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赖在我家的原因？”黎可昕单手掀开汽水拉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沙发上的人。
“你不要一惊一乍的。”余眠晃晃脑袋，握着游戏手柄，专心致志打游戏。
“还打什么打啊。”黎可昕跟着做到她身侧，把她的手柄抢过来，屏幕上的小人失去控制，紧接着掉下悬崖，屏幕上于是弹出大大的“game over”
余眠侧过脸，看着她。
黎可昕毫不怵，和她对视。余眠没办法，先败下阵来，背靠着沙发背，瘫着。
她用掌心盖住自己的眼睛，眼前于是失去了光亮，她闷闷地开口：“我不想回去。”
“瞎说。”黎可昕伸手拽开她的手，又抽出几张纸巾塞进她手里：“你想回去。”
余眠很慢地眨眼，到底没再否认。
“你只是有百分之一的动摇，但你有百分之九九的相信，为了这百分之九十九，余眠，你不想问问他么。”
余眠想，但她觉得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好像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得不到回应。
“我再想想。”她很含糊地说。
为了这想一想，余眠在黎可昕家过夜，晚上的时候下了大雨，白噪音吵得她有些心烦，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迷迷糊糊一大早就醒了。
黎可昕在烤吐司，看到她顺手给她塞了一片：“这么早？”
余眠含糊地咬过，让黎可昕陪她回趟家。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黎可昕瞪她一眼，在对方讨好的眼神中还是同意下来。
一晚上没回去，余眠一颗心颇有些惴惴不安，临了到家门口还拖着黎可昕蹲在地上：“等下等下！我在犹豫一下。”
黎可昕白她一眼：“还要犹豫什么。”
“诶诶诶，”余眠蹲在地上，黎可昕手劲大，一把就能把人在地上拖着走，她拉着余眠的手指，按到了门把手上。
“喂喂喂！”余眠挣扎几下，没挣脱，手指还是按在了上面。
她无奈地朝黎可昕投了个眼神，对方得意地晃了几下脑袋，不说话。
抿了下唇，余眠紧张地手心冒汗，碰在门把手上一片粘腻，空气重得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终于心定了决心，她“哐当”一声把门推开。
房间里空荡荡，半分人气也无，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整个氛围昏暗得透不进一点光。
余眠缓慢地动作了下，发现桌上开了一半的薯片静静地放着，动也没动。昨天早上她瞒着贺潮予剩下的半杯牛奶也是，靠近有点浅淡的异味——已经坏了。
“怎么了。”黎可昕见她不动，伸手推了下她。
余眠怔怔回过神来，看她，动了下嘴唇，声音很轻，好像很怕打破现在这个凝固的氛围一样：“贺潮予没回来。”
黎可昕也微微吃惊，在屋子里喊了几句，果然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她空荡荡的回神。
“可能有事出去了吧。”黎可昕干巴巴地开口，看着余眠把桌上的牛奶倒进水槽。她开了水，水声稀里哗啦的，奶渍已经凝固，她要很用力很用力地才能把它从杯子上擦下来。
“放着阿姨来弄吧。”黎可昕不想看见她这样子，拽了下她。
余眠点头，松了劲，杯子落入水池，碰撞之间发出几声撞击声。
“昨晚又不肯回来，现在看不到人又不高兴。”黎可昕靠着流理台，瞥她一眼，看到她有些泛红的眼眶，到底软了心，不好意思说下去，只是轻声：“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余眠也不清楚，她经常觉得自己在很矛盾的徘徊，可能是因为始终和贺潮予站在天平的两侧，看不清他到底是想后退还是前进，于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与其说是不信任贺潮予，其实是余眠对自己的不信任。
她不明白，二十四岁的余眠能有什么让贺潮予愿意去和她在一起的理由。
她不需要回答黎可昕这个问题，黎可昕和她多年好友，是只用对方一个眼神就能懂的。
“我认识的余眠有数不清的优点，配得上贺潮予百分之百的喜欢，多问一句的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余眠踢了下对面的墙壁，又被黎可昕扣着肩膀，她凶狠地开口：“快打！”
“我打我打！先问下李秘书好了。”余眠立马缴械投降，拨出李秘书的电话。
那边响了好久才接起。
