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似梦与严消惑的婚事是她师父卞念德定的,不知原由,但两人都恪守着这份婚事所带来的约束,严消惑会在外出时给她带些稀奇的小玩意儿,安似梦也会在冕唐兴盛某些时髦物件时给他搜罗些,可这些只不过维持了明面上的未婚夫妻关系,外人眼里的恩爱不移,两人心里都明白,自己不爱,所以安似梦最后没有跟严消惑站在同一条战线,遇到问题也没想过去找他,就是再次听到严消惑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也没有一丝波澜。
奚桃听到这名字的时候,拔腿就往潭心湖跑,姜钦紧随其后,倒是宗政淳和安似梦两个切切实实与他有关系的落后了。
这也正常,毕竟严消惑名满天下。
最外圈的石榴树瘦瘦小小的,越往里走石榴树越高大茂盛,好像炸开的烟花,殷红娇嫩,树下的花儿厚实的铺了一地,乍看还以为是滩血。
处处透着诡异。
“我只是好奇拿出来看看,谁知道就丢了,师父罚我禁足,他们说在这儿,我想着,我丢的,得我找回来,我就偷偷跟来了,到了潭心湖里面有什么东西要把我拉进去,师父找来了,把我推开,他自己被拉进去了,还死了好几个人。”
宗政淳哭哭啼啼,急得安似梦直想捂住她嘴,道:“小祖宗,你别哭了,再把那东西招过来,咱不是去救了嘛,你看清那东西是什么没有?”
宗政淳哭得更凶了,这次却记得噤声,听到安似梦的疑问,只会摇头。
安似梦掰着指头算,她走那年这小孩儿才三四岁,现在也不过十二三,说明白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遇事知道找人就不错了,哪能指望她看得那么清楚。
听她描述,那东西像是要吃人,怪不得议梵宫招了那么多人又不让人进,原来不是内定,这么多人要是死在里面,议梵宫也不用开了,能被人戳脊梁骨骂死。
这么凶残的东西要不就是天生地养的奇兽异宝,要不就是不小心触动了密器自卫系统,再没有其他了。
众人一路戒备来的潭心湖,湖边一潭血迹,一半晕染湖水,一半狰狞着延伸至西南方,天未亮,近点还好,远点是什么都看不清,环顾四周,没有宗政淳说的尸体。
奚桃道:“你确定他被拉进去了?”
宗政淳点点头,道:“我亲眼看见的。”
湖边破败青石上没有水渍,就不存在他下去又爬上来这一说,可这血
奚桃脱下外衣,扭头对姜钦道:“我下去看,你在上面等着。”
姜钦道:“不行,万一水底下真有什么,你打不过。”
奚桃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姜钦不再坚持,松口道:“那你把茧丝弦带着。”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魔方,魔方只有李子大小,上面刻着梵文,安似梦看不懂。
奚桃站在水中接,姜钦刚扔出手,一根木棍从东北方射来,目标就是那个魔方。
奚桃一个翻身从水里跳出,抓住魔方顺势往对面滚去,同时姜钦一个踏步,飞身扑向魔方,跌倒对面。
两人还没回过头,木棍就被潭心吸进去了,所以没看清。
安似梦看清了,那只是一根普通的木棍,细点长点,与满地的枯木朽枝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是木棍尾巴插着一个极细极小的银刺。
天骨!
安似梦一直觉得谭底的是什么奇兽,就是因为密器有一种微乎的认证功能,不会主动攻击本家子弟,但若是谭底的是别家密器,又是另一种情况。
现在就是另一种情况,因为,天骨根本不是议梵宫的密器,而是须臾峰的。
她刚想明白,脚下便是摇晃不止的地动山摇,刹那间,十六潭就像一座棋盘,被人整个转换了方向。
奚桃与姜钦位于西边,不知道被转哪儿去了,安似梦两人位于东边,还在原地。
刚才那骨天骨就是从东北方射来的,从那个方向,还传来了婆娑的踢踏声。
宗政淳被这一幕吓坏了,拉着安似梦的袖子不肯撒手,道:“怎么办?”
