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野山自从去年被政府纳入了旅游规划项目后,相关部门就开始对其旅游资源进行开发。
先是在已有一条老登山路的情况下,又专门在坡度较小的山侧修了一条比较平坦的柏油路,可供游客驾驶汽车上山。
再一个就是利用千野山独特的自然环境,在山顶平坦开阔的地方划定了专门的露营地点,吸引了众多露营爱好者的目光。
随着对千野山的开发,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里,春秋季节来这里旅游登山的人络绎不绝。
但是大部分的游客主要是为了露营,所以会选择顺着新修的柏油路上去,这就造成老路很少有人走,路上杂草丛生,枯枝遍布,比较荒芜,不大好登。
而步布他们今天要走的路就是这条老路。
连着阴了半个月的天终于放晴了,阳光从树枝间洒了下来,山上偶尔传来几声尖锐的鸟啼声。
程池让两个女生走在前面,这样他就能够及时关注到她们的情况,防止她们俩在登山途中因为体力不支而掉队。
刚开始前面两个女孩还打打闹闹的,活力充沛。
红发的女孩好像要更主动一些,经常逗着“小猫帽子”,跟她说话,而“小猫帽子”总是没有回话,只是把手机拿出来戳戳点点。
程池本来想提醒她,走路的时候最好不要看手机,以免被脚下的树枝绊倒,但又害怕别人会觉得他多管闲事,索性就作罢了。
程池在她们后面跟着慢慢走着,有的时候看到远处树枝上的小鸟,他就会停下来拿相机拍几张,渐渐地跟前面的距离就拉的有些远了。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前面两个人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最前方的领队大概也觉得大家可能有些累了,就让大家在原地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儿。
步布爬的有点热了,就把帽子和围巾摘下来透了透气,感觉手心也汗津津的,索性把手套也给摘了。
靠着旁边的一棵大树,她就这么直直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后面跟着的程池感觉还好,毕竟他平常工作也经常需要到野外爬山观测,今天的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还算不上什么。
所以在大家休息的时候 ,他还继续往前走着,很快就又拉近跟前面两个人的距离。
休息了大概五分钟,领队就已经在前面吆喝着让大家继续往上爬了,到了目的地再好好的休息,毕竟休息的时间越长越不利于后面的登山。
步布把脱下来的帽子戴好,稍微想了想,把围巾和手套装进了自己背的双肩包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干草,就又准备往上爬了。
陈多宝感觉自己还没休息够,但是看到旁边的好友已经利索地站起来准备好了,自己也一咕噜地爬了起来。
程池快要靠近她们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女孩背对着自己,刚从地上站起来。
“小猫帽子”正在帮红头发的女孩轻轻地拍着粘在身上的杂草,身体随着手上的动作也微微地摆动着。
帽子下的辫子一跳一跳的,从后面看起来不知怎么的,让他想到了在梳理羽毛的银喉长尾山雀。
女孩背包上的小挂件也随着身子轻轻地晃着。
摇晃的挂件吸引了程池的目光。
那是一个卡通小猫的戳戳乐,很可爱,很迷你。
程池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前面两个女孩收拾好,就继续往前走了。
程池听到了红头发的女孩边走边对着后面说话。
“布布,你怎么把手套给摘了?这里的树枝有点密,小心别被刮伤了。”说完还把挡在自己面前的树枝给扳了过去。
然后“小猫帽子”好像还是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复。
程池感觉这个“小猫帽子”有点高冷。
碰巧不远处的树上歇了一只鸟,他就又拿起了挂在胸前的相机准备拍下来。
步布听到多宝的关心,在手机上给她发了消息,表示自己刚刚爬的有些热了,就先脱掉了,自己会小心一点的。
大概是看手机回复消息没有注意到脚下,突然被一个树桩给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往旁边倒去。
幸好她眼疾手快,随便抓住了旁边伸出的一根树枝,这才勉强站稳。
多宝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
只见步布正抓着一根满是刺的,不知什么树的树枝。
多宝慌张地叫出了声,连忙转过身,想帮步布把手上的树枝给取下来,但是却急的无从下手。
程池本来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忽然听到前面传来女孩的惊呼声,连忙加快步伐走近了些,一看红头发小心翼翼的把“小猫帽子”的手捧着,泪眼汪汪的。
“小猫帽子”好像受伤了。
程池边走边把登山包从背后取下来,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箱子。
