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浴室出来吹干头发，已经到了平常该睡觉的时间。 作为一个刚和男朋友确定恋爱的关系的人，应星星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总觉得坐立不安，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她一会拿起手机，一会又放下，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推开窗户才发现，原来刚刚已经下过一场雨。 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应星星不禁思考： 她以前谈恋爱也这样吗？ ……好像没有吧。 她给陈谊发了几条信息，确认她已经安全到家，又开始漫无目的地刷朋友圈，一直刷到一周前的内容，才惊觉自己在浪费时间。 手指动了动，不可避免地点开了简渊的对话框。 一时间想说的话有很多，但好像都没有营养，她有些奇怪自己原本是怎么跟他相处的，为什么现在发个消息都抓耳挠腮？ 她决定采取最常规的开场白，问他有没有到家。 附上一张养在窗台上的多肉照片。 简渊问她这是什么品种。 于是应星星很详尽很热心地介绍了她在窗台上养的其他植物，例如说邻居搬家留下的蓝目菊，咖啡店门口偷偷移植的波斯菊，还有她埋下种子但一直没长出来的小菠萝。 简渊很耐心地听着，偶尔还问几个问题让话题继续下去。 等应星星把整个窗台的来历和目前状态介绍完，时间已经过了凌晨12点。 她有些尴尬，发信息问。 -学长，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今天没有工作要处理。 -那你也要休息啊。 简渊隔了几分钟才回复。 -要是你到家后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才会没办法休息。 这也太熟练了！ 应星星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句： -学长，你一点也不像第一次谈恋爱的人。 -是吗？ -嗯！ -不过，为什么你一直叫我学长？ “……” 应星星想了想，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是出于习惯吗？还是因为学长的称呼，显得他们好像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又或者，如果叫他名字，会泄露出不该有的情绪？ 她放下手机，脸埋进枕头里钻来钻去。 左右想不出答案，她决定放过这个问题。 -晚安简渊！早点休息！ 心满意足地结束了对话，应星星起身关上窗户。 刚下过雨，夜晚静谧无声，风沾上湿润的气息，从窗户缝隙中穿过，吹起一阵花香，暗香浮动。 她把手机里那串熟悉的数字保存下来，备注是“学长”。 想了想，又删掉改成“简渊”。 月亮隐入云层，天色呈现出一种渐变的灰蓝，星星在其中闪烁。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 * * 从城市中心的高处往下望去，高楼林立，道路交错延伸，无数灯光亮起，星光般的亮点交织成溪流，汇聚为无边无际的灯海。 影子投落在透明玻璃上，留下隐约的暗色。 简渊在落地窗前站了许久。 他没有说话，身后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他把手机放在桌边，侧身望过去—— 近三层楼高的圆弧形天花板悬挂着不规则形状的灯饰，装潢明净，线条简单利落，沙与白碰撞出空旷又舒适的现代感。 城市最明亮的高空公寓，迎来了几位身着黑色西服的不速之客。 因为并不是简渊需要打招呼的关系，他只是冷淡地略一点头。 “说吧。” 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站姿笔挺，给人一种无言的压迫感。注意到简渊的视线移过来，微微躬身退开，露出身后神色紧张、不停吞咽的下属。 下属陡然暴露在简渊的目光中，不禁抖了一下，“前几天剧院演出的事是我的疏忽，没有及时发现。演出已经叫停，剧院那边也……” “我不是问这个。”简渊说。 “那、那……还有？” “城郊那间工作室，梁辛是怎么走进去的？” “什么？这不可能！”下属显得非常惊讶，“那边我一直安排人监视，从来没有……” “好了。” 既然他不知道，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听辩解。 简渊打断眼前这位下属姿态的男人，他看上去实在是个脾气很好的雇主，语气温和，“接下来的事，你要加倍用心处理。” 下属不安地擦了擦手心，“……是。” 看上去轻拿轻放的态度，却让对面几个人同时惊出一身冷汗。 “不过，守中，” 简渊像是心血来潮，侧头转向站在最前面的高大男人，“那个大提琴家叫什么名字？” 周守中回答道，“梁辛。” 他回答的太快，简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是你的朋友？” “……” “你们在高中认识？” “……” 周守中沉默片刻，作为管家的儿子，他从小跟简渊一起长大，高中自然也是同一所学校，梁辛的确是他的同班同学。 但他知道简渊需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他仿佛在尖刀面前退后了一步： “没有印象了。” “是么，我倒是还记得。”简渊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垂眸，目光中难解的情绪涌动，像是掠过了一场漩涡。 而后简渊抬起眼睛，平静地。 “别让她再回来。” 梁辛出身云州，祖辈亲友都生活在这座城市，要断绝她回乡的可能谈何容易，但周守中很清楚这并不是雇主异想天开的说辞。 简家在东南部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简渊是他父亲唯一的独子，从出生起就注定阶级分明，有权利主宰太多事情。 周守中低头：“我明白。” “不，我不是指你。”简渊摇头，示意刚刚冷汗涔涔的下属，“让他去做。” 那位下属陡然得到指示，眼睛一亮，“是、是，我这次一定办好，把她的家人都送到外地，这样她也没有回来的理由。” 简渊点了点头，像是肯定，“你也不用回来了。” “什、什么？” “事情办完后，我跟你，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不顾对方心灰意冷的颓态，简渊背过身，是送客的意思。 其他人识趣地带着刚被解雇的下属撤出厅堂，只剩下周守中仍然站在原地， “少爷。” 简渊没有理他。 周守中无奈地转身，没往外走几步，踌躇地回头，躬身说，“夫人嘱咐您抽空回公馆，吃一顿便饭也好。” “……” 他在原地等了半分钟，确认简渊并不会答应这个邀约。 简家三代单传，人丁单薄，简渊的母亲黎夫人却来自京城望族，是家中备受宠爱的长女，当年算是为爱下嫁。黎家现今如日中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作为黎老爷子最寄予厚望的外孙，简渊迟早是要进京的。 他的家庭称得上美满，父母恩爱，长辈重望。 但是亲缘到他的身上却变得很淡薄。 周守中还想再劝，“先生最近身体状况越来越恶化，清醒的时间不多，恐怕……” “守中。” 简渊淡淡地打断了他。 周守中闭上嘴，就算跟简渊一同长大，但他至今也不敢说自己能摸透他的心情脾气，只知道再说下去也于事无益。 他告辞离开。 寂静的空间里，过了好一会，手机铃声短促地响起。 点开是应星星的消息。 -晚安简渊！早点休息！ 简渊微微弯起唇角。 夜色愈发深沉，城市的暗夜如同一片波涛汹涌的黑色深渊。 灯光似星点，徒劳地闪烁。 -晚安，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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