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由于手握独家物料，周谦瓴成了cp超话大粉，一夜间变成千粉博主，比他自己ins涨粉15万令人在意，沾沾自喜之余还有点羞耻。
点开评论区，被一群小朋友围着吹彩虹屁。
——哇！哪来这么多姐姐照片呀？是不是姐姐本人？姐姐好美！
——多发美照！看起来好像在国外哦
——姐姐在美国有没有听说过瓴子？那时候瓴子已经拿大奖了吧？同行肯定会关注！
……
周谦瓴心情极度舒适，一扫昨晚被程英琦无视所致的郁结。
没错，她关注我在先，可恶的女人，想不到她玩的是始乱终弃。
周谦瓴装出狼外婆般的语气发了条新微博：
[我是gigi的校友，gigi留学时有fb和ins，照片很多的，后来注销了。不用关注我啦，去帮她做数据吧。]
他倒不是觉得数据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只是目前整个超话散兵游勇太混乱，让他格外不顺眼。
昨晚把讨论四六级和雅思的举报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举报无效。
再往下翻，发现一条转评赞数据和其他内容有壁的微博，是个视频，配文：[姐妹们，快看我捡垃圾时发现了什么！！！感谢星环站姐！转载已经过姐姐允许，不过姐妹们不要去原主视频下舞，切记切记！]
捡垃圾？
周谦瓴带着一丝好奇打开视频。
剧情平平无奇，开头是酒店门口，张星冉从酒店正门出现，下台阶，短暂停留，和程英琦周谦瓴打了个招呼，上车离开。昨晚发生的事。
让cp粉格外振奋的是张星冉还没现身那几秒，蹲守张星冉的站姐拍到了背景里周谦瓴拉扯程英琦又为她捡起衣服的过程。
评论区一片尖叫也就很好理解了。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是真的！磕到美帝了！
——我就说！真情侣才在节目里避嫌在现实中贴贴！！
——瓴子演技这么好为什么不去当演员？预告里义正辞严怼老婆我都快信了！！
——无人处真情流露才是最自然的！
——这个家不能没有星环！周期大婚星环要坐主桌！
周谦瓴顿时也对张星冉有所改观，这人看起来不像昨晚那么面目可憎了，他的粉丝如此友善，他本人应该坏不到哪去。
他再往下翻几条，没什么新鲜东西，数据出众的微博大多是这条视频的二创，放大放慢分析动作细节、或者配上渲染气氛的bgm。
要不是cp粉磕得仔细，他还不知道，在他折身去捡衣服时，程英琦的目光从没离开过他，始终含情脉脉望着，似乎愣了，动弹不得。
放大她面部神情的这位粉丝言之凿凿：懂的都懂！
周谦瓴得到了证据，放不下的人是程英琦，但是他绝不会因此心软，他是来谴责她的，并不是来和她缠绵悱恻，善终的可能性已经因她的离开归零了。
这次他需要她后悔、留恋，陷进一个迷失域，而他要像影子一样，走进光天化日，决绝离开，什么也不留下。
旧手机——
周谦瓴把视线移向桌面远处那像定时炸弹般预备好的物件。
——要还给她，作为一个划清界限的信号。
没想到，他费了好大一番周折去外面叫闪送、写下言简意赅的绝情留言，被程英琦当成了来自宛平南路600号的危险信号。
程英琦在收到这份无厘头的礼物之后花了一小时搜索在中国有没有可能对前男友申请限制令。
虽然最终也没找到实施办法，但大数据像一面照妖镜，照出了她的恐惧和担忧，在各平台都给她推了不少因感情破裂而起的刑事案件判例。
放下手机，她感到心压在嗓子眼怦怦乱跳。
下午三点是她和他助理约好在楼下大堂归还卷发棒的时间，这之后还得努力避开与他的交集，不如晚上自费去别的酒店开个房间。
小心一点，好在明天就能回梁平了。
于是下午三点，当程英琦看见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不是他助理而是他本人，她心里想的是，终于知道为什么电视剧老拍警察牺牲在退休前一天，原来是现实主义玄学。
周谦瓴一身精干的黑，都是成衣，并不刻意，衣着不特别才显出人的特别，气场像大牌闭场模特压轴走台步。
程英琦说过他穿黑色出挑，他由远及近死盯着她，她漂亮的黑瞳仁里兜着从过去渗进来的欣赏。
要的就是这效果，周谦瓴微微勾一勾嘴角，旧情人反目可没那么容易分胜负，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
他甚至考虑过雇个女演员来挽胳膊，向程英琦证明自己紧俏。
不过到底还是没这么做，程英琦要是演毫不在意还送真诚祝福，小丑就成了他，容易陷入被动。
战略部署和总方针不能相悖，他要程英琦内疚，要她燃起希望，再收获失望。
程英琦只觉得白茫茫的凉气冰着脸，好像夏天打开冷藏柜挑选冷饮那一瞬。
那的确是他的独特气质。
新港的夏季从五月持续到十月，壮阔的海岸线从纽约蜿蜒到避暑地，游艇俱乐部牡蛎和鸡尾酒堆积如山，震耳欲聋的现场音乐和着涛声，造出热烈如火的桃源，仿佛没有尽期。他常穿黑色，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她和周谦瓴的暧昧却滋生在晦暗幽静的早春，下过几场阵雨的土壤泥泞潮湿，很微妙，沾着鞋底。
