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大概是过于兴奋激动, 语速比平常更快,温童只听清楚了几个基础的单词,完全组成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白越的语速倒不快, 就是声音不大,他只听清楚了一个单词。
Princess。
公主?
什么公主?
想起刚才诺亚在车上也说了公主这个单词,温童茫然地问:“什么公主?”
白越没有解释:“没什么。”
温童识趣地没问下去。
白越:“坐好,飞机要起飞了。”
温童点了点头,坐到白越对面。
白越还是他印象中那样,五官优越至极,美到雌雄莫辨, 但没有任何表情,冷冷冽冽,似高山雪原, 拒人于千里之外。
温童对白越冷冰冰的性格没什么感觉, 毕竟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让他觉得诧异的是, 白越让诺亚大费周章的帮他,并且亲自来了曼谷。
想了想, 他决定先道谢:“谢谢你啊白越。”
“谢谢你让诺亚来帮我,不然我今天可能离不开曼谷。”
少年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轻快笑容,眉眼弯成了月牙似的形状,点漆似的眸子里渗出了点点星光。
白越半敛着眸子, 淡淡地说:“不客气。”
“不只是为了你。”
温童脱口而出:“那还为了谁?”
不会是谢由吧?
不应该啊,谢由刚才没说起白越的事……
下一秒, 便听见白越解释:“为了我自己。”
温童有点懵,白越为了自己救他?
他很有自知之明,白越不可能对他有非分之想。
所以白越说的为自己,应该是单纯的为自己。
那就是……
温童睁大眼睛, 迟疑地问:“你们家要求你要积善行德吗?”
白越:“……”
温童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咋舌道:“不愧是医学世家,医者仁心吾辈楷模!”
白越:“……”
温童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向白越表达谢意,想了想,再次诚恳地道了谢,接着对白越说:“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不对,以后有什么用的到我的地方,你直接说就行了。”
白越淡淡地嗯了声。
见他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温童心想,白越估计不会让他做什么,还是自己主动点,能出点力就出点力。
诺亚听不懂他们俩在说什么,立马问白越:“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白越不想重复废话,瞥了他一眼,冷淡地说:“去问你的翻译软件。”
诺亚:“……”
飞机机身微微晃动,很快就起飞了。
等到平稳飞行后,诺亚迫不及待地跑到温童身边,用翻译软件问他刚才和白越的对话。
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手机打字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机舱内。
白越翻阅书籍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对面的两个人。
准确地说,是在看温童。
少年懒懒地倚着沙发靠背,坐姿歪歪斜斜,衣袖、裤腿边缘沾着些血和灰尘,蹭过白到发光的脚踝,留下一道一道浅浅的痕迹。
白越想起了被绑架时,温童也是这样灰扑扑的。
像是蒙了尘的漂亮花瓶,看似脏,却多了丝柔弱易碎的气质,轻而易举地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他没有遮掩视线,温童打完一行字,忍不住看向白越。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自己脏兮兮的裤子。
温童顿了顿,连忙坐直身体,不好意思地说:“跑出来的时候发生了点事。”
“你这里有干净的衣服吗?我去换。”
白越漠然道:“不止是衣服,你现在很脏。”
“这里有浴室。”
言下之意,让温童去洗澡。
“好的。”温童毫不在意白越说他脏,满脑子原来飞机上还能洗澡啊。
有钱可真好啊!
空姐很快就过来了,领着他去浴室。
温童一走,诺亚又跑到白越身边,叽叽喳喳手舞足蹈地说刚才发生的事情。
“白!你是没有看见!我们跑出来的时候非常惊险。”
“我刚刚在海洋馆找到温,陆就接了个电话,看起来是有什么人想要对付他,然后又把温带走了。”
“然后一群持枪歹徒就进商场了!幸好我聪明机智,第一时间去监控室,在温离开商场后追了过去。”
“当时——”
白越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打断道:“我对过程没有兴趣。”
诺亚被噎了噎,纳闷地说:“你看起来很关心温啊。”
白越瞥了他一眼:“我不关心温童。”
诺亚愣了下,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你都亲自跑来泰国了还不叫关心?
