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绍霆十八岁那年,父母遭遇意外车祸而双亡。还未等白绍霆从悲伤中缓过来,白氏集团在此时被人做局陷害,陷入了资金危机。 当时家中就剩下了三个人,十八岁的白绍霆,十四岁的唐雨瞳,以及父母后来生的妹妹——白似锦,而白似锦当时也不过才十岁。 一夜之间,家里的重担全都落在了白绍霆身上。彼时白绍霆正在准备高考,课业繁忙,重压之下,他只好选择休学一年。 他没日没夜地参加各类应酬和酒局,只为求他们帮忙解决燃眉之急。 酒桌上形形色色的企业家们比白绍霆大好多,他们一个个老谋深算,从不喜形于色,表面上和和气气,听着恭维的话喜笑颜开,却从不会做出任何承诺,更不会答应白绍霆的恳求。他们只是抱着看笑话的心理,看昔日的竞争对手沦落至此,看曾经的天之骄子跌落神坛。 白绍霆本身胃就不好,从小到大一直娇生惯养,从未和别人硬拼过酒。而此刻,为了讨好这些达官权贵,白绍霆却不得不这样做。 这么傲气叛逆的一个人,学会了左右逢源,即使喝到胃疼,喝到想吐也要继续喝下去。即使心里再难受也要逢人笑脸相迎,主动为那些大老板开车门。 这是白绍霆人生中最为黯淡与狼狈的时刻,唯有唐雨瞳陪在了他身边。 白绍霆总会让唐雨瞳在一边等着他,可每当他喝到快要吐的时候,唐雨瞳还是会走到酒桌前为他挡酒。 那时她也不过十四岁,却在一次次酒桌的旁观中,知道了什么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她当然也知道,白绍霆这么拼命,是为了挽救白氏集团,更是为了她和白似锦,为了挽救这个家。 在这期间,即使是一直受挫遭拒,可唐雨瞳从未见白绍霆崩溃过。他甚至告诫过她,不必替他挡酒,不管怎样,他是不会死的。 直到那一次。 唐雨瞳在一旁看见白绍霆喝到实在是撑不下去,她还是走上前来,替他挡下了面前一位梳着油头的中年老板递来的酒。 “您好,这杯我替他喝,我敬您。”说着,唐雨瞳一饮而尽。 一看见唐雨瞳,这位老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上下打量着唐雨瞳,好奇地问白绍霆:“这位是......” “杨总,这是我妹妹。”白绍霆礼貌地回应。 “哎呦,你还有个漂亮的妹妹啊,不早介绍给我!”明明是对白绍霆说话,可杨老板的眼睛却不停在唐雨瞳身上打转。 “姑娘今年多大啊?” “十四。”唐雨瞳微微皱眉,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才十四啊,怪不得这么嫩,你看这小脸都能掐出水儿来......” 还没等杨老板将手放于唐雨瞳的脸颊上,白绍霆立刻挡在了唐雨瞳前面,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杨老板吃痛,当即骂道:“你小子要干嘛!?想造反啊!你家现在这个样子,你妹妹算个什么东西,不就剩脸蛋还值点钱吗,怎么,还不让摸了!” 白绍霆的眼睛瞬间变得阴翳,这么多天来压抑的委屈与怒火,在这一刻到达了极致,唐雨瞳是他的底线,他无法再忍下去。 “啊啊啊!!!” 一声惨叫,白绍霆狠狠地将杨老板的手折断了。 就是他方才妄图去触碰唐雨瞳脸颊的那只手。 可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白绍霆的冲动让他被关了好几天。他刚从警.局出来,就遭到了杨老板的报复。杨老板找人群殴他。白绍霆拼死反抗,奈何寡不敌众,最终,他被打得鲜血淋漓,一连断了好几根肋骨。 唐雨瞳很着急,可白绍霆却命令她好好在家呆着,不许来看望他。 他基本上全身都缠上了纱布,白绍霆怕自己这个样子会吓到她。 直到白绍霆出院的那一天,他踏出医院门的那一刻,看到了在门口等他的唐雨瞳。 他心里一颤,眼泪夺眶而出。 父母出事时他没流眼泪,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家中的顶梁柱,还要把两个女孩子养大,他不能垮下。 在酒桌上四处求人,喝酒喝到把胃酸都吐出来时他也没流眼泪,在酒桌上气势不能输,他的眼泪只能代表软弱,从而更轻易地被人拿捏。 在重症监护室,麻药过后疼到几乎晕过去的这几天他也没哭,因为他告诫自己要赶快把病养好,早日出院,家里还有两个亲人在等他。 可看到唐雨瞳的那一刻,他瞬间绷不住了。 压抑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决堤。 他流着泪,缓缓地朝她走去,刚康复的他每走一步就要一个停顿,最终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她身边。 唐雨瞳看着他,心里一时五味杂陈。那张本该恣意张扬的脸,此刻却写满了疲惫与无奈。他蹲下身来,单膝跪地,抱住了她。 他是一米八八的高个子,蹲下身来时,和她差不多高。他的脸正好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滚烫的热泪流进了她的脖子里。 唐雨瞳真切地感受到,他哭了。那种走投无路的无奈,唐雨瞳有切肤之感。 