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赵风宁让手下调查辛容的背景。 作为司隶校尉监察百官的都官从事,决不能与任何一方势力有牵扯。 他听着属吏的汇报,觉得辛容的名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去让书佐把黄思进的案卷拿过来。” 此人与黄思进书佐的名字相同。 究竟是一人还是两人? 而且此人竟是殷驸马的人打过招呼才进洛京廷做了巡街官差。 可是非但未见他与殷驸马有任何牵扯,还查到他曾抓捕过当街调戏女子引起治安混乱的阴氏旁支子弟。 从他抓捕过的人看,他根本不管抓的是谁,只管按照律令维持洛京街道治安。 至于他至今没什么事,一是此人武功不俗,没那么容易被报复;二是那些被抓了罚钱的人,本来都是没有官职又无所事事,不被家族抱以期望的纨绔。 赵风宁回到家中,看到妻子又在孕吐,连忙帮她擦洗干净,又扶她到床上半躺着。 “你好好休息,过两日沐休,我带你出去走走。” 赵夫人轻声说道:“不用了,反正我也不太想动。我就是有些怕——” 赵风宁握着她的手说道:“我找的人武功都很厉害,刺客不敢再来,你只管安心养胎。” 赵夫人眼中含泪,摇摇头:“我怕得不是我自己会有事,是你。” 赵风宁哈哈一笑:“你夫君我以前可是死囚牢头,凶神恶煞也不敢靠近我的。” 赵夫人低头一笑:“那把你的画像贴在门上吧。” 赵风宁照顾妻子吃完粥睡下后,环顾着布置的简介温馨的卧房,心中纠结。 少时父母双双饿死,他成了街巷中的“任侠儿”。 几次为钱给人办事,差点丧命。 后来靠着一股蛮力,在洛京狱扩建后被招为狱卒,因为多年忠于职守从没出过岔子,成了诏狱死囚的狱丞。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地狱中的鬼差,直到快三十岁时遇到温柔的妻子,才觉得自己过得像个人。 或许,再年轻十岁,他可以不顾一切,以身报答严大人,以命报效朝廷。 可想到那日脖颈上感觉到的冷寒剑气,还有曾经闯入家里的刺客,他如今最想的就是保住这个梦寐以求的小家。 而他的底线,就是找到能接替自己的人,再向严大人提调职一事。 辛容并没有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赵风宁身上。 剿匪抓群盗立功,一样有机会升到可以进诏狱的职位。 这次,她带着一队武吏去往京郊例行巡查。 谨慎起见,她一向会将巡查范围扩大一些,以免错过在两县交界来回活动,躲避抓捕的群盗。 因为所带之人不多,她只将武吏分成了两队。 一队去往京郊西南方向,她自己则带着六人去了京郊东南方向。 这一路上,绕过大片田地,又绕过一座稍高些的小山后,是堆满了落叶的山林。 林木上大多只剩了稀稀疏疏的黄色叶片,被带着冷意的阵风一吹,摇摇欲坠。 林中的青松和红松,在此季节最是显眼。 辛容停下马,环顾一周,未发现任何异常。 不过向西看时,眼睛被明媚的眼光晃了一下。 再转过头,看见片片明光照在林地颜色各异的落叶上,她只觉得那厚厚的落叶像是温暖的棉被。 又向前行进一段距离,她发现有不少人在前方不远的溪水边。 细细观察,好像是两方人在对峙着。 策马快速过去,辛容看见一名穿着浅黄色锦缎襦裙的少女,似乎正要离开。 待离得更近了,她勒马停下,说道:“我是洛京廷巡查官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大——”站在少女身边的一名侍从话还没说完,就被制止了。 而他们对面的人却喊道:“大胆,这是楚家的公子,还不下马。” 辛容下马平视对面的少年,问道:“哪位楚公子?” “楚——你也配问小爷的名讳,你只要知道,我是楚家的人就行了。” 辛容眼中闪过一丝厌烦,说道:“楚公子,在下例行巡查,见到不明身份的人,自然予以询问,这是职责所在。” 谁知那姓楚的少年,根本没搭理辛容,直冲着对面的少女喊道:“这就是我先看中的,你们又没立契。” 