但这些海盗在海面上纵横多年,也不见得都是吃素的。 好在这几个珊瑚人也没指望,只是这样在这里躲躲藏藏私自苟命,到底不是他们珊瑚人的作风,于是即便是没有可能救到人,他们还是要和白亦初他们一同去试一试。 那万一运气好呢 而如今因晓得前面的水域上有好几伙海盗,船只也不敢横闯直撞了,只趁着夜色未尽,往前面行了个数里,便寻了一处隐蔽的河道先行停下来,将船只给藏在那茂林之间,便上了一旁的山上去。 他们在这群山里挑了一个极高的山岗,只费劲千辛万苦爬上去,在此处安营扎寨。 虽是爬上来艰难,但倒也是值得的。这里地势尤为广阔,一眼便将四下和大小河域看得明明白白,更不要说这些杂乱错章坐落在各河域之间的小山岭。 河面上风平水静,也不见半艘船只过往,倒是那些远处听说已经被海盗们占领来的小山上,时不时地飞出一群群鸟欧。 显然,是被人惊起的。 眼见着临到了夜幕,河面起了一层层薄烟,逐渐将那河面给遮挡一二,此刻只见这近处远处的大小山岭,高高低低,在雾里忽隐忽现的。倘若里头不是住着海盗,还真有些像是那神仙所在之处。 “河面难得起雾,如今不过日暮便是如此,想来等夜深人静时,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好机会可是难得,可要去探一探他们的深浅”殷十娘朝白亦初那里询问着。 而那珊瑚人们则殷切的看着白亦初,似也指望着他点头。 早前他们上船时候是说好的,既然上了船,就要听着船上的安排,不可私自行动去。他们自己要死那是他们的事情,却不可因为他们俩带累了满船的人。 说来这山爬上来是艰难,可是要下去却轻松,白日里现扎出来的木排,只顺着那山上的小河便能一路到山脚下的水域中。 所以这一处山岗,也是易守难攻,若真不幸叫那些海盗发现了,也是有时间周旋自保。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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