白越:“陆三死了吗?”
诺亚想了想:“我没有在监控里看见他,不过应该没死。”
“公主跑出商场的时候,看起来并不害怕。”
他咧嘴一笑,理所当然地说:“我觉得公主肯定害怕死人。”
“所以陆应该还活着。”
白越撩起眼皮,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缓缓说:“现在就死了的话,也太便宜陆三了。”
他语气平静,琥珀色的瞳仁闪过一丝阴寒。
诺亚认识白越很多年了,感受到了轻微的情绪波动,诧异地问:“你想对付陆?”
白越没有说话,这一次是真的默认。
诺亚看着他,立马把对付陆匪和带温童去美国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OMG!”
“白!你该不会要伤害温吧?!”
“No——”
白越:“……”
他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我要害温童,何必大费周章让你去救他。”
诺亚寻找借口:“因为你要把温带回家狠狠折磨。”
白越:“……”
他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诺亚,半晌,意有所指地说:“两条恶龙为了得到公主的归属,斗得你死我活。”
“而公主,将待在我的城堡里。”
他则要站在城堡之巅,欣赏两条恶龙斗得互相残杀,两败俱伤。
诺亚似懂非懂,沉思了好一会儿,追问道:“两条恶龙?”
“除了陆,还有谁?”
当然是谢由。
白越半阖着眸子,没有解释。
见诺亚凑过来了,他拿起书本抵着诺亚的胸口,把人推远:“你很脏,离我远点。”
诺亚:“白,我很干净,是你有洁癖。”
白越:“你应该重新学一学干净两个字的怎么写。”
诺亚:“……”
…………
温童这个澡洗了很久。
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在里面闷得喘不上气了,才关掉水龙头。
他扫视一圈,想起自己忘了要衣服。
随意地擦了擦身体,把浴巾裹到腰上,开门往外走。
反正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好避讳的。
关上浴室门,便看到了坐在外面的白越,他手边还放着套崭新的衣服。
温童脚步一顿:“这是给我的衣服吗?”
白越嗯了声,抬头看到了萦绕着水汽的少年。
一具很漂亮的身体,赤/裸的上半身骨肉匀称,白皙的皮肤被蒸透出了淡淡的红色,胸前的粉色更是诱人采撷。
肤白似雪,肌如凝脂,像是白璧无瑕的珍品瓷器。
饶是白越,也看愣了一瞬。
温童只想着穿衣服,没有看到白越的目光。
他走到沙发边,弯腰拿起衣服。
湿漉的发梢垂落一滴水珠,滴在白越手背上,溅起浓郁的香味。
白越屈起手指,手背上的水珠缓缓蒸发,收缩皮肤。
像是被少年轻轻吮了下似的。
他眼睫颤了颤,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白越拿起毛巾,用力地擦了擦手背,接着拿起另一块新毛巾,递给温童:“你的头发很湿。”
温童连忙接过毛巾,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刚没找到吹风机。”
他擦了擦头发,正准备去穿衣服。
突然听到了诺亚的叫声:“OMG!”
温童扭头看过去,只见诺亚站在几米外,盯着他的上半身,用一种调侃的语气,缓慢地说了一句英文。
用词简单,语速缓慢,温童听得清清楚楚。
【公主没有穿衣服。】
温童:“???”
合着一路上的公主都是在说他啊?!
他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说:“不要随便给我取英文名。”
诺亚茫然地拿出手机,示意他用翻译软件。
温童眨了下眼,用标准的华国式英语对他说:“I have a English name。”
“You call me,”他顿了顿,面不改色地吐出一个单词,“dad。”
诺亚:“???”
白越:“……”
诺亚沉默了会儿,走上前,笑眯眯地说:“I have a dad。”
“But I still need a sugar daddy。”
这下轮到温童愣住了。
sugar,糖,他知道。
daddy,爹,他也知道。
糖爹是个什么爹?
