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祭祖完，沿着难走的山路回到家里。 上山的山路难走，下去的山路也难走。 云初走在前面给周饮听带路，随口和周饮听提起：“在这个小村子里，有我一个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周饮听脚下没踩稳，差点滑倒，“那你朋友呢？还在这个小村子里？” 云初脚步慢了许多，朝身后摇摇晃晃的周饮听伸出手，扶着他下山，“现在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城里念书，没有回来。” 云初计算着时间：“我跟她，在寒暑假的时候才有机会遇见，她爸妈经常会要求她在家里帮忙干活。” 周饮听反牵住云初的手，互相借着对方的力量，脚下站的平稳了许多，“她家有很多事情需要忙吗？” 云初说起这件事，肚子里憋了很多的话想说，“也不算是。” 周饮听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云初说不准，“可能，她的爸妈就是想通过叫她帮忙做那些事情，来证明他们还可以控制她。” 周饮听牵住云初手的力度大了几分，明显的有话想说。 云初和周饮听走到了山脚下，想从周饮听那里抽回手。 周饮听捏着云初柔软无骨的掌心，主动对云初拆开自己家里的事情：“我爸也是这样的人，妄图通过我在一些事情上听他的话，向别人证明他还可以控制我。” 所以云初说：“等高考完了，我一定要离这里远远的，逃离这个压抑的地方。” 周饮听沉默望了云初会儿：“如果没有云以泽的那场意外。” 周饮听问云初：“你以后的梦想，和以后想去长久住的地方会是哪里？” 云初用了熟稔的陈述句否定了周饮听的这个问题，仿佛私底下，已经有千万人向云初那么提问过，所以她回答的也很自然熟悉：“不会有那个如果。” 云初直勾勾盯着周饮听的黑瞳：“我只会做跟哥哥相关的未来规划。” 周饮听细细品味着云初的这句话，好像从云初的口中发觉到什么其他的意思。 “跟云以泽有关的未来。”周饮听在云初抽回手转身离开后，愣在原地，接着念了一遍这句话、 云以泽已经不在了，所以云初口中的那个“云以泽的未来”是指什么，是谁。 云以泽葬的地方在这里，周饮听觉得，按照云初对云以泽的在乎程度，她肯定不会离云以泽太远。 云初口中的那个被规划进云初未来中的云以泽到底是谁，马上就可以在高考后知道。 周饮听低头看着自己刚才牵过云初的手，自言自语：“是我想多了吗。” 云初路过孟妍妍的家门口，往里面张望了一眼。 孟妍妍的家门牢牢紧闭着，这会儿没有人在家。 周饮听慢了几步，拎着一个空篮子，走在云初的身后，望见云初朝某户人家看，也停步，跟着往那里看。 云初看了孟妍妍的家几秒钟，马上收整好心情，离开了这里，朝自己家走去。 周饮听好奇，云初为数不多交到的朋友会是什么样子的人，跟云初是不是有什么相像点。 孟妍妍家，孟妍妍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口，半个身子躲在窗帘后面，远远目送云初和周饮听走远。 孟妍妍长发披散着，手心多了茧子，瞳孔颜色被太阳照得很浅，探究着，“小云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可以带回家的朋友。” 孟妍妍算是和云初一起长大的，从来没有见过云初带谁回来过乡下的老家，尤其是男生。 周饮听走着走着，感觉背后有谁在盯着他看。 周饮听跟着云初往一条小巷子中走，冷风迎面吹来，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 除了前面的云初，便空无一人的巷子，地上躺着的碎纸片被风吹起来，跟着风飘动身体。 周饮听蹙眉，拎好手里的空篮子，挠了挠后脑勺，奇怪：“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云初走在周饮听的前面，回头瞥见周饮听还没跟上来，出声提醒：“周饮听，你在看什么？” 云初的目光投向连成一片火烧云的天边，“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还要赶回去做饭呢。” 周饮听心拔凉拔凉的，往前每走一步，都感觉后面有个谁一直在盯着他看。 他抬起脚步，加快速度跟上前面的云初，手抓着云初的衣角，胆子跟个子小小的云初反着来，“云初，我们赶紧回家。” 云初奇怪看身旁莫名其妙黏着自己的周饮听，“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害怕？” 周饮听咽了咽口水，赶紧给云初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让云初不要给后面躲在黑暗中的人听到她说这种话，压低了声音，靠近云初耳朵。 