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坦所说的“好久不见”在我看来没有多久,但在他的口中就精确到了一年零五天,也只有在他明确说出来后,我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似乎是在窟卢塔族那件事发生后,我们就再没见过。 可能因为已经习惯了库洛洛他们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外游历的行为——也不全是团建,还有个人的独行,再加上飞坦一向神出鬼没,我对他的“消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倒不如说,他的每次“出现”才最让我印象深刻,即拿伞戳着我之类的。 所以这次他居然“温和”地说着“好久不见”什么的……还挺让我意外。 “是好久不见了。”我随口回应对方,同时起身去厨房拿饮料。 飞坦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顺便拿起我扔在桌上的游戏机打量,“消消乐?你的游戏偏好越活越过去了。” 我对飞坦的吐槽接受力良好,继续从冰箱里拿出橙汁和冰块,“拿来放松的游戏就不要太计较难易了好吗。” 飞坦没说话,不一会儿,我听见他那头传来熟悉的消消乐的背景音。 这家伙一面说我“越活越过去”,一面自己也开始玩,到底是谁的问题啊! 趁他的注意力在游戏上,我掏出手机给侠客发信息。 【Luna:你可真是乌鸦嘴,飞坦那家伙现在霸占了我的游戏机。】 【Shalnark:哈哈,我就说他肯定找你去了。】 【Luna:他想玩游戏的话,随便找谁都可以玩啊!】 【Shalnark:……】 【Shalnark:你觉得飞坦找你只是为了和你“打游戏”?】 【Luna:不然呢,要么就是太久没切磋了?】 【Shalnark:可怜的阿飞。】 【Luna:明明是我比较可怜才对吧!而且你别这么称呼他,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又和谁聊天。” 还没等我收到侠客的回复,手机被突然出现的某人无情抽走。 我看着面前锁了眉的飞坦,一句话几乎是没经脑子就下意识说出。 “飞坦,我怎么感觉你又变矮了。” 24岁的飞坦显然比过去成熟更多,现在的他在面对身高问题的打趣和调侃时,往往能够相对平静地接受,所以即便我那么说了,他也只是如陈述事实一般说出“是你又长高了”这样的话。 于是我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感觉你脾气变好了欸,飞坦。” “我脾气很差?” “以前的你多少有一点咯~不过现在这样就很好!” 飞坦嗤笑一声,从我手中拿走那杯原本就是给他准备的冰橙汁,一副把诊室当家的模样,大爷似的坐回沙发。 “喂!手机还我!” 话音刚落,我的手机就以抛物线的路径飞来,我手忙脚乱地接住,并对飞坦粗鲁的行为表示强烈抗议:“不要乱扔啊!摔坏了我又要找侠客修了!” “直接换个新的。” “不要,才用了一年多,又没坏。”我看了眼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刚才聊天的界面,上面出现了侠客对先前消息的回复。 【Shalnark:你也可以这么叫他哦,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我又读了一遍侠客的消息,再看看沙发上边玩游戏边喝饮料、过得比我都惬意的飞坦,在键盘上愤愤地打下—— 【Luna:我、才、不、要。】 发完消息的我放下手机,转而向沙发上的人询问:“你要在这呆多久?” “一星期。” “那我帮你准备住的房间?还是你已经定了酒店?” 飞坦停下手中的游戏,难得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惊讶表情,只听他用戏谑的语气问道:“你让我住在这里?” 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参考从前和XANXUS他们住在瓦利亚大楼里的经历,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又不是挤在一间屋里,“如果你不想出去住的话,我也只能让你留宿了吧,还是说……你在这里还有其他认识的朋友?” “……随你,那就住在这里吧。”