等到站在她们的背后,程池才看清女孩的手里抓着一根带尖刺的树枝。
多宝不敢下手拔刺,步布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先让多宝把自己受伤的手抬着支撑起来,然后她就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一点点的把手跟树枝上的刺分离。
“没事的,没事的,这点小痛自己可以忍住的。”步布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这样弄不行的。”背后传来淡淡的声音。
步布刚想把头转过去看看,就看到自己面前已经换人了。
听声音,应该是那个跟在她们后边的程老师。
只见程池站在步布面前,先用一把小刀把扎在她手上的那根树枝从树上砍了下来。
随后便看了一眼步布周围,轻声的对她说:“你先蹲下,我来给你弄”。
说着便从多宝手里接过了步布的手,也跟着蹲了下去。
程池先帮面前的女孩把手上的树枝部分分离了下来,然后发现有的刺已经断在伤口里了,轻轻抿了抿嘴,便从自己刚刚拿的小箱子里找出了一把小镊子,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一个一个夹着。
这边步布一个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蹲着了,再一个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就开始帮自己拔刺了。
最重要的是,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正被一个不算熟悉的男性给拿着。
步布被这猝不及防的接触给弄得不知所措,感觉有点不自在,尴尬的不知道该把自己的视线停留在哪儿。
咬咬牙,索性就盯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吧。
但是盯着盯着,步布就发现自己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往别人的手上飘去。
偷偷地瞟了几眼,她发现这个程老师有一双很漂亮的手。
手掌很大,自己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变得更小了。
手心好像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微微一动就摩擦着她的手背,弄得自己受伤的那只手痒痒的。
步布转眼继续观察另一只手。
拿着镊子的这只手手表面是浅浅的棕色,微微露出的手掌心却是淡淡的粉色,手指根根分明,每根手指的粗细都正好,像是弹琴的手,给人纤细却很有力量的感觉。
而且他还随身携带着医药箱。
所以,他是医生啊。
山上突然刮来了一阵小风,打断了步布继续窥探的目光。
风里带来了浅浅的松柏香,很像小时候步布在乡下玩的时候,跟奶奶一起捉鸟时闻到的味道。
但是,刚刚这个味道好像是风从对面那个人身上带过来的。
步布顺着味道慢慢抬起头,从下往上的打量着。
首先印入眼帘是棱角分明的下颚,往上是微微抿起的嘴,有着淡淡的唇色和漂亮的唇形,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抿着,看起来有点薄。
所以可能是一个薄情的人,步布悄悄地在心里吐槽。
至于为什么抿着嘴,步布猜测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让他感觉到有点小麻烦,所以才会把嘴微微抿着。
再往上是高高的鼻梁,以及正专注盯着自己手掌的眼睛。
眼睛瞳孔的颜色很黑,步布想如果读书时期被这样的眼睛盯着的话,她一定会把自己做过的所有坏事都吐露出来。
眼睛上面的眉头微微蹙着,看起来是个既严肃又认真的人。
碎碎的头发因为山中的雾气的缘故弄得有些湿了,现在软软耷拉在额头前,让他变得又有些亲近。
这边还没观察完,步布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刚刚拔得那根刺有点太疼了。
程池听到女孩吸气的声音,手下的动作一顿,然后就放的更轻柔了些。
几分钟后,步布手上的刺终于被拔完了,手掌上大概有十几个小孔都冒着血珠。
程池从小箱里拿出双氧水往女孩手上喷着,随后又取了些纱布准备把她手上的血水擦干净。
擦着擦着,程池发现了不对劲,自己手上托着的右手的食指一二节处有一点血迹,怎么也擦不掉。
站在旁边的多宝看到程池一直在反复的擦一个地方,好心的提醒道:“程老师,那个是布布的小红痔,不是血。”
程池觉得有些尴尬地停下了手,随即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停留在那只手上。
一边包扎,一边仔细地端详着受伤的这只手。
跟记忆中直播里的那双手进行相比,很像,都有点胖胖的,小小的,手背也有小小的窝窝,重要的是手指相同的地方有一颗一模一样的小红痔。
而且她也叫“布布”,身上带着好像是那次直播做的小猫羊毛毡,所以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就是“布布鸟巢”的店主,是那个在直播间做羊毛毡手工作品的鸟鸟老师?
