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柳芝又是担心又带着点小欣慰，她妈这么会逃避的一个人，竟然还会跟人打架？又担心她刚好的身子再被人打出伤口来，一路上跑得飞快，把陈春华落在后面一大截。 柳芝到达的时候，其他几个孩子的家长已经在了，嚯，浩浩荡荡的一大帮子人，柳芝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要是领导这会儿下来视察，队长的心脏病估计都要吓出来了吧？ 现在孩子们的战役已经结束，成了孩子他妈们的主场，柳芝看了一眼，主力是田桂娟，至于另一方，柳芝不可置信地眨眨眼，要是没有看错的话，这个人似乎是她在原世界的奶奶——金勇辉的亲妈王冬珍同志。 自己最讨厌的两个人互掐起来了？柳芝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味，不过当务之急是找到袁善梅，柳芝撇开目光，在人群里寻找小丫头的踪影。 终于找到了，小丫头现在估计被吓得不轻，和赵丽丽两个人缩在人群的最外面。 柳芝走过去，一把抱起袁善梅，“善梅，这是怎么了？” 袁善梅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立刻哇哇大哭起来，“呜呜呜......柳阿姨，袁善玲她骂我还骂你了......” 在小姑娘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柳芝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看样子这事她没办法撇得很干净，毕竟还与她自己有点关系。 柳芝看了眼倔强站在一旁的金勇辉，脸上已经挂了彩，但一副不屈不挠的架势还真让人觉得勇气可嘉。她叹了口气，把金勇辉拉出人群，“你怎么样，还好吗？” 金勇辉觉得有些丢人，被一个小女孩挠成了这副模样，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一脸平静，“没事，我好得很！” 双方家长正对骂得起劲，柳芝让袁善梅把金勇辉带回家去，刚好上回去医院配了一些碘酒、纱布，她先带孩子去处理一下伤口。毕竟这年头孩子的指甲里还真不一定藏着什么脏东西。 走回家中，柳芝让金勇辉坐在板凳上，招呼袁善梅，“这件事情善梅还是要谢谢勇辉哥哥，把你的糖分一些给他吧。” 袁善梅很大方地抓了一把递到他手心，“你拿着吧，可好吃了。” 金勇辉小小的眉头蹙着，总觉得怪怪的，从前袁善梅可从来没叫他“哥哥”，那女人......不是，柳芝为什么要特地加上哥哥呢？ 思索间，一个冰凉又带着刺痛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脸，金勇辉没忍住“嘶”了一声。 袁善梅很担心，毕竟他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你很痛吗，要不我帮你吹一吹吧？” 柳芝赶忙拉住她，“不用，勇辉哥哥勇敢得很，可不需要这个，是不是啊？” 被柳芝看了一眼，金勇辉只得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处理好伤口，柳芝拍拍金勇辉的肩膀，“下来吧，小勇士！你要是明天还觉得疼就再来我这里涂一涂。” 金勇辉点头，随后叹了口气，“这回估计我妈回家要打我了。” 柳芝同情地看了看他，嗯，她原奶奶是真的很凶，“走吧，回去看看你妈是吵赢了还是吵输了。” 回到那片空地上，两个女人的脸上都带了点伤，队长陈国梁很严肃地在批评教育他俩，毕竟领导指不定什么时候过来，要被他看到这样不和谐的场景，那他这队长也算是当到头了。 陈国梁到的时候这俩妇女正打得起劲呢，边上人只看热闹也不劝上几句，他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理他，真是气死了！ “你们接着打啊？把宁水大队的脸都丢进了就满意了是吧？信不信我让派出所的同志把你们抓去，你们在派出所里再接着横啊？” 田桂娟不服气，“队长，是她家儿子先吓唬的我闺女，你看我闺女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袁善玲其实是被她妈的阵仗吓到了，呆呆愣愣的半天没缓过来。 田桂娟抓着她，“善玲，你说是不是金勇辉那小鳖孙先打的你？” 袁善玲依旧是愣愣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田桂娟心里一急，对着她的屁股就是一巴掌，“你这孩子，你怎么不说话呀？” 袁善玲更害怕了，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金勇辉他妈冷哼一声，“不说话是因为她心虚了，小小年纪嘴巴跟臭老娘们一样臭。你看把我们家金勇辉挠成什么样子了！”她转身，发现儿子并不在身边，大吼了一声，“金勇辉，你给我出来。” 金勇辉与袁善梅对视了一眼，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走到他妈跟前。 