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持续到晚上十点才散,鹿之云离开酒店时还好好的,可一回到公寓,整个人就萎靡虚弱起来。
杨茉把她扶到床上躺好,轻轻撩起柔顺乌黑的发丝,查看她那纤细羸弱的脖颈。
细白的皮肤上一片殷红,不再是症状较轻的小疹子,而是像烙了虚浮神秘的图纹,浓艳血红色沿着雪白脖颈向下蜿蜒,没入重工刺绣抹胸长裙里。
这是严重的过敏反应!
杨茉彻底傻眼了。
不是预先吃了过敏药的吗,怎么还会这样。
杨茉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追着问鹿之云是不是喝得太多。
鹿之云半睁着眼眸,长睫微颤,红唇阖动,迷迷糊糊的,说不出话来。
当下,杨茉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谢子墨今晚也喝醉了,鹿之云又是这幅样子。
到底要不要去急诊看看,去了的话,要是被记者拍到又该怎么办。
杨茉手忙脚乱的翻找家用医药箱,心急如焚之时,鹿之云的手机响了,她这状态根本无法接听,杨茉匆匆抓起手机一看。
——是封弦斐。
“喂?!我是杨茉,鹿姐她现在很不好……”
杨茉病急乱投医,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封弦斐耐心等她说完所有状况,缓缓吐息,冷静镇定的指示她用药,一字一句地教她如何做紧急处理。
杨茉找到了鹿之云的常备药,按照他说的,一步步处理,鹿之云的状况渐渐没那么遭。
这才松了口气。
挂断电话之前,杨茉留意到那边有飞机的轰鸣声,隐隐约约听到他返航的指令。
没过多久,封弦斐就出现在公寓门口,看起来从容不迫,实质上有些行色匆匆,他后面提着白色医药箱的私人医生跑也似的,追在他身后。
到了鹿之云的屋里,封弦斐将她半抱着坐起来,医生手脚麻利地取出一剂退敏针,轻轻给她输进去。
他始终安抚着她,但轻微的扎针触感还是惊到了鹿之云。
身体微微一颤,往男人怀里蜷缩,眼睫紧闭着,头脑依旧昏昏沉沉。
看到她已无大碍,杨茉和医生依次退了出去,房间里唯有封弦斐守候在床边。
鹿之云今晚穿了一件国风纱质裙,回家后杨茉还没来得及帮她换睡衣,现在过敏的皮肤被衣服布料摩挲,瘙痒的感觉被放大无数倍。
她半靠在封弦斐怀里,无意识地往他身上蹭,难受得眼角都漾出了泪花,挂在卷卷的长睫上。
刺绣腰带被蹭得不知刮到了哪里,突然松散开来,整条国风裙子因为少了这个唯一的稳固系带,长裙犹如盛放的花瓣,顺着纤细柔滑的肩膀,层层倾泻下来。
最后堆在盈盈一握的腰间。
房间里的光线暗淡,女人灰白色的裙摆铺陈在男人的西裤上,浑身雪白的女人紧紧依偎,像极了工匠手里的女神塑像,极致艳丽的姿态充满了旖旎肆意的性张力。
封弦斐眼眸轻阖,视线落在她脖颈往下多处泛起红疹子的皮肤上,他探手取来药膏。
指腹沾满浅白色的药膏,一点一点均匀涂抹在她的脖颈肩膀的过敏位置上。
鹿之云身上的部分痛感缓解了些,可是再往下的皮肤依旧奇痒难耐。
忽地,她的小手一把攥住男人精致漂亮的腕骨,拉着去触挠身前的过敏疹子。
“痒……”
少女秀气的眉心紧蹙着,不自觉地挠,也不管那是不是身体最娇嫩最雪白的肌肤。
封弦斐反剪她的手腕,长睫低垂,掩盖着眸子里的波澜,柔声说道:
“别乱动。”
随即,男人眼眸深敛,神色沉静,沾着过敏药膏的修长指尖缓缓抹过,沿着那些如烙印般的殷红图纹徐徐游走。
清凉药膏布满了前胸后背,鹿之云脸色涨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过敏惹的。
她脑子尚未清醒,淡雅的药香弥漫在呼吸之间,只感受到有人拥她入怀,形状完美的薄唇覆在她脖颈泛红的位置,极轻地吹拂。
她身上那片发烫发痒的过敏肌肤终于被吹的舒服了些。
他的气息,清冽中浸润着几分柔和,明明近在耳畔,鹿之云却觉得这是梦境,头晕目眩。
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她醉过酒,他帮她擦药。
可他从来不会这么温柔,任何时候都很理智且冷淡。
