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翌日，东凌国皇宫宣室殿内，穆盛看着众多垂头不语的满朝官员，怒火攻心却隐忍不发。 只是沉声问道：“楚练，朕去年已经封赏过羌人部落首领，为何同一部落又有首领来归降？” “回陛下，臣已查实，是当初翻译错了。这两人是同胞兄弟，名字相似。臣知罪，臣——臣——” 真正的烧当羌首领不依不饶，楚练没办法，只能带着他一路赶到京城，这期间也只想出这样的说辞来脱罪。 他跪在殿中，期望叔父楚丞相能替自己说两句话。 楚丞相垂头不语，心中重重叹息一声，他在河西经营数十年，又跟随先帝立下开国之功，位列三公。 可为何子孙们竟如此不堪，连归降部落首领的名字都翻译错了。 荒唐，真是荒唐！ 东凌国已然丢尽了脸，他哪里还有脸再给楚练求情。 下朝后，严晖之被通知去未央宫温室殿。 “你派人去金城郡彻查此事。” “臣遵旨。”严晖之看着皇帝有些冷漠的神情，领命退了下去。 冬日寒冷，未央宫的温室殿里，燃着的银丝炭，释放着温暖的火光。 可是穆盛却只觉得遍体生寒，连带着目光散发出丝丝寒光。 父皇立国才三十多年，开国功臣的子孙中，就已然选不出武将。 去年与羌人一战，竟然全军覆没，横尸遍野。 他只好启用先帝老将，又在丞相楚家选出楚维，总共调兵四万人，才打败反叛的羌人部落。 父皇仁慈，所有开国功臣除了战死的，都是善终。 可也正因如此，他面临的是上百侯爵，成千豪族。 三十多年的财富积累和权力巩固，他们早已各自成势。 抢地藏人，争权夺利，抱团分派，整体不过一盘散沙。 东凌国休养生息三十余年，解放奴隶，分配公田，减轻赋税。 如今户籍在册的百姓竟然只有两千多万，只比刚立国时多了五百万人而已，这怎么可能！ 这些外戚豪族世家，如今的心思都在培养子孙招纳门客做官上。 一个屠了地方豪族二十八人的黄思进，他们容不下。 但是几万反叛的羌族部落，他们却能容得下。 战争也好，归降也罢，满朝文武，还有几人在意！ 辛容最在意的事情就是去诏狱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可以随周大人去诏狱宣旨。 “大人，卑职领命。” 周慎看着辛容掩饰不住的开心，不太长的胡须翘了一下。 到底是年轻人，掩饰不住心思。 如今黄思进免罪释放，他也可以放心重用辛容了。 现在就有一事，需要人秘密去查实，最好还能用暗语送回讯息。 “上谕：吴山郡郡守黄思进，未经上报复核，私自处置重犯，目无法纪。着降为河内郡凡县县令，即日赴任，不得有误。” 念完最后一个字，辛容努力压住轻翘的唇角。 尘埃落定，连赎刑的金银都用不着了，可喜可贺，陛下英明。 黄思进跪在牢中湿寒的地面上，颤抖着接过圣旨。 叩谢皇恩抬起头，没有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有斩钉截铁的话语：“臣定当竭尽全力，报效朝廷。” 辛容没有在司隶校尉府多待一瞬，下职后立即回家了。 看到英落还没回来，又跑去了桃园斋。 “这是真的吗？”英落瞪着圆圆的眼睛问了一句，随后又说道：“早该如此嘛。” 两人带着石青一起回到小院，等其他人也回来，很快就商量好了。 “京县里洛京不算远，我和柳慕护送黄大人赴任。” 辛容听见英落安排好，点头说道：“这样也好。目前我在司隶校尉府还有点任务，有始有终，我会尽快离开的。” 心情好了，编暗语的速度也快了些。 不过辛容还是觉得，这样做也太费功夫了，还未必能达到保密的目的。 等过个十天半月，其他人编得轻松用得熟练了，她还是赶紧走吧。 “辛容，周大人找你。” “好。” 什么，居然让她去金城郡那么远的地方，还要暗查。 这一来一回少说一个月吧，能不能查清还不知道呢？ “怎么，黄思进是你的上官，让你杀人你立刻执行。我就不是你的上官了？” 周慎看着辛容有些不乐意的表情，心中着实气闷，但又不好发作。 手下的人又清出去一个，剩下的哪些值得信任也不好说。 既是暗查，也不能直接派从事过去，以免引人注意猜想。 辛容的执行力和武力无需怀疑，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了，可他竟然还在犹豫。 年轻人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不像话，实在是不像话。 一定是平时太惯着了，以后还得严苛些。 周慎没好气地说道：“你可考虑好了？” 辛容回过神，她现在还在司隶校尉府当差呢。 于是赶紧拱手说道：“卑职领命，何时出发。” “今日下午。你拿我手令，去兵曹从事那里，选三名士兵与你同去。” “是。” 周慎听辛容回答得干脆，捋了下胡须，心道：这才像话。 辛容带着三名强兵隶卒，骑马急速奔驰，五日到了金城郡。 周大人说，这里有一名郡国从事可以协助她。 不过辛容没有先去接触这名郡国从事，而是拿出司隶校尉府令牌，高调地见了金城郡郡守。 郡守见辛容天天在郡守府吃吃喝喝，根本懒得去实地调查，觉得他来不过是做些表面功夫，好打发得很，。 辛容这几日吃饱喝足之余也听明白了，金城郡自反叛的羌人部落归降后，那是一片祥和。 至于封赏之人的名字翻译错误一事，其实也是好事。 为什么呢，因为有两个羌人部落的首领都要归降，而且他们还是亲兄弟。 所以，名字虽然翻译错了，但得到封赏的那个首领本来就是要归降的。 这——多好的事啊！ 辛容哈哈一笑：“陛下天威，这些首领都抢着归降。金城郡如此安稳，大人也是功不可没。” “辛书佐过誉了，楚将军力战羌人部落，大胜而归，才是功不可没。” “那也得需要郡守大人你善后，安抚百姓，管治羌人，才有此景象。” …… 夜里，辛容带着一名士兵乔装秘密出了郡守府。 这金城郡郡守睁眼说瞎话，以为她没来过金城呢。 去年，不对，又过了一个除夕，已经是前年了。 前年冬天她可是从这里路过的，还见到了战争后的凄惨场面。 今夜，只有零星的光点在漆黑的天空中闪着。 辛容和随行的士兵正往北走，她转头问道：“你这几日，都见郡守从事做过什么，又听他说过什么？” 跟随的那士兵也不过二十出头，毫不犹豫地说道：“回大人，那位从事大人，天天晚上回家都要骂你。” 郡国从事虽然在郡上上职，却是司隶校尉府派遣到各郡的。 辛容轻笑一下，无所谓地说道：“骂我啊，那我倒是要亲自去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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