飞坦表现得很无所谓。 什么嘛,说得好像是我一定要留下他一样! 十月的巴托奇亚依旧炎热,也幸亏如此,我才能靠着身上的防晒长裤遮掩了没有将飞坦送的礼物戴在身上的事实。 见他又沉迷在游戏中,我若无其事地留下一句“那我去收拾客房,你随意”就溜回楼上的卧室,翻出那份被遗忘在包里快三个月的礼物。 金链上的钻石是水滴的形状,同样也是金色,如此一串挂在脚踝上十分显眼,但不得不说飞坦眼光不错,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那些钻石看上去更像晶莹剔透的水珠,衬得肌肤也更加白皙,而且长度合适,简直可以说是量身定做。 我对首饰这些东西没有太大追求,从前戴着那根猫猫送的彩色绳链不过是习惯使然,在它消失后的多年时间里,也就没想过再戴别的,所以其实比起塞丽佳和飞坦送的礼物,我更喜欢库洛洛他们送的那个便携式手提箱。 不过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让用心准备礼物的人知晓了。 * 因我和飞坦都不擅长也懒得做饭,到了晚间饭点,一致同意外出觅食。 夕阳渐落,华灯初上,密集林立的商铺间,人声鼎沸,天空竞技场的存在为这里带来了无尽的人流与财富,到了夜间更是热闹噪杂。 飞坦显然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一路都保持着沉默,我猜主要还是因为流星街很少出现这样灯火通明的街市景象,他觉得不习惯,再加上他本就是喜欢安静地呆在地下室里看看画集、打打游戏、找人“玩玩游戏”的性子——这么想的话,他似乎和糜稽一样是宅男属性! “飞坦,你有想吃的东西吗?”他不出声,那只能我主动问。 “随你。”他总算开口说了出门后的第一句话。 飞坦这种态度多少让我有些不爽,一个合格的饭搭子就应该在同伴问起“吃什么”的时候热切地给出回应并提出建议,而他表现得和之前被问要不要留宿时一样无所谓,就好像他要留下来、决定吃什么都是在迁就我的想法。 明明自作主张跑过来的人是他,结果反倒是我觉得不自在。 想了半天,我决定干脆就带他去吃先前总是光顾那家面摊的牛肉面。 因为和店老板已经混熟了,他对我带了朋友过来照顾生意这件事格外上心,除了两碗满满的面条外,还多加了一人一个荷包蛋。 在我否认了店老板口中“这次是带着男友来”的这种完全不可能的猜想时,飞坦莫名瞥了我一眼,看那不耐烦的眼神,我猜他一定是在不爽别人对他的八卦。 为了店老板以及周围数名无辜客人的生命安危,趁着他彻底翻脸前,我赶紧将店老板打发走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平静揭过,正准备专心吃面时,坐在对面的飞坦阴恻恻地说:“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闻言我一脸茫然,没理解他的意思,“我不是说了你是我的朋友吗?” “你是这样想的?”他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呃……难道我们不是朋友?” “你果然是笨蛋。” * 【Luna:所以你说飞坦到底什么意思?】 睡前,依旧不明所以的我将晚间发生的事向玛奇描述了一遍,希望她这个好闺蜜能给点建议,毕竟她和飞坦认识更久,会更了解对方,然而得到的却是和先前侠客发来的相似的内容。 【Machi:可怜的飞坦。】 这群人怎么回事,都学库洛洛当谜语人! ———— 看到那女孩时,他曾以为是同类。 * 飞坦盯着柜台里那根金色的手链看了很久。 如果不是因为他看上去一副不好惹的模样,静静候在一旁、笑容都已僵硬的工作人员大概率早将他扫地出门。 “那个,拿出来给我。”他用命令般的语气说道。 工作人员在他释放的念压下,不自觉地取出手链,颤颤巍巍交入他手中。 链条和点缀的宝石都是金色,水滴形状的宝石一下子就让他想起六年前,自他伞面坠落的雨。 只不过那场“雨中刑讯”的当事人至今仍不知晓,那才是他第一次与之相见并印象深刻的场景。 * 最初,是同为女性的玛奇先发现端倪的。 在她从露娜口中得知,他居然因为被对方放了鸽子而生气不理人一周后,回到据点的她趁四下无人,开始质问他是不是对露娜抱有别的想法。 “与你无关。” 他并不认为自己与露娜的关系需要得到他人的评价。 就算是库洛洛也不会因为他和露娜的关系变好而停下对露娜念能力以及身世问题的研究。 