鹿之云长睫颤巍巍地撩开了双眼,视线模糊之间,睨到他那自然粉泽的薄唇。
让人恨得牙痒痒,她这般恨着,就真的咬了上去。
封弦斐微怔,眸光渐凝。
鹿之云牙齿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很快就退开。
四目相望,封弦斐慢悠悠地舔了舔唇上的血珠儿,默了默,目光移到鹿之云娇嫩的红唇上凝了一瞬。
“继续。”
封弦斐凑近她,低哑着嗓音。
鹿之云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蛊惑,勾住他的脖子,再次咬上去。
牙齿时而轻咬,时而含住他的唇,吮去他唇上残留的腥甜。
封弦斐微微退后了些,抬起鹿之云的下巴,将吻轻轻落在她的唇角,蜻蜓点水一般,细密的吻落满她的唇,亦或是四唇相贴,辗转厮磨。
长吻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克制又缱绻。
湿热的呼吸萦绕,丝丝缕缕的酥麻在身子里蔓延。
鹿之云攥着封弦斐衣襟的手慢慢松开,覆到了自己腿上,抓挠未抹药的过敏肌肤。
她抬眼望着封弦斐,眼眸浮现迷离的潋滟波影,意识不清的发火:
“弄得我难受……讨厌死你了!”
封弦斐喉间微滚。
沉默。
夜色之下,柔软雪白的娇躯陷入如云朵般的大床之上。
眉眼昳丽的男人,长腿半跪在床侧,从散开的层层纱裙里,扒拉出她那条纤细的长腿,大片雪白的皮肤上蔓延着过敏的红印,格外扎眼。
封弦斐慢条斯理地将药膏涂抹上去,极具耐心。
指尖逐渐下移,当他握住她脚踝的时候,与其说是在毫无遗漏的抹药,不如说是握在掌中把玩。
微微凸起的脚踝磨过封弦斐的手掌,他新奇的轻轻捻过。
玉足柔腻的触觉既真实,又不真实,尤其是晶莹玉润的脚趾头最是可爱。
鹿之云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小腿胡乱蹭了蹭,身上的被子被踢到了一侧。
而一旁的封弦斐则若无其事地拿起湿巾,擦干净指腹上的药膏。
然后又弯下腰,拉过她的被子,动作极轻地将被子重新盖到她身上。
“晚安。”
他的嗓音染着几分温柔,让鹿之云再次以为身处梦境之中。
也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亦或是退敏针的作用,鹿之云睡得很安稳。
淡粉的樱唇微张,浓密的眼睫又长又翘,在她的脸颊投下两道弯弯的月牙影儿。
曲线曼妙的身子覆在软枕上,冷白的皮肤和雪白的枕头几乎融于一体,唯有肌肤上的小红疹,像是皑皑白雪中绽放的料峭寒梅,靡靡艳丽。
每隔一段时间,封弦斐都会查看一次,若是药膏被蹭掉了,他就重新再涂些。
撩开她散落的乌黑发丝,发现脖颈上的殷红印子已经变淡了一点,封弦斐轻轻吁口气,依旧不厌其烦地,继续上药。
鹿之云慵懒地蹭了蹭枕头,无意之中却将他的手压在了脸颊之下,眉间微皱,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
封弦斐的掌心就这样被压了许久,直至指尖发麻,也不舍得把手抽出来。
他很倦,却毫无睡意。
一直坐在床边,静静看着鹿之云的睡颜。
上一次这么专注看她睡觉,还是幼儿园的时候。
他与她的床挨着,中午在园午休,他总是睡不着,而鹿之云却总能倒下就秒睡,这是唯一让封弦斐羡慕的地方。
从幼儿园分开后,他们有十二年没有见面。
封弦斐以为他已经淡忘了童年,并且早就忘了这个人,可是,当她以一个亭亭玉立花季少女的模样站在他面前时,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然而,让他不爽的是,她那时即使获知了他的姓名,也没想起他来。
重逢的那天正好和今日一样,都是圣诞节。
他们十七岁。
她在京北上大一,而他已从麻省理工毕业,特地在圣诞节那天赶回国陪爸妈。
一家团圆的圣诞大餐选在富力酒店,席间得知,小叔封镜民也在富力吃饭,参加某个娱乐圈饭局。
封镜民兴冲冲地想蹿到哥嫂的包厢,中途有个小女生追了出来,拿着录好的demo毛遂自荐。