他沉思片刻,心想,糖爹也是爹,于是用蹩脚的英语说:“OK!”
下一秒,只见诺亚哈哈一笑,伸展手臂往前走,作势要抱他。
“daddy!”
白越看着诺亚离少年越来越近,眉心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感觉脏东西在靠近刚纤尘不染的珍宝。
他屈起的腿缓缓伸直,挡在诺亚和温童之间,将他们隔绝开来。
他对诺亚说:“你很脏。”
“温童刚了澡。”
诺亚动作顿了顿,放下手臂,耸了耸肩:“好吧好吧,我这就去洗澡。”
“等我洗完再来找我的甜心。”
说着,他朝着温童挤了挤眼睛,摇头晃脑地走进身后的浴室。
温童擦了擦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点漆似的眸子看向白越,不解地问:“那个……Sugar daddy是什么意思?”
白越:“花钱包养人的金主。”
温童恍然大悟:“原来就是金主爸爸啊。”
想到刚才诺亚配合自己的表情语气,他慢吞吞地说:“可惜了,我没有钱。”
白越眉心微蹙,如果有钱,难道就要当诺亚的金主了?
下一秒,他听到温童乐呵呵地说:“那我只能当他普通的爸爸了。”
白越:“……”
温童低头,对上了一张漠然的脸。
他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平常和朋友同学打闹惯了,都爱相互称爹,不会特别注意什么。
诺亚又是个阳光开朗的个性,和他挺合得来,一时间忽略了白越。
他讪讪地笑了笑,对白越说:“咱俩还是同辈的。”
白越:“……”
他还是不说话,气氛更冷了。
温童干巴巴地说:“我先穿衣服。”
说完,他抱起衣服,转身想进浴室换。
听到里面的水声后,反应过来诺亚进去洗澡了。
白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飞机上只有一个浴室。”
“你要去厕所换么?”
温童嘴巴比脑子动的快:“没必要,都是男人。”
话音落地,想起白越不止是男人,还是主角受。
是个gay。
他的身材没有谢由那么好,白越应该……不可能看上自己的小身板吧?
温童慢吞吞地先套上T恤,抓着浴巾的手顿住了,小心翼翼地看向白越。
白越十分绅士地背过了身。
温童长舒一口气,飞快地解开浴巾,开始穿裤子。
衣服裤子都很合身,除了内裤,稍微有点大……
男人的尊严令他对此一言不发,镇定地对白越说:“我穿好了。”
白越转身,撩起眼皮,上下打量温童。
浅粉色的T恤和白色休闲裤,浅色系的衣服衬得少年愈发唇红齿白,干净明媚。
衣服是白越亲自挑的,曼谷机场的服装店没有他惯常穿的几个设计师品牌,便只挑了几件普通的T恤裤子。
很普通的衣服,穿在温童身上却有种特别的感觉。
白越很满意,淡淡地嗯了声。
像是把如玉如琢的瓷器包装成了合他心意的模样。
“坐。”他缓缓吐出一个字。
温童立马坐到他边上,他以为白越想和他说什么。
没想到白越就是单纯地让他坐下,接低头看起了平板。
屏幕上是完全看不懂的英文单词。
温童眨了下眼,忽地,视线顿住,盯着白越缠着护带的右手。
他犹豫地问:“那个……你的手怎么样了?”
白越左手划着平板屏幕,轻描淡写地说:“两天前拆了石膏,需要去美国理疗。”
温童应了声,想知道理疗后还能当医生还能做手术么,又觉得自己问白越这个问题太冒犯了。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他岂不是在戳白越的伤心事。
他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白越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纠结,开口道:“想说什么就直说。”
温童哦了声,慢吞吞地说:“对了,之前的绑架案,其实主谋另有其人,叫陈金,是个泰籍华裔。”
“他和谢由有生意上的恩怨,然后找上了陆匪——”
白越打断道:“陆匪?”
