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确定自己画的怎么样,只能在抬笔落下的时候,大致摸索出画的位置。 在这个过程中,周围很安静,好像生怕打扰到她一样。 直到她画完之后,将笔放在托板上,手轻轻按了按那张纸,唇角微抿了下。 小男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拿过画,站在他身后的那个母亲手急眼快地将画拿了起来,没仔细看就笑盈盈地说:“这位姐姐画很好,我们回家看好不好……” 闻喜坐在轮椅上,脊背挺得很直,双手平屈在扶手上,听到那个母亲的话,她很小幅度地去努力弯了弯唇,胸腔里是心“扑通扑通”放缓下来的频率,她紧紧攥住手拳,因为用力不由得晃悠了一下,旁边放的笔被她打落在地,发出清脆的落地声,却依旧没有把小孩不满抱怨的声音掩盖住。 那个小孩的母亲没有将那张纸拿牢,小男孩趁机从她手中抽了出来,高高兴兴地去看,却在目光刚落在纸上的那一刻难掩失望。 小孩自然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看完后忍就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声:“哪里好看了…..姐姐画的一点也不好看……你看小兔子的鼻子都快和眼睛长在一起了……” 小孩子对事物的喜爱取决于最后的取舍,因为画的并不好看,所以小男孩很显然并不想要这张画。 可他的母亲显然对他的越发不礼貌生了气,呵斥着让他把画拿好,小男孩嘴一扁就要哭出来,大喊了一声:“那画就不好看啊,我不喜欢!” 眼看着母子俩就要因为这个吵起来,闻喜将一直紧攥着的牙关松开,调整好语气,轻轻慢慢地说:“没事,不喜欢就给我吧。” 男孩的家长对此感到非常抱歉,对她儿子的唐突和失礼道歉了好几次,这才揪着她儿子离开。 方才的小孩和大人的嬉闹声已经逐渐远去,周遭恢复了平静,和日复一日的往常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今天闻喜的手上多了一张纸。 那是她一时动了软心思想赠予幼孩的童年画,因为他们的幸福也曾短暂地涌进她凉薄的生活里,可惜,被人遗弃了回来。 这是她术后第一次动笔,是这样的失败。 手心中的那张纸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皱巴巴的一个纸团,她不断地收缩攥紧,指尖穿过发薄的纸张狠狠扣进自己的手心里。 她试图想让自己用力起伏的胸膛平缓下来,可最后还是被绝望之神勒托扼住了手腕,骨节用力突出,将手心里的那个纸团撕了个粉碎。 等看护阿姨回来的时候,闻喜表情已经恢复了漠然,她看着闻喜周围的一堆碎纸沫,上面还碾着黑色的轮胎印,想要拿起来看时,闻喜出了声。 “阿姨麻烦你收拾一下吧,我有些累了,想赶快回去休息。” 她连忙应了一声,也没细看画的究竟是什么,便匆匆拿来扫帚将那些纸沫扫了起来,扫到笔时,她问闻喜要不要笔,闻喜顿了下,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慢慢说了句:“不要了。” 她没有犹豫,将那些齐齐倒进垃圾桶后便推着闻喜匆匆回房,回到房后,闻喜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只躺在床上独自闷着。 只不过,自那之后,她就再没见过闻喜身边出现过笔或纸。 现在想来,当时她不要的又岂是那一根笔,她是将她之前一直引以为傲的绘画,也一并扔进了垃圾桶里。 可现在,她又有了重新想拿笔去画的冲动。 在下这个决心之前,她脑子一直很空,可就在这个念头确确实实地落在行动上,她才发现,她满脑子都是沈从越。 她想画画这身边的一切,想画画这个有她和沈从越踪迹的生活。 如果说闻女士给了她重新开始的勇气,那么沈从越对她来说,就像橘子不能没有皮,西瓜不能没有籽儿。因为有了他,她才逐渐想要去找回那个完整的她。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笑,偏过头来对沈从越说了一句:“谢谢你,当初拉住我。” 她看不见,在她说完这一句后,沈从越原本平静无垠的黑瞳猛地一缩,随后重重地颤栗了几下。 片刻后,他似是疲惫的缓缓阖了阖眼,又再次睁开,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白净的脸,语速很慢道:“闻喜,不只是我拉住了你,还有你自己。” 听到他说的话,闻喜轻轻笑了下,被什么勾起兴趣似的,唇角翘起来,嗓音随意,但说出来的话的尾调儿稍稍上扬着。 “沈从越,你总这么说,我就越好奇,一直试图把我往前推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她将灰黑的眉头蹙起,像一座小山丘似的,透出几分犯难,故作犹豫地“唔”了一声后,慢慢说着:“虽然之前都碰过,可这么长时间过去,好像有些忘记了……” 沈从越微挑了一下眉梢,盯住她,对她想干什么心里有了些明了。 