辛容听那少女没有一丝感情地说道:“确实如此。” 又听旁边一位年长者说道:“这这——” 年长者这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就看看那少年,再看看那少女,稍微有些皱纹的脸上,为难的表情显而易见。 辛容刚想问清发生了何事,却听见了那少女不带任何情绪的话语:“确实如此,你既然看中了此地,自可与所有者交易。” 说完,就轻轻抬步,转身离去。 辛容了然,这是楚丞相家里的子孙,出来欺负人来了。 再看那年长者看向少女的眼神,发现他应该是有些惊恐的,嘴里还说着:“那定金,定金——” 这女子的身份应该也不低,否则这年长者直接高高兴兴与那楚公子交易便是。 辛容喊了一声姑娘且慢,然后等人回过头,才说道:“这位姑娘,如果有交定金的凭据,或者有第三人作证,即使尚未立契,按照礼法要求,卖家也应该履约。” 那楚姓公子有些惊讶地喊道:“你敢多管闲事!” 那少女端庄站在原地,平静地说道:“定金退了即可。” 辛容见那女少是如此态度,也没再多说,或许她是真的不想买了,又或者她不想为了一块地惹麻烦。 不过,当她听到那年长者对少女的称呼时,着实惊到了。 “小民叩谢公主,定金很快就送到公主府上。” 公主? 十几岁的年纪,自然是陛下的女儿。 公主已经是除了太后和皇后,身份最尊贵的女子了,竟还当众被楚家人欺负,那其他无权无势女子呢? 辛容看着公主的背影,被讨厌的喊声打断了思绪:“喂,小子,下次好好长长眼,小爷的事也是你能管得,会背几条律令就当自己是个人才了。” 那楚姓公子哼了一声,一挥手对身旁年长者说道:“走吧,立契去啊。” 辛容唇角的笑意一闪而过,到底是谁不长眼。 两日后,洛京令惊呆了,辛容原先明明是殷驸马的人安排来报信的,怎么要给她升职的却是公主呢。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陛下最宠爱的小公主,特地找了她的三皇姑帮忙,答谢一名仗义执言的小吏。 年关将至,洛京令也不希望贼曹史少一名得力的武吏,更难得的是辛容还是一名将《为吏之道》谨记在心的赤诚少年。 反正就是升升职,干脆让辛容做县佐。 辛容接到了调职令,不太明白她明明跟着贼曹史抓捕群盗好好的,怎么又要被调去做文事。 这跟她当初给黄大人当书佐可不一样。 黄大人是看中她的武功,也十分欣赏信任她。 可是洛京令为何要让自己给他当书佐?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而已,劫掠夺取年货的群盗会增多,立功的机会不可失啊! 县丞与县尉都是县令的佐官,县丞负责洛京县文事,县尉是负责武事,俸禄三百石。 县尉将武事分判诸曹,其中包括为贼曹史、决曹史等,俸禄一百石。 至于县佐、县史这样的职位,俸禄比百石,也就是在一百石一下。(1) 辛容俸禄多了两倍,从斗食小吏成为比百石的少吏。 第二日,她就知道为何洛京令将她升为县佐了。 县佐县佐,哪里需要帮助,就去哪里干活。 这不,她起草了两份文书后,就与贼曹史一起抓人去了。 她很是疑惑,洛京令又不缺写文书的属官,何必平白给她升为少吏。 不过这样,她离诏狱更进了一步,因为作为县佐,在洛京令巡查洛京狱时,她定然要负责记录的。 虽然这巡查时间也不是固定的,但是辛容也不着急了。 因为陈若雪写了一封信过来,向辛容说明了平遇县那几十亩地的收成和管理,还提到公冶府主动交出上千亩地。 这说明司隶校尉已经审问过公冶府了,不过他们应该还没找到公冶府私藏的佃农,否则黄大人的案子也该结了。 英落高兴得很,但还是担心黄大人在诏狱的处境。 辛容很想进去看看,毕竟上次在诏狱门口,她听见了黄大人悲凉的喊声。 惊喜来得太突然,司隶校尉严大人要亲自对洛京狱中的囚犯,进行录囚。 洛京令很苦恼,州刺史录囚的时间,一般是固定的。 可司隶校尉录囚的时间却不固定,说来就来。 录囚,就是上级监察官员亲自视察监狱、纠正冤案。(2) 这对监狱的囚徒是绝对的好事,有冤直诉。 辛容很是激动,终于可以去看黄大人一眼了。 赵风宁既然