“是陆三吗?”
温童点了点头。
白越:“哪个匪?”
温童实话实说:“绑匪的匪。”
他把绑架的起因、以及陆匪和警方的合作、今天的开庭一事都对白越说的清清楚楚。
陈金和陆三的事情,白越早就在得知消息的时候,托人调查的明明白白,今天温童庭审的具体情况,他也清楚了解了。
他问温童:“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温童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也被连累了。”
白越语气不咸不淡:“你说的那些事我已经知道了。”
温童愣了下:“啊……”
他没觉得白越语气不客气,笑了笑,真心地说:“知道了就好。”
“还有……”温童想了想,继续说,“哦,还有谢由和陆匪之间的恩怨。”
他先问了句:“这个你知道么?”
白越:“不清楚。”
温童:“在兴运港的时候,我遇到了谢由,他告诉我,高中的时候,陆匪差点杀了人,他没有帮忙隐瞒,所以陆匪一直记仇。”
“但是前段时间,从我和陆匪相处这段时间看来,陆匪不像是那种人。”
对上白越琥珀色的眼睛,他连忙解释:“不是说他不是坏人啊。”
“我的意思是,他是那种做了坏事会承认的性格,感觉不会因为谢由不帮他瞒着,就想要谢由的命。”
“他们之间肯定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白越:“陆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想杀谢由?”
温童摇头:“没有,而且就算他说了,也不能完全相信。”
陆匪真的太恨谢由了。
他低垂着眼睫,想起陆匪给他看的一堆关于谢由的资料。
谢由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他没有在白越面前说谢由的不是,而是委婉地说:“谢由和我认识的谢由也有点区别。”
“其他的我暂时就不清楚了。”
白越看着他白皙精致的眉眼,心底有些讶异。
少年不是傻白甜,没有被暴龙折磨垮,还发现了善于伪装的恶龙的面目。
“知道了,我会让人去查。”
温童连忙说:“我不是让你去查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些事情你权利知道——”
话未说完,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情,
离开陆匪、被追杀、差点被抓、成功逃脱等等身心疲乏都在洗完澡慢慢地冒了出来。
白越注意到他眼里的倦意,开口道:“困了可以去睡觉。”
“飞机还有很久才落地。”
温童很困,身心疲惫,他没有强撑着,该说的重要事情也都说完了。
他揉了揉眼睛,起身道:“好的,我去睡一会儿。”
“你也好好休息。”
他在白越的指示下走进一间卧室。
一头栽倒在大床上,心想,有钱真好,坐飞机都能睡床。
少年脑袋一歪,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
温童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被喊起床的时候脑子有点懵。
迷迷糊糊地跟着白越和诺亚走下飞机,看着随处可见的外国人,他茫然问白越:“桐城有什么国际交流会吗?”
白越脚步一顿:“桐城?”
“这里不是桐城。”
温童:“???”
白越:“这里是美国,纽约。”
温童:“!!!”
他怎么到美国了?!
见他一副震惊的样子,白越看向诺亚:“你没有告诉他我们来美国?”
诺亚挠了挠头:“好像……是没有。”
“我还以为你会告诉他。”
白越对温童解释道:“我和诺亚都以为对方告诉了你。”
温童回过神,看着周遭面貌各异的外国友人,弯唇笑了笑:“没关系没关系。”
“我第一次来纽约!”
说实话,他也没那么想回桐城。
他还不想那么快遇到谢由。
挺想散散心的。
温童偏头看向白越,笑意晏晏,双目明亮:“我正好想旅游散心。”
“和你在一起就更棒了!”
主角受诶!
他能知道白越对谢由的感情线了!
“诺亚,带路!”
白越站在原地,看着温童和诺亚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往前走。
忽地,想起了温童以前说过的话。
【我和谢由只是玩玩儿。】
现在又对他说……【和你在一起就更棒了。】
所以是……
想和他玩玩儿吗?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