他笑了一声,将头稍稍往后仰了一些,下颔垂低,清淡的目光和她平视:“好奇什么?人长得不都是一双眼一个鼻子加一张嘴吗?” 闻喜淡淡笑着,语气听不出什么变化,但说出来的话明显有些意有所指:“虽然都是这样,但还是大有不同的,比如说这嘴,有的人就爱说些好听的,嘴生的好看,有的人生的凉薄,嘴皮子就薄。” 说完后,她挑了一下秀气的眉,坦坦然然地正对着他。 沈从越扯着唇,不和她玩这些语言游戏,直截了当地将她话里那些明里暗里的小心思点了出来:“不是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了?还记得我嘴皮薄?” 闻喜将两道灰黑的眉毛聚在一起拧了几下,听到他说的话忍不住低声“嘶”了一声,连忙矢口否认,一副“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小得意劲儿,然后又伸出一根白细的手指点了几下太阳穴,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倒也不是完全不记得了,就是还需要场景再现一下……” 见他一时没应声,方才还说着“男女授受不亲”的人很是自觉地又将椅子往他旁边移了移,小脸露出乖巧而又期待的神色,一副“我可没有带着别的心思,就是单纯地想辨别你是不是那种人” 的神情。 沈从越每次看见她这个模样都忍俊不禁,他压着想要弯下去的唇角,抑住想要泻出笑意的喉间,嗓音平和,也没拒绝,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对她先前那句话的肯定。 面对他现在的良好态度,闻喜反倒有些不适应,吃了一惊:“沈从越,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要是换作平常,他一定要先和她怼上几回才肯让着她,这次她还没怎么动嘴皮子呢。 闻喜看不见,在这个过程中,沈从越那双纯黑澄净的瞳仁一直专注地落在她的身上,里面含着几分笑意。原本硬朗出众的五官轮廓被这笑容柔化了棱角。 听她这么说,也不过是腔调淡淡,听上去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某人不是觉得我凉薄吗?” 闻喜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沈从越身上格外的香,手触过他的发梢,才发觉有些湿,不由得碾了碾手心。 “昨天没有回家,直接在医院睡的,所以今天干脆在这里洗了个澡,刚洗完没多久。” 他注意到她的小举动,简单地将缘由说了说,目光却有些许的偏移。 闻喜愣了一下,随后脸上绽出柔软而又轻盈的笑,同时速度极快地抬起手就像摸小狗似的,在他脑袋上飞快地摸了摸,蹭了蹭好几下,嗓音发软发甜。 “沈从越,你好香。”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摸起来并不扎手,因为还在半干的状态,莫名的柔软滑顺,手感极好。 沈从越被她那么一摸,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看见她就跟什么都没做过似的,把手飞快地收了回来,安安分分地摆在并着的腿上,然后抿着正在发笑的小嘴看着他。 他喉结连着滚动了好几下,目光定格在她那张如花骨朵好看饱满的唇瓣上,粉粉嫩嫩的,莫名的想让人采撷,几秒钟后,他还是有些认栽似的低叹了一声,揉了揉眉心道:“闻喜,你最好说些好听的。” 不然把他当狗摸这件事没那么轻易过去。 闻喜:“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 他立刻重“呵”了一声,嗤笑:“一点诚意也没有。” 闻喜拧了一下眉毛,强调:“是真的!我在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基于刚才她一时冲动,心痒难耐地伸出爪子摸了一下狮子的毛,未了防止狮子发怒起来反扑她,她现在还是得需要竭心竭力地去顺顺这位林大王的毛。 她在空中用力指了指自己的心房处,然后双手拢住,像是在捧着什么似的,慢慢移在他的跟前,小心翼翼说道:“你看,我都把心捧出来了,扑通扑通。” 为了形象生动,她还配上了音效。 沈从越眉眼发散,终于忍不住低头闷笑了一声。 听见他的笑声,闻喜清秀的面容一瞬间舒展开,她扬起笑脸,顺杆而上就伸出了手,去勾住他的胳膊。 细嫩的胳膊就跟一条小白蛇一样,滑过他的腰间然后将他有力的臂膀用尾巴紧紧勾缠住,紧接着,她柔软的身子紧贴上来。 沈从越的呼吸一瞬间粗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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