程池感到有一股莫名的喜悦冲了上来,让他整个人都变的有点轻飘飘的。
手指感觉开始变的不太灵活,包扎的速度都有些缓慢,内心有着对自己故意拖延时间的鄙夷和侥幸。
程池从来没有过这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漫不经心地把头慢慢抬了起来。
眼前的女孩不像早上见面那样把自己包成了粽子,围巾已经被摘了,程池看到了她的整张脸孔。
圆圆的小脸被冷风吹的有些泛红,小巧的鼻子被冻的粉粉的,又因为女孩有些冷而不自觉的轻轻地耸动着。
大大的眼睛里水汪汪的,睫毛上还带着一点泪水,是不是刚刚自己消毒的时候弄疼她了?
程池把头低下,有些懊恼。
站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的陈多宝看着面前表情变了又变的程池,担心地问道:“程老师,已经包扎好了吗?没什么大问题吧?”
程池这才从自己的自责中清醒过来,连忙把纱布打结收尾,略显尴尬地说:“已经包扎好了,这两天这只手不要用力,也不要碰水,很快就好了。”后面几句是对着步布说的。
看着手上包扎好的完美蝴蝶结,步布很感激的看着对面的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旁边多宝悬着心终于放下来了,毕竟步布是跟着她一起来的,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实在是不太好受。
“真的太谢谢你了,程老师。要是你没跟我们一起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布布。”多宝感激的朝程池说道。
当着步布的面被夸奖,这对从小到大听了无数次夸奖的程池来说,居然让他感到有点难为情,就像幼儿园第一次站在台上领小红花那时的感觉。
他点了点头,然后用弯着腰收拾刚刚用过东西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异常。
前面好像传来了脚步声,慢慢的一个人影走近了,是走在他们前面的一个人。
大概是发现他们好久都没跟上,特意回来看看情况的。
陈多宝简单的跟对方说明了情况,表示现在已经没问题了,并保证他们三个马上就会跟上去的,来查看情况的那个人才放心的走了。
这边,程池看了一眼步布躺在地上的双肩包,语气温和地提了一个建议。
“陈小姐,前面路段还要更陡峭些,布布现在右手不能用力,你让她挽着你,借点力气,这样好走些,我来帮你们拿包。”说完就把步布的双肩包提在了手里。
陈多宝觉得很有道理,就让步布挽着自己的手,慢慢地带着她往上走。
步布本来表示自己的脚又没有受伤,不必这么麻烦,但是看到多宝坚持的眼神,只好作罢。
往前走了几步,陈多宝才发现不对劲。
“布布,程老师刚刚叫你名字了吗?”陈多宝疑惑地在步布耳旁小声问道。
步布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刚刚没听到。
“也是,程老师跟我们俩都不熟,没必要那么叫,大概是我刚刚把心全放在在你身上,听错了。”多宝笃定地说着。
她们没有注意身后的程池,从最开始上山时距离她们十五米以上的距离,在刚刚再一次动身时已经缩短到了三四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