她回头看他，想出声抱怨的念头就灭下去，他望着池塘出神，似要把什么刻进眼里，她循着视线并不见稀奇，只有水面下浅表处几丛花色游鱼。
隔一阵她在画室看见了那幅小画，莫奈有莫奈的花园，他有他的花园。
不是世界没有稀奇，是要经过他的眼他的手才被标记。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是戴了滤镜的，她曾认为他也是会把夫妻蕙和并蒂莲用落花铺垫埋进土里那种人，即使天各一方，这段情会在彼此心里都保留美感。
眼前的周谦瓴，她不太懂了。
她紧张地攥住手里的卷发棒，暗笑自己太傻，怎么会没想到，他的助理肯定会向他汇报，怎么会天真到认为能瞒住他本人？
周谦瓴见她白着一张脸，明白声东击西这两招搅乱了她的思绪，心里更加快活，笑出了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长腿一撂在她面前沙发坐下：“为什么找我助理？不敢见我？”
她把卷发棒手柄那端转向他递出去：“以为你忙，这点小事……”
周谦瓴倒也无法反驳，总不能说他一点都不忙，从早上一睁眼就专心琢磨怎么给前女友添堵。
他把东西接去，装不经意随口问：“下期录制前，你是留在江城，还是去梁平？”
“我明天的高铁。”
“那今晚……”
没等他把话说完，程英琦飞快地接嘴劝道：“晚上刘导约了几个还没走的人一起吃饭，我觉得既然大家有缘录同一档节目，就别端着架子高高在上，打成一片有利于节目气氛，你说呢？”
周谦瓴不这么认为，他眼里节目主线就是他找程英琦，其他人都是npc，更不用说现在主线任务已经意外完成了。
但在程英琦面前，他还不想暴露目标，一旦坏女人知道为了找她大费周章，她会以为又能拿捏他了。
周谦瓴不露声色掀起眼皮：“吃什么？”
“啤酒烧烤。”
……垃圾食品。
算了，陪程英琦吃过的垃圾食品也不差这一顿。
周谦瓴忍着一肚子吐槽，深呼吸，绷着脸掏出手机：“地址发给我。”
昨天请客吃饭，今天邀请同行，示好的意图，司马昭之心，他倒要看看坏女人究竟又想打他什么主意。
千算万算，没算到坏女人还是个鸽子精。
到了饭点，周谦瓴正襟危坐在排挡红色塑料凳上，程英琦自己没露面。
[你怎么还没到？]
——对于这个提问，程英琦在微信中是这么回答的：[我就不去了，明天要走，赶在今晚见一见季思扬]
多离谱？周谦瓴复盘了一下她下午的话，她竟然！真的！没说过她自己要参加聚餐！回过头琢磨才发现那只是劝他前往的。
回到当下，眼前这局也的确只有几个男的参加，连孟愿鸿都不在。
闹了这么个乌龙，也不能说是程英琦故意使坏，单纯想给他找个去处，从一开始就没把自己算在里面。
那几个男的早在前两次碰杯时就已成功打成一片，周谦瓴还在用开水烫碗消毒，他们吆喝了几次要他一起加入，他没举杯，也就罢了。
寒暄中有人恭维：“……两次录制间，刘导要跑西川和梁平，也很辛苦。”
“也就这两周，西川这个一开始就在计划中，毕竟当地风景也是一大看点。梁平完全是为了迁就英琦，她参展的瓷画制作过程太长，中间要烧要晾的，去一次拍不够完整镜头。”刘鑫磊实话实说。
英琦？
怎么人人都能叫你这么亲热？
周谦瓴耳朵又装了警报器，用纸巾拭着杯口，漫不经心把眼皮撩起来。
“她真是那样？平时一直待在梁平？年轻女孩要耐得住寂寞做手艺的不多啊。”
“没成家之前在哪其实一样，成家了肯定得出来，”刘鑫磊不知不觉又发扬主人翁精神给人安排上了，“你想啊，成家有孩子了，肯定要考虑小孩的教育问题，梁平那地方读书将来能考什么学校？”
周谦瓴面无表情，只觉得程英琦这名字和生小孩这件事摆一块儿说，格外不和谐。
她自己还是个小孩。
等他一闪神后收回思绪，由于嘉宾中有已婚已育大叔，话题已经辞不及防从学区房转向了户口，全是未知领域。
“程老师到底算哪儿人？梁平还是江城？”
“她江城人，这里房价高，恐怕学区房更不得了吧。不过孩子能在这儿上学吗？小孩户口是要迁入还是出生就算江城人？”
“户籍好像得随父亲？”
刘鑫磊沾沾自喜道：“她本地户籍本地落户，小孩就能有江城户口。或者她找个北城人，小孩能有北城户口不是更好吗？北城的教育资源可不是江城可比的。”
“那是那是，读书还是北城好。”
在座的有谁是北城户口？就一个刘鑫磊。
周谦瓴品出他弦外之音，瞳孔倏忽缩一下。
真敢想啊你！
油津津的餐桌下，周谦瓴给小钱的新微信发消息：[帮我订一张明天去梁平的高铁商务座，要最快的]
半分钟后就有回复：[订好了，四小时那趟最后一张商务座。我下午四点去送你。]
周谦瓴把手机放回口袋，摸过一瓶啤酒：“刘导，喝一个。”
刘鑫磊抬头看过来，笑着连声说好，正把啤酒往杯里倒，周谦瓴在桌沿磕掉瓶盖。
白沫从狭窄的瓶口一涌而出，漫过他修长的指节。
他的脸在阴影中晦暗不清。
好像在眯眼笑，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懒音：
“你们北方人喝酒像蛋散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