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斌作为稻城县公安局“小头目”,领导能力没话说,在他的指挥下警队很快布好防控,派人专门守在出县城的那几条路上。
只不过,任务推进得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艰难。这附近大部分是野生区,荒无人烟的地方,监控覆盖力度不足,仅靠人力无异于大海捞针。到了第二天上午九点,仍未传来任何好消息。
“这样下去得让严闻军跑了,”余斌止不住地感叹,“如果他开车的话,从这里出稻城县不用半天的时间,等上了国道是不是可以定位追踪?”
“想多了,”张彻坐在县公安局办公室里,半躺着假寐,“马上进藏了,藏区哪有那么多人为监管到的地方?全是大片大片的无人区。要是他真出了县城,追捕的难度就大了。”
余斌瞪着他夹在指间的烟,快要燃尽了,点点火光一闪而逝:“你不烫手啊?”
张彻直接用手指搓动,将烟头拧灭,闭着眼睡了过去。
两小时后,余斌突然收到急报:“头儿,找到严闻军了!”
这个严闻军终究是轻敌了。如果从七月九号清晨起就不舍昼夜地往外逃跑,稻城县警方将会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但从部分拍摄到的监控记录上看,他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警方赶到的时候他还在县城边界的一个休息区里悠闲地吃着老坛酸菜牛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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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斌开车拼命往休息区赶。
副驾上坐着张彻,后座塞了一个黄壮壮,都是刚从县局出来,接到急报后像两个大爷一样霸占了他的车。他私用的车!
“等案子结束你们得请我吃夜宵才行,”余斌猛踩油门,车子风驰电掣地朝郊外开,“他妈的这个严闻军,算盘打得响,绑架了李应娟来当人质是吧!”
就在五分钟前,余斌接到底下人的电话,李应娟果然和严闻军在一起,但严闻军居然随身携带着刀具,发现自己被警方包围后,拿刀抵着李应娟的脖子威胁警方放人。
“小黄,现在情况怎么样?”
张彻昨晚熬了个通夜,虽然刚才堪堪补了两个小时觉,仍然稍显困倦。他戴着眼罩,声音低沉沙哑,莫名显得消沉。
黄壮壮负责及时跟进现场,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频繁跳出的消息:“还在对峙,严闻军迟迟没动手。”
“李应娟还在他手里,”张彻淡淡道,“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是。”
很快,他们到了休息区。
入口处已被稻城县警方封锁起来,路过的游客避之不及,早就原路返回或者绕到其他路上,除了……张彻站在车旁,单手把着车门,忽而眯了眯眼。
就在余斌的车不远处,停着一辆越野车,里面的人正好降下车窗,好奇地探出头来。
“老张,怎么了?”余斌自从听过张彻的推理之后就对他改了称呼。
“没什么。”张彻掏出枪,朝休息区快步走去。
……
加油站旁边的小超市里,严闻军站在蓝色塑料桌后方,右手举着一把水果刀,而他左手搂着的那个人——正是李应娟。
“都别过来!”严闻军双眼血红,满脸是汗,嘶声大吼道,“再过来我杀了她!!!”
“余队,张副队,你们终于来了。”负责指挥现场的刑警揩了把脑门上的汗。
张彻看了眼严闻军的状况,原本紧绷的面部肌肉忽然松懈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他偏头问余斌。
这儿是稻城县的辖区,他一个拉萨市的刑警,不宜过多插手。
余斌双手叉腰,郁郁呼出一口气:“先和他谈条件,劝他放人,不行的话……现场击毙!”
“慢着,”张彻收了枪,忽而抬手搭在余斌肩上,“有没有发现他很奇怪?”
余斌一愣,仔细看了看。
严闻军挥动水果刀的幅度虽然剧烈,但方向朝外,动作僵硬,像是……像是生怕刀具误伤了李应娟。
“他看似挟持着李应娟,但无论从他拿刀的动作,还是他搂住李应娟的姿势,都像在保护她。”
“你的意思是……”余斌沉思,“他们是共犯?”
“这个问问就知道了。”
张彻不动声色走上前,神色不见喜怒,对在场的所有刑警说:“都把枪放下。”
刑警无一敢动,有人焦急地询问:“余队?”
余斌拧着眉,思虑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同样上前几步,紧跟着大吼一声:“听到没有!都把枪放下!现场交给张副队!”
刑警们这才放下了枪。
张彻朝严闻军的方向慢慢走去,脱去身上的黑色夹克。
严闻军举刀对准了他,手腕剧烈地抖动着:“你……你别过来!”
张彻举起双手:“我没带枪。”
严闻军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张彻说:“把刀放下吧,我们聊聊。”
“我跟你们警察没什么好聊的!”严闻军越发警惕,左手更紧地环住了李应娟的肩膀,后者泪流满面,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哀戚。严闻军道:“让我们离开!不然我真杀了她!”
“你可以动手,”张彻旁若无人地笑起来,“问题是,你真的舍得吗?”
“你、你知道什么?”严闻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张彻拉开他旁边的椅子直接坐了下来,翘着腿,看起来挺无所谓:“我们警方办案呢,本着优先保护人质的原则,你提什么条件都可以谈,如果你实在想走,那可以,留下李应娟,我就放你远走高飞,怎么样?”
严闻军身形一僵,缓缓放下刀。
“还是那个问题,你舍得吗?”张彻笑了笑,“你杀了孙志强,不怕李应娟被你连累吗?要是她跟我们回去,被查出点什么,这个后果由谁来承担?”
“闻军,”李应娟急急地喊道,“你别听他的!快走!”
张彻蓦地收起了笑,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冷冷地说:“现在你要是带着李应娟走,你们俩就是共犯,我再问你一遍,你舍得吗?”
严闻军脸色惨败一片,他缓慢地垂下手,水果刀应声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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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明天看了一会儿,忽然不言不语地关上车窗。
“怎么了?”仁增察觉到异状,出声询问。
“没什么。”孙明天本不想说。
他在执行任务,没注意到她也正常。
可当时张彻下车时眼神扫过她,分明是看见了。既然看见了她,为什么要装不认识?既然打算装不认识,为什么还要那般凉薄、冰冷地看着她?
孙明天胸口堵得慌,最终还是说出口了:“他也来了。”
仁增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
“既然是刑警,会来这里也正常。”
这个休息区被警方封锁了,他们没法进去,问也问不到什么。
“可能是杀害孙先生的凶手找到了吧。”孙明天想。
仁增打转方向盘,靠边停下:“不让进去,待在警戒线外边总可以吧?”
“待在这?”孙明天诧异,“不继续往前开吗?”
“我也想,”仁增示意她看燃油表,“没油了,得等这边开放了,我们加满油再走。”
车里闷,无奈之下,两人都下了车,靠在车边透气。孙明天偏头想和仁增聊点什么,却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加油站前的那些警车,眼中浮现出她看不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