同样,他也不会阻止库洛洛试图用“盗贼的秘笈”盗取露娜能力的行为,一是因他知道露娜能力自带的特殊条件所以无法盗走,二是如果她真的这么容易被骗,他也不会对归为弱者的她感兴趣。 蜘蛛是一个整体,但对于自己的猎物,如何对待相处却是个人的选择,不容他人置喙。 * 他一直觉得露娜身上有种与其年龄不符的违和感。 单看稚嫩清丽的外表,几乎不会有人把她当作威胁。 她是野性难驯的猫,大多时候只会在自己的地盘舔舐毛发,对于踏入领地的任何人都毫不在意,如果有人愿意付出真心与之相处,或许会变得亲近,可一旦触及逆鳞,她的利爪也会无情地将对方撕扯粉碎。 她大概从不知道她在战斗时的姿态以及眼中的光彩有多吸引人。 原本懒散的身形瞬间绷紧,刚睡醒一般的绿眸中光华流转,将面前的猎物牢牢锁住。 那是无法被蒙尘的宝石,当她认真燃起战意时,其中暗藏的锋芒将更加显露无疑。 嘴上吐槽着他的“好战因子”,殊不知她在战斗时下意识露出的兴奋笑容与眼中光芒恐怕比他还肆意张扬,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褪去可笑的“医者仁心”,变得他一样疯狂。 她很能掌控自己的情绪,在嬉皮笑脸的日常、认真严谨的治疗以及不止不休的战斗中切换自如,如果不是见过她的另外两面,他恐怕只会把她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笨蛋小鬼。 芬克斯在听说了她视角中的相遇渊源后,时常调侃这段“美救英雄”,并戏称她为他的“救命恩人”,由于二人年龄上的差距,这位强化系的耿直伙伴根本没往暧昧的方向上思考他对她的态度。 他并非英雄。 蜘蛛抑或盗贼,世人口诛笔伐之下,不停掠夺与杀戮的存在才是他。 也只有在她眼中,他是可以被忽视身份、真心相待的朋友。 库洛洛曾提及与她的交谈,她所认同的“等价交换”——为了替那对最先向她表露善意的红发兄妹报仇,她将同样的伤害施于恶人,为此化身魔鬼,沾染血腥,随着血液四溅场景的呈现以及被砸碎头骨发出的声响,一度成为长老会多次提出需要监视的危险性分子与不稳定因素。 然而真正了解她后就会知晓,她是再纯粹不过的笨蛋。 好人也好、坏人也罢,他人如何待她,她就如何以待。 * 飞坦花钱重新定制了那条手链,并要求珠宝行在修改尺寸后,以最快速度寄往她的住址。 芬克斯在捡到票据后惊讶地问他为什么没像从前那样直接抢来,而是花钱买下——幻影旅团的成员自然不缺钱,但他们习惯了盗贼的行为模式。 最直接的理由自然是珠宝行要收了钱才接受定制,另一个理由则是花钱买的和抢来的,二者所代表的含义多少有些不同。 这其中不乏他的私心,在看到珠宝行里那些用胳膊和胸脯缠着身旁男人给自己购买首饰的女人时,他不知怎么也动了买下后送出的念头。 他当然知道露娜并不在意这些,就像对方会笑眯眯地收下来自玛奇和派克挑选的“旅游特产”,但他直觉她更喜欢“买来的礼物”,因为那更符合她所坚持的“等价交换”。 芬克斯调侃他,是不是玩腻了美少女养成游戏开始在现实里找乐子。 他不否认,看着那人在一次次战斗中不断变强的模样,他确实心生愉快。 和游戏中的虚拟不同,眼前的她是触手可及的真实存在,只要他想,就能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哪怕是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她的能力恰恰就是治愈伤口。 但至少在伤害的那一瞬间,能让她感受到和他一样的疼痛与灼烧。 心中的火,或许能通过战斗的血雨浇灭。 心中的雨,却无法仅凭单方的意志点燃。 而雨本就是无法被点燃的事物。 * “小露娜这次是带着男友来的?” “怎么可能!飞坦是我的好朋友啦!” “哈哈哈,但是看你们关系很好哦,说不定……” “不要和我开玩笑啦大叔!快看!有新客人来了!” “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了。” 虽然他清楚他们并非情侣,但看她那么着急地否认其可能性的样子,还是非常不爽。 根本没开窍的某人显然无法明白他生气的真正原因,甚至问出“难道我们不是朋友”这样白痴的问题。 如果像芬克斯说的那样,将这一切比作游戏,那么攻略面前这个笨蛋的难度一定是地狱级。 不过刚好,他喜欢挑战一切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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