两个人凑得近，云初能清晰感觉到周饮听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自己的侧脸。 “云初，”周饮听挺害怕在这种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弯弯绕绕的小巷子走路，“我们赶紧回家吧，我总感觉有谁在跟着我们。” 云初因为周饮听的话回忆到什么，往后方瞥了眼，用余光望了一秒周饮听的身后画面，了解到周饮听现在的心情，主动牵住周饮听的手，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到了家里，云初将祭祖完的东西放到边上的小桌子，先去洗手间洗了个手，才出来整理东西。 云初一从盥洗室走出来，远远望见周饮听弯着腰，猫在门口锁门，趴在门上听外面的人走了没。 云初好笑，想逗逗周饮听，“你是害怕被抢劫吗？” “不是，”周饮听摇头，“我就是怕。” 云初更加近觉得好笑，“你是怕鬼还是怕人？你不是敢一个人大半夜去墓园待着的人吗，怎么今天忽然感觉害怕了？” 周饮听不想跟云初掰扯这件事情，锁好门，没穿拖鞋，光脚踩到窗边，探出半个脑袋向外看：“天黑了，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没有大人，要是我们真碰上什么坏人了，该怎么办？” 周饮听担心一件事：“待会儿半夜，不会有人偷偷溜进来吧？” 云初将头发披散下来，张着嘴，两手抬起，无声无息站到了周饮听的身后，压低了声音说话，每个字都刻意拉长了音调：“说不定——真的有——” 周饮听被吓到，一怔，原地暴怒跳起来，熟练将云初的手捉住扣到她的脑袋上方，一气呵成抽出腰上的绳带子，绑住云初的手。 装神弄鬼一路，悄悄看了云初和周饮听一路八卦的孟妍妍，从云初家的后门翻进来，举好相机打算吃更多的瓜。 孟妍妍一走进客厅，就看见了云初正被周饮听，用一种十分亲昵和霸道的姿势，抵压在墙边。 孟妍妍愣了下，张大嘴，不可置信抬手指了指两个人，“你们……” 云初这个当事人也没怎么反应过来，抬起头认认真真看了遍离她只有一点点距离的周饮听，仿佛再稍微抬起头就可以和周饮听亲上。 “周饮听，”云初被周饮听扣在脑袋上方绑住的手，尝试性挣扎了几下，但没成功，便反问周饮听，“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周饮听见到家里忽然多了个不认识的女的围观他和云初，面子下不来台，长长呼出一口气，索性摆烂抱住云初，脸埋在云初颈窝，藏起自己的不好意思，耳朵绯红着：“我待会儿和她亲热，你也要留下来看？” 孟妍妍人都傻了，没想到云初平时不带人回来，现在一带人回来，带的就是这种重量级身份的人。 孟妍妍捂嘴，安安静静退场，举起原本拿手机拍摄的那只手，边后退边连连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孟妍妍将几个词语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向云初和周饮听表达自己不小心撞破两个人的亲昵场景，而道歉。 云初见孟妍妍真又从后门的方向离开了，瞪大眼，身下踢了脚周饮听，咂舌：“周饮听，你突然发什么疯？” 今天的周饮听被吓过之后，变得挺诚实：“我刚才没脸见人。” 周饮听保持着那种亲昵的姿势，抱着云初缓了会儿心情，问云初：“刚才的那个就是你之前说的朋友？她在假期的时候也下乡回家来了？” 云初还没和孟妍妍私底下见过面，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 不过她猜，情况应该就是周饮听说的那种。 云初点了点头，提醒周饮听：“要不你先把我放开吧，我们这样子好像不是很方便说话。” 周饮听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了一声，后退一步，帮云初解开手腕处绑着的裤子绳带子。 云初垂眸，看周饮听一本正经低头解开那条绳带子的样子，阴阳怪气一句：“你绑这个好像挺熟练的，一气呵成。” 周饮听知道云初可能想歪了什么，“我是正经人。” 周饮听说，“这是季正舟教我的，他喜欢我这么绑着他。” “……”云初沉默了会儿，眉梢紧紧皱起，过了很久很久才出声，“啊？” 周饮听望见云初惊愕呆愣的样子，笑出声，捂着唇角拍了拍云初的肩膀：“我说什么你都信？” 云初不以为然，是个无条件相信周饮听的小妹妹模样，话语忠诚，眼神真诚可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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