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第二天清晨,茶室里,汀雪将头发用束带系起,穿着白袜的脚趾踩在木板上面,发出一阵阵声响。
她从坐在蒲团上,身材矮小的大祭司身边路过,目光看向坐在主位的男人,声音清冷地问道。
那男人穿着一身绣着金丝边的黑色长衫,也盘腿坐在蒲团上,端着茶杯,轻呷茶水,说道:“一定是要有事吗?”
说到这里,他抬起了眼,狭长的眸光透过额前的碎发,看着少女走到他对面的蒲团,双腿交错,坐在上面。
看到她并没有要与自己对话的意思,男人也只是低笑一声,说道:“就不能,是来找你聊天的吗?”
“小赵总裁这么闲,看来赵总还是没有将所有企业都转交到你的手中,”汀雪没有抬眸,像是无视了他的目光道,“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关于这次祭祀你有什么看法?”看到小赵总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一旁的大祭祀连忙接过话说道,“汀雪,你就不要任性了,外乡人迟早会大量涌入港城的。”
“并且,他们也只是对我们海族的传统文化感到好奇,所以他们才想要参与我们的祭祀活动。”
“哦,是这样吗?”汀雪冷声道,“海族传承百年的信仰,他们是不会轻易理解的,到时候,招来的,不是客,而是匪,大祭司,这个道理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你……”
大祭司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她继续说道:“不以己富而外露,大祭祀,你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难道忘了吗?”
“谨言慎行,”汀雪说到这里端起了茶杯,朝着两人示意道,“祸从口出,灾不妄至,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说完这句话,汀雪抬起手,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杯放下,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站起身子,说道:“既然六点半要出发,那么现在也不算很早了,我还有东西要收拾,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这句话,她朝着两人微微鞠了一躬,接着转身从房间里离开了。
直到她彻底走出房间之后,穿着黑色金丝广袖外袍的男人这才低低地轻笑一声。
他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落在汀雪唇瓣刚刚喝过茶水的杯子上,眼神仔细玩味一翻才说道:“她还是那么固执。”
“小赵总,”坐在他身边的大祭司向前挪动了一下膝盖,压低了声音,一脸阿谀地说道,“您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她啊,从小在这片海域长大,受到的教育也是这个样子,所以,她会这么固执己见也是十分正常的……”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慢慢息了声。
在大祭司身旁,桃花眼修长的手指微微下压,像是在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接着,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屈起腿,手掌撑在桌子上,站起身,向着茶室旁的外廊走去。
“繁花惹心绪,折采自有时,”他嘴里念着自己认为颇有意韵的诗句,轻声笑着说道,“现在的她,不过是被眼前即将到来的繁华之景扰乱了心境,萧萧寒中客,不敢问佳人。”
说到这里,他接过身后大祭司递过的扇子,手指微捻,将扇子在身前展开。
“就像我们昨晚看见的那样,他只是一个意外来到这里的京城小子,还不足以扰乱我们的计划,”他微微眯起自己的桃花眼,扇子一摇,轻声说道:“不过是螳臂当车,蜉蝣撼树罢了。”
然后他将扇子猛地收起,指尖微抬,用扇头在大祭司肩上轻抵,说道:“去做好准备,等下带她去祭场。”
说完,他与大祭司擦肩而过,再次走进了茶室之中……
……
太阳逐渐升起,阳光穿过稀薄的空气,照射进小院里,驱散了一院的寒冷。
小院的二楼。
嗡鸣声响起,银黑色的手机不断在浅蓝色的被单上震动着。
躺在被单里的人体微微挪动了一下,接着,电话被人摸索着拿起来。
床铺上,满川阳闭着眼睛,将手机拿到身边,几次尝试闭着眼接电话无果后,只好眯起了眼睛,接起电话,将手机放在自己的耳边。
“喂?”他闭着眼,声音沙哑地说道,“有话快说,无事跪安。”
“阳哥,是我,小海啊。”电话那头,季泽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听上去,那边的声音有些乱,像是周围有很多人正在乱哄哄地经过。
“怎么了?”满川阳喘息一声,问道。
“阳哥,你人呢?不会真走了吧?我听说你和伯父吵架,然后离家出走了,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季泽海是满川阳的同学,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说到这里,季泽海左右看了一眼,确定身边没有偷听他说话的人,这才继续说道:“现在学校里都传疯了,什么版本都有。”
“有人说是富家公子为爱放弃家产,与夜店女网红私奔……最离谱的,连你是受高人指点,即将羽化成仙都出来了,阳哥,你再不出来解释解释,可就真的洗不清了……”
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这依然高昂的声音,彻底将满川阳的思绪唤醒。
剧烈的心跳声和喘息声逐渐变得清晰。
满川阳喘息一声,随后慢慢坐起了身子。
“阳哥?阳哥!”对此毫不知情的季泽海,还在不断呼唤着他的阳哥,并且这喊叫的声音,还有隐隐变大的趋势。
最后,在他说到“阳哥,你怎么不说话”的时候,满川阳终于忍不住说道:“你睁开眼睛看看,现在是几点?”
对面沉闷了片刻,接着季泽海的声音再次响起,“六点,阳哥,现在是早上六点。”
“你不觉得在六点这个时间,你打电话过来,有些太早了吗?”说到这里,满川阳掀开被子,穿着昨晚的那一件里衣,赤着脚站在了地板上。
“早吗?”电话那头,季泽海自言自语地说道,“都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了,应该也不算早啊,不过你在外面——”
这时,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没有控制音量地大声说道:“我知道了,阳哥,你是还没有起床!”
满川阳重重地叹息一声,无视了季泽海那头的话语,走到窗户前将手搭在了窗帘上面。
自己的这个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属实是有些单纯。
有时候,满川阳都在担心,他那种像金毛一样——认为每一个人都是好人的想法,到底还能不能在京城活下去。
要不是季大老爷就季泽海这一个独子,恐怕他的这个兄弟,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头痛地闭了闭眼,接着手指一伸,将窗帘拉了开来。
一瞬间,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过稀薄的雾气,斜斜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金黄色的阳光填满了房间里的每一条缝隙,只余下他一个人的影子,长长的,拖到了墙角的位置。
耀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接着,就听见季泽海的声音再次在电话里响起。
“阳哥,那你现在是在哪个位置啊?”
“港城,”满川阳伸直了胳膊,声音有些慵懒地说道。
“港城啊,”季泽海说道,“不是我吹啊,阳哥,像港城这样的小城市,肯定没有我们京城有意思。”
“要不,你还是回来,我们……”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忽然顿住了。
于是满川阳又好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港城,”电话那头,季泽海语气有些抽噎地说道,“你居然是在港城。”
“是那个有山地越野摩托比赛场地的港城吗?是那个风景宜人,最适宜居住的那个港城吗?”他巴巴地说道,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子羡慕,“那可是每一个赛摩人心中的圣地啊,阳哥,你,你居然不带我,就自己跑去了。”
“这,这真的是太不要脸了!”
电话那头传来季泽海的哀嚎,满川阳有些无奈地伸长了手,试图远离这刺耳的噪音。
可就在他将手机拿远的同时,偶然间的一瞥,他忽然看见小院里,举止亲密的一男一女两人。
那个人是……满川阳眯起了眼睛,心里冒出了一个名字——汀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