王冬珍跟拎小鸡似的一把把儿子拎到跟前，向队长展示他的伤口，“你看看，这么长一条伤口，得亏不是个女孩子，不然可就破相了！你说你个小怂蛋，连个女的都打不过，白给你吃那么多饭了！” 陈国梁听得头痛，烦躁地摆了摆手，“这件事情本来是两个孩子之间的小事，你说你们非要凑上去干什么？打伤了人就要赔钱，田桂娟你赔5块钱，今天晚上之前就给。” 田桂娟不乐意，“那我家孩子也被打了呢，怎么不用赔我啊！”她拉着袁善玲找了半天没看到她身上有半点伤口。 田桂娟：...... 王冬珍依依不饶，“五块钱怎么够啊，你看我这脸上也被挠了不少呢，这老娘们把我头发都薅了好些下来！” 陈国梁又说，“就这么定了，你们谁要是再有意见那就开社员大会！” 这就有点太丢人了，两个人瞬间都不说什么。 陈国梁扫了眼人群里两个女人的丈夫，厉声道，“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连自家的婆娘都管不好，给宁水大队丢人！这两天你们去挑大粪，不然就别想要工分了！” 最累的活计被分配出去了，人群里响起了叫好声和掌声，两家男人的脸也丢光了，忿忿拉着自家女人逃离了人群。 王冬珍走的时候，忽然往柳芝这边看了一眼，那眼神中有不屑也有锐利，柳芝被她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奶奶这号人物，可真是从年轻的时候就让人感到不适。 因为这出闹剧，几个小朋友都被关在了家里，去山上冒险的计划就这么被搁置了下来。吃过饭，袁善梅哪里也不去，就跟着柳芝一起去大队办公室坐着。 柳芝怕袁善梅无聊，本想找一本图画书给她打发时间，但把整个办公室都翻遍了也没有。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找到了几支粉笔，她拿了一支给袁善梅，“喏，你要是无聊的话就去石头上画画去吧。” 袁善梅很开心，拿着粉笔跑到院子里写写画画。 她很喜欢读书学字，金秀姐刚去上学的时候很喜欢当小老师，揪着他们几个小萝卜头当学生，教她们学写自己的名字，不过“善梅”这两个字太难了，金秀姐还没有学到，所以袁善梅至今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袁善梅想了想，跑进去问柳芝，“柳芝阿姨，我的名字怎么写你知道吗？” 柳芝便在一张废纸上写了大大的三个字，递过去，“喏，这就是你的名字。袁-善-梅。” 袁善梅高兴极了，拿着那张纸蹦蹦跳跳地走到外头临摹。可是，她的名字为什么这么难写？ 她有点失落，虽然照着柳芝阿姨的样子画好了字，可越看越觉得不像。不过袁善梅从小就是心理素质很强的小丫头，一点也不气馁，在石头上擦了再写，周而复始。 “你在做什么？”身后有人出声问道。 袁善梅被吓了一跳，小身子跟上了弹簧似的弹了起来。 何修远见这孩子受惊的兔子般的反应，抱歉道，“啊抱歉，吓到你了吗？” 袁善梅认得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是前几年来的知青，也是金勇辉的老师，听他说起过几次，说何老师很聪明也很厉害，就是有些严厉。 她不由得退后了两步，怯怯地回答，“没有吓到。我在学写我的名字。” 何修远走上前去，看到石头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跟一条条小虫子排列在一起似的，没忍住笑了出来，但看着孩子纯真的眼神，只好用咳嗽掩饰过去，“你的字写得还不错嘛！” 袁善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瞬间就把对老师的敬畏抛之脑后，“那我的字写得对吗？” 何修远很勉强自己地说，“袁-善-梅，是你的名字吗？整体是对的，不过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我写给你看，你跟着我的顺序再写一遍。” 袁善梅十分激动地握紧手里的粉笔，“好呀好呀，我一定认真学！” 何修远拿了根树枝在泥地上一笔一划慢慢写着，“袁字先写一个短横，再写一竖......”写的时候他看了眼小姑娘，只见她紧紧盯着那根树枝，认真的架势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 “学会了吗？” 袁善梅想了想，不太确定，“应该会了吧？” “好，那你写一个我看看。” 小丫头便回忆何老师刚刚的笔顺，一点一点地写起来，虽然还不是很流畅，但是对的。 何修远微微点头，“写对了，你很聪明！” 从小被人说笨以及自己也觉得很笨的袁善梅：？？？ 何修远今天恰好没事，便和这个投缘的小姑娘在院子里写了好一会儿的字，直到—— “善梅，咱回家了。”柳芝走到院子里喊人。 何修远只觉得这声音很耳熟，转过头去，跟见了鬼似的，怎么......怎么又是这个女人？ 他看看小姑娘又看看那女人，不可置信，她现在都不择手段到这种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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