李秘书真是日理万机啊。黎可昕在一旁和她对口型小声开口。
“贺潮予呢？”余眠欲言又止好几次，还是开口。
“贺总刚在‘山茶’买甜点，现在才出来，要我转给他吗？”李秘书语气中莫名一副得救了的模样，听得余眠纳闷。
“山茶”是一家很有名的甜品店，余眠忽然想起它开在自己的大学母校对面，每天排队的人不少，甜品饥饿营销，限量限购，余眠排了好几次，没吃上几次。
“那……”她刚含糊说了几个字，对面那头突然迸出极大的鸣笛声，紧接着，有碰撞的声音传来。嘈杂的人声于是顺着电话传过来了，人来人往，余眠试图从里面辨别出贺潮予的，可是最后只来得及听到李秘书慌慌张张的一句“贺总”。
心忽然好像拽了一大颗沉甸甸的石子，压得余眠透不过气来，忽然之间，仿佛脑子一片空白，雪花一样，所以的声音都在离她远去。
电话挂了。
余眠从混沌中稍稍拉回神，她眨几下眼睛，压下眼眶的湿润，手指发出轻微的颤，大力点了几下手机屏幕才找得到百度地图。
“我要去下市医院。”余眠握了好几下，才堪堪把手机握稳，她查出离“山茶”最近的医院，慌慌张张地开口。
“没事我陪你。”黎可昕将她轻轻罩了下，轻声回她。
医院的消毒水味很重，是让余眠无论闻多少次都会不喜欢的味道。
来的路上她一直在给贺潮予打电话，无奈对方一直不接，她握着手机的手松了又紧，一颗心悬悬浮浮，几乎找不到可以落地的地方。
她想，好像不需要知道答案了，只要贺潮予好好地、安全地生活在她的世界里，其实这样也很好。
十八岁的余眠很失败，接受不了贺潮予从她的世界消失，二十四岁的余眠毫无长进，她只是想和能看到贺潮予。
李秘书这会终于接电话了。
“是在市医院么？几楼？”余眠不等他开口，慌慌张张地按了电梯，盯着跳动的数字，好像终于有了点事情来把自己的脑子填上。
“余小姐怎么知道是在市医院？”李秘书嘀咕，继续开口：“六楼。”
余眠一路上风驰电速，黎可昕被她催得都踩了好几次油门，风风火火一路，现在反倒迟疑了。
她靠着电梯门，深深地呼吸了下，才把心里酸得不行的感觉压下。
李秘书早就在电梯口等着，见人一来，赶紧迎了上去，神神秘秘地指了指左手边的一间房门。
黎可昕第一次和李秘书打照面，见他脸上美太多忧虑，猜出贺潮予伤得不重，视线一转落到他满手熟悉的礼品盒上。
“买这么多？会齁死人的吧。”黎可昕不喜甜食，光是想象就皱起眉，抖了下嘴角。
被老板拉着去试吃一早上已经被齁死的李秘书如同回见了知己，泪流满面：“这么高薪真的不容易拿啊。”
出乎意料的，余眠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又平静下来了，她推开房门，看到贺潮予拆了棉签给自己手臂上药，上面一块红，破了皮，露出血迹驳驳。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看，和门口的余眠对上了视线。
空气大概还是凝滞了几秒的，余眠看到他很慢地眨了几下眼，好像没想到她会出现似的。
“你不接我电话。”余眠比他要委屈，忽然就找到了宣泄口，带着哭腔质问，要很拼命地眨眼才能把湿意压下去。
“手机摔坏了。”贺潮予比她着急，抽出几张纸，想给她擦眼泪，动作忽然又停住了，最后只是把纸递出去。
“我没受什么伤，是一小孩，我伸手拽了他一把。”他看着余眠的眼睛，有在很认真地解释。
“可是你昨晚没回家。”虽然这和前面没有什么因果关系，但带着眼泪的余眠同学一向是不讲什么道理的，她很认真地指出贺潮予的错误。
贺潮予于是停顿了下，余眠看到他从一侧拿出一叠厚厚的资料，他声音有点闷，垂下头，让余眠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敏锐地感受到他也在难过。
“我回了趟陆家，这是当时和他们签到合同，我和陆家没什么关系了，和你在一起，也绝不是因为利益，余眠……”贺潮予没有说完。
他或许是想问她会不会信他，又不敢真的面对答案，于是把话停下。
他抬眼，和她对视，在把掌心打开。
里面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企鹅。
“你还愿意要小企鹅么？”他问。
余眠怔然望着那只小玩偶，却根本没有半分犹豫，她勾住那只毛茸茸。
“我当然会相信你。”余眠想，贺潮予或许喜欢她，又或许没那么喜欢她，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余眠很想喜欢他，这就够了。
下了一夜的雨，今上午却放晴了，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余眠发丝都被带了层光圈，很温暖的模样。
“十八岁的余眠能追到你，那二十四岁的呢，贺潮予，我还可以追到你吗？”她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