封镜民其实没当回事,正巧在长廊上碰见了封弦斐。
于是封镜民就随口给了个建议,让小女生拿着自己写的歌去参加华泰集团宣传片主题曲的竞选。
封弦斐途径他们俩,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并未驻足交谈。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女孩。
莹白脸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黑曜的瞳仁恰似夜空繁星。
这样一双眼,他只在小时候见过。
当女孩给封镜民报上她的大名“鹿之云”,一旁路过的封弦斐丝毫不惊讶,更不惊讶于她很快就加了他微信。
是封镜民让她加的。
封弦斐骗鹿之云,说封弦斐能帮她的歌曲竞选成功,还告诉她,封弦斐有失眠症,看看她的音乐能不能治愈。
封弦斐对小叔的恶作剧感到非常无语。
他不仅没空帮她竞选什么歌曲,也根本没有失眠症,只是偶尔雨夜失眠而已。
此后,小太阳一般的鹿之云每天都给他发曲子,轻松的、舒缓的、抒情的,但凡写出一些歌,就首先发给他听。
封弦斐从未回复过任何,他一次次的点击删除好友的页面,又一次次点击取消。
成长过程中严苛的教育环境,以及曾经遇到的某次意外事故,让封弦斐内心深处异常怀念幼儿园的童年时光。
鹿之云的每次出现,都在提醒他,他也有个快乐童年,幸福的童年能够治愈所有阴影。
在某种程度上,这算是一种正能量。
鹿之云给封弦斐发了大半年的微信,封弦斐才回了她两个字“恭喜”。
她和她的歌双双入选华泰集团的宣传片。
封弦斐不得不承认,即使没有他的帮助,鹿之云依然能凭借青春娇俏的外形争取到宣传片的拍摄,而且她写的那首歌也是经过了无数日夜的编写打磨修改,才得到专业评审组的肯定。
鹿之云看着男神简简单单回复的“恭喜”二字,开心得都快飞了起来。
她早就搜索过他的资料——
少年天才,航天工作者,16岁入选nasa美国航天局,是首个被nasa破格录用的非美籍华人,离开nasa后又创办了大名鼎鼎的space f。
关键的关键,人家还是华泰集团的继承人。
这样一个神仙般的存在,鹿之云当然知道与之差距太大,并无可能真正成为朋友,说不定哪天就被删除微信好友了。
她爽朗地承诺,等他回国的时候,就请他吃饭。
小女生随口说的是客套话,他也从未当真过。
可是鬼使神差的,他某次回国,竟真的把她叫了出来。
傍晚的海边,天幕像是打翻了色泽浓郁的颜料盘,漫天红霞美若梦境,椰影重重,水清沙幼,浪花追着浪花,波纹叠着波纹。
鹿之云走在他前面,赤着一双精致莹润的小脚,一步一个脚印,在沙滩上踩沙子玩。
寂寂的海风一汐又一汐,长发吹过脸颊,悠悠荡荡地停留在嘴角,她天真烂漫地讲着话。
她讲到最近的新奇发现——
他俩竟然是校友,毕业于同一个幼儿园。
时光至此,她竟然还没认出来,他就是小时候的竹马fidelio。
封弦斐彻底认输了。
有意无意地,他让她发现了那个星际娃娃,正中环抱的红色爱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个娃娃是她曾经送给fidelio的小礼物。
此物一出,如同魔法。
鹿之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映入眼帘的是他清水般的浅浅笑意。
“你是fidelio?!”
鹿之云惊讶极了。
“这娃娃竟然还留着!”
她不敢置信地眨眼,恰好笑出两颗小酒窝,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少女娇媚如花朵初初绽放。
在夕阳下回眸一笑的画面,比天边招摇的云海余晖还要夺目耀眼。
两个人继续在沙滩走着,飞鸟掠过,海浪轻拍,湿了裙角。
鹿之云扬手泼水,也要将他弄湿,纤细的手腕一下被他握住了。
阳光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余生,亦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