他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哭。 更多的时候,他像一只刺猬,永远将坚硬带刺的一面留给别人,鲜少将自己柔软的一面展露出来。 唐雨瞳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好同样伸手,将他抱住。 方栖泽对她说:“瞳瞳你放心,那些人欠我们的,我早晚有一天会让他们加倍奉还,我一定会让你像原来一样,过上好日子。” 那日的场景,字句以及承诺随着成长在唐雨瞳脑海里逐渐变得模糊,唯独白绍霆流入她脖颈的那些眼泪,烫了她许多年。 那些日子,无比艰难。主要是白绍霆在忙前忙后,力挽狂澜。白似锦年纪尚幼,呆在家中,很少出门。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唐雨瞳一人。 她依旧会为他挡酒,会在他醉到不行时扶着他回家。她不会多问,也不会说太多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夜深人静时,他总会对她说:“瞳瞳,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唐雨瞳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他每晚都会说这句话,只是为了看她点头。他知道她相信他,这是支撑他的希望。 无论他说什么,她总会安静地听着,眼神无比认真。 她相信他,他知道。 他一定要坚持下去。 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十八岁的少年与十四岁的女孩形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无需过多言语,通过一个神情,一个动作便能读懂对方的所有情绪。 在一个又一个寂静的夜里,无声胜有声。 天无绝人之路,事情在两周后发生了转机。 白绍霆上门拜访明旭集团的董事长——方远山,以一跪博取了他的同情,让方远山同意慷慨解囊。 唐雨瞳当然知道,那一跪,是白绍霆不得已之下做出的举动。白氏集团每况愈下,再拖下去只会是被收购的结局。家中的那栋别墅是父母的婚房,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家,白绍霆不想将房子卖出去转手他人。 那一刻的下跪,是他破釜沉舟后的唯一选择。 白绍霆膝盖着地的那一刻,一旁的唐雨瞳愣住了。 她可以理解,但难以接受。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白绍霆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如父如兄,荣辱与共。白绍霆跪地的那一刻,碾碎的,也是她自己的自尊心。 她不忍继续看着白绍霆,于是错开了目光,随意看向别处,却与门缝中的一双眼睛对视,她有些慌张不安,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门后站着的,大概是一个男孩子。 最终如愿以偿,接到资金的白氏集团渡过难关,白绍霆也让杨老板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杨老板破产的那一天,他被白绍霆拽至唐雨瞳跟前。 “道歉。”白绍霆冷冷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白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冒犯你的,对不起。”杨老板连连鞠躬。 “我姓唐。”唐雨瞳纠正。 “跪下,重说。”白绍霆在他身后猛地一踹,杨老板被迫跪倒在地。 接着,白绍霆拽着他的头,一下一下地往地上摁。 头与大理石地板相撞击,发出“咚咚咚”的磕头声。 “对不起,唐小姐,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罪该万死......” 不一会儿,杨老板的头上磕出了血。 唐雨瞳微微皱眉,她看向白绍霆:“好了,差不多就可以了。”她本能地厌恶过于血腥的场景。 可白绍霆不闻不问,继续拽着杨老板的头死磕,杨老板已然头破血流。 唐雨瞳不知到白绍霆这是在发什么疯,她只怕白绍霆再这样继续下去,会出人命。 可很快她就明白了,他在发泄情绪。 被灌酒时的无奈,被群殴时的无助,最重要的一点,杨老板此刻也跪着。 情景再现...... 唐雨瞳当然知道,某种程度上白绍霆也是在教训当日那个跪在方远山跟前的自己。他的自尊心同她一样强,她是知道的。 可这样子,真的会弄出人命来。 唐雨瞳起身,连忙抓住白绍霆那只摁在杨老板身上的手,提高了音量说道:“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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