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余斌捧着三份盒饭大步走进来:“来来来,新鲜出炉的白斩鸡、红烧肉!”
张彻正低头和人发消息,黄壮壮也在闷头写写画画。余斌见了不禁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啊!你们这些工作狂!”
没人理他。
余斌自顾自坐下来:“先吃饭吧!法医那边没那么快呢。”
“大致的思路有了。”黄壮壮忽然扔了笔,长舒一口气。
“这么快,”余斌惊讶,“小王,你可以啊!”
“我姓黄。”黄壮壮黑了脸。
张彻发完消息,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揣口袋里:“说说看。”
黄壮壮重新拿了张白纸,在上面画了一条时间轴:“七月八号,也就是昨天上午七点半,李应娟和孙志强到达宾馆,之后进入403房间。
临近中午,李应娟下楼到前台处找王溪补办房卡,下午郑成李又看到她在二楼走廊徘徊。
一开始我好奇的是,如果李应娟早就打算在成功杀害孙志强之后逃逸,按理说越少人看到她越好,她为什么还要从房间出来?”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余斌反问。
“她是在考察地形,”黄壮壮推了推眼镜,笃定地说,“我们平时去商场都要提前了解逃生通道在哪,李应娟对这间宾馆的布局不熟,所以她需要提前规划好逃生路线。
在做好万全准备之后,李应娟在七月九号凌晨一点多找到宾馆老板娘梅朵,提出租借摩托车的要求。
在凌晨三点至四点之间,李应娟在房中将孙志强杀害,逃跑的时候带走了凶器和随身行李,所以住在隔壁404的孙明天小姐才会听见脚步声。但可能后来出于一些原因,李应娟最终改变了主意,没有开走那辆摩托车。”
“总而言之,”黄壮壮说得口干舌燥,灌了一口水润嗓子,“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凶手李应娟。”
“听起来还挺有道理,”余斌伸出筷子戳了戳饭盒里那块色泽诱人的白斩鸡,“至于你的推断是不是对的,还得等法医的鉴定结果出来再说……唔,吃饭吃饭,不然该凉了。”
宾馆特供餐食比局里的食堂还要好,梅朵特意让后厨做的豪华套餐不吃也实在浪费了。黄壮壮恭敬不如从命,高高兴兴地将嘴里塞满食物,偏头却看见张彻仍坐在原位动也不动。
“……老大,你怎么不吃啊?”
“你能把所有的线索串起来,还不算无可救药,”张彻话音一顿,“但你刚才忽略了两个问题。”
闻言,余斌和黄壮壮同时惊愕地抬起头。
这位思维缜密、手段狠厉,在拉萨市公安局有着出众威望的刑警,不到三十岁他的英雄事迹已传遍了各个分局。此时他一改之前的沉默形象,眼神变得锋利、迫人,像一把寒光闪闪的钩刀——
“首先,房卡的事怎么解释?”张彻冷冰冰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难道真这么巧?李应娟在入住房间的三小时内就将房卡丢了,这期间她还没出去过。”
黄壮壮讷讷道:“我也没想明白。”
“第二,按你所说的,如果李应娟事先计划逃走,为什么还要找梅朵预订七月九号清晨的客房服务?尸体发现得越晚,留给她逃跑的时间就越多,她何必多此一举?”
“这……”黄壮壮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余斌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嗯嗯两声,脸色忽然一变:“什么?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余斌遗憾地摇摇头:“很抱歉,小黄同志,你的推理错了。”
县局法医的鉴定结果出来了:根据尸体现象推断孙志强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七月九号上午五点半到七点半之间,而不是黄壮壮猜测的凌晨三点到四点。
“这不显而易见了吗?”余斌随手翻了下记录本,懒洋洋道,“梅朵早上六点半去送早餐,那个时候孙志强已经死了,李应娟也不见了,可以进一步缩小时间范围。”
“五点半到六点半,在这一个小时内,李应娟将孙志强杀害,并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顺利逃脱。”
“余队,你和小黄都想偏了,”张彻皱眉,“先入为主地将李应娟假定为凶手,以至于你们所有的推理都往这个结果上靠拢。分析问题用结果推原因,这是个误区。”
“张组长,你在说什么?”忽然的打断让余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李应娟还能是谁?她动机完全合理啊!”
张彻没说话,半晌,他换了个话题:“住在二楼的仁增还没问过,一会儿让他进来吧。”
余斌不满:“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张彻直接无视了他,拿起一次性筷子拆开两半:“把法医的鉴定报告发我一份。先吃饭吧。”
-
十分钟后,仁增坐在孙明天刚才坐过的位子上,双手稳稳当当地搭在膝上,神色淡然平静,黝黑的脸上看不见任何情绪。
黄壮壮出门跑腿去了,余斌接下了他的工作,不断抛出问题——
“你是仁增?”
“是。”
“住在206?和孙明天什么关系?”
“我是她请来的导游。”
和孙明天的说法一致,余斌点了点头:“你有没有见过李应娟?”
“见过,昨天晚上撞见那两口子打架,我和明天都在。”
“你不是住二楼吗?跑到四楼去干什么?”
“明天的行李很重,我替她抬上去。”
“那凌晨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没有。”
仁增回答得快速、准确,合情合理,余斌没听出什么问题来,转头问张彻:“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张彻目光扫过仁增的脸,“你和孙明天以前认识?”
仁增没想到他的问题和案子毫不相关,愣了愣:“不认识。昨天上午第一次见。”
“好了,”张彻说,“你可以出去了。”
稀奇古怪的问题也把余斌听愣了,仁增一出去就开启八卦模式:“你那么关心孙明天干什么?她嫌疑不大吧?”
张彻扔给他一个“懒得回答”的眼神,拿出手机,打开余斌刚发来的尸检报告看了几眼。没多久,黄壮壮回来了。
“头儿!你的判断果然没错!二楼有个客人不见了!没退房!”
“身份?”张彻飞快地问。
“严闻军,男,三十五岁,前天晚上入住201房,订了两晚,本来应该今天中午前退房,但没找到他的退房记录,”黄壮壮气喘吁吁地说,“我去他房间看过了,行李也不见了,会不会是不想被警察问话,提前走了?”
“不可能,”余斌断然否定,“你要相信县局同志们的工作能力,到场后我们立刻封锁了现场,凡是昨晚住在宾馆的客人全都拦着不让走,可没见过你说的这个严闻军!”
“那就是逃了,”张彻突兀地站起来,死死盯着余斌道,“让你的人去追!快去!李应娟在他手上!”
余斌第一反应是很懵,第二反应是疯狂给下面的人打电话传达指令,县局的民警们紧急出动,开着警车在村子里一刻不停地搜寻着严闻军和李应娟的身影。
“到底怎么回事?”余斌坐在椅子上,已是汗水涔涔,“你可别下错了命令,让我们县局同志白跑一趟!”
“头儿,凶手不是李应娟吗?”黄壮壮也疑惑地问,“怎么突然要找严闻军?”
“因为凶手就是严闻军。”张彻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