怎么办,安似梦心底暗自盘算,自己身无长物,这小姑娘也就一把匕首,真遇见厉害的,挡什么事儿。
安似梦心一横,夺过宗政淳手里的匕首,划下几把石榴树上的刺,塞到她手里,把她往旁边一推,宗政淳了然地点点头,安似梦又退到湖边,藏起匕首,等着对方到来。
踢踏声停在不远处,安似梦看到对方头大身小,手臂举过头顶,披着棕深外衣,帽檐遮了半张脸,剩下半张,被什么掩住了。
他停了一瞬,猛地往前跑,跑到宗政淳攻击范围内,她立即扔过手里的树刺。
她力气大,哗哗啦啦的声音听到安似梦都疼,对方却像没什么事一样,继续往前跑,只不过右腿好像被打中了,一瘸一拐拖拉着,还在跑,样子煞是诡异。
等他跑到安似梦攻击范围内,安似梦握着匕首朝对方的脖颈划去,被他躲开。
她又从头顶往下劈。
手感不能骗人,她划到了。
但对方就像无知无觉一样,攻击丝毫不减。
眼看他离湖边越来越近,安似梦急中生智脚下一绊,将他整个掀进湖里。
那人看着高大,还没有她一半重,安似梦看着匕首,有点疑惑。
那感觉,不像刺进血肉,倒像是割麦子。
那人掉进湖里不挣扎就算了,还没沉下去,像根朽木一样飘在水面上。
宗政淳跑来也很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安似梦不解释,弯下腰将他拉上来,浸湿了衣袖也不在乎。
待剥去那人的衣衫,安似梦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这是稻草人?”
衣衫下是一具用干枯稻草编成的人形身躯,胳膊腿俱全,膝盖关节处均能活动,帽子没盖住的半张脸不是用什么东西挡住了,而是它根本就没脸。
宗政淳虚捏着什么东西举到她眼前,道:“怎么还有绳子?”
那绳子比姜钦用的蚕丝还要细,就是不如他们用的蚕丝坚固。
安似梦将它翻过来,竟在它身后看到了十余根同样细小的绳子,皆在两米处被人截断,只有右腿上的三处细绳参差不齐,可能是宗政淳刚才用树刺打断的。
周围在没有其他声响,安似梦也不打算去追。
宗政淳道:“快追啊,万一我师父在他手里呢!”
安似梦道:“你师父是谁,他那么厉害,死不了”
再说,那人能操控一架稻草人,就能操控十架百架,累死她俩都不一定能找到他。
宗政淳还想再说什么,两人衣袖上浸的水就像成精一样,牵起细细的水丝,与湖中水连接在一块儿,然后猛地将二人拉进湖中,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湖水又臭又冷,空气稀薄,安似梦身体渐渐下沉,一些她刻意忽略不愿提及的恐惧,慢慢爬满心头,直到她昏过去。
九年春月,九年霜雪,她自己一个人待在晦朔江底,靠着星辰洒落,艳阳高照,靠着江水流动,鱼虾变化分辨时间,在远离人气,远离喧嚣的日子里,她能做的,只有日复一日回忆着那些或美好或痛心的往事
齐颜厨艺不好,又酷爱下厨,她称此为人生第一乐事。
只是苦了被迫待在一旁的安似梦,等齐颜端出一盘黑紫的不知名物件出来时,安似梦当即跑到窗边,朝躲在敛清阁的其余人大喊:“快来刷盘子!”
此话一出,他们还以为菜已经被吃完了,忙不迭地跑回来挽回一下在齐颜心底的形象。
等到了餐桌旁,看着那桌五彩缤纷的糊糊状饭菜和安似梦嘚瑟的脸,僵着身子咬着牙坐下来,然后在齐颜期待的目光里忍着恶心吞一口。
“怎么样?”齐颜问道。
长泽嘴里的东西还没吞净,结结巴巴道:“不错不错,大有长进,要是多添点水就更好了。”
安似梦道:“长泽阿兄,为什么是多添点水不是少添点水呢?”
长泽:“”
因为咸了。
但长泽没敢说,他瞪安似梦一眼,扭头笑眯眯地朝齐颜说道:“因为我想喝师姐煮的汤。”
然后,他端起盘子哗啦哗啦,将盘子里的食物全划拉进嘴里,嚼都不嚼一口吞下,看着安似梦没碰一口的菜,问道:“你怎么不吃?”
安似梦还在看着他傻乐,听他把战局拉自己这儿,也不急,一根手指将盘子往外推推,对坐在对面的息禾撒娇:“师哥~”
息禾还在跟自己盘子里的菜作斗争,闻言无奈地摇摇头,接过去全划到自己盘子里。
身边的晏晏有样学样,一眨眼,息禾盘子里多了两份菜。
齐颜看得奇怪,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赶紧拿起杯子咕咚了一大杯水。
饭后,长泽偷偷摸摸地绕到后门,想溜下山,安似梦正躺在树枝上躲懒,看到长泽的样子,大喊一声:“长泽阿兄,你功课做完了吗?”
长泽慌得摆手做阿弥陀佛,示意她小点声,安似梦跳下来,商量道:“我知道你想去哪儿,你要去闻言馆,带上我。”
长泽扯东扯西想要拒绝,安似梦拿出杀手锏,道:“那我就去做功课,师父要是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可”
“好!”长泽干脆应到,“小姑奶奶,我带你去,但你得老实点,不能乱跑。”
安似梦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只要你给我买西城德晟家的脆筒冰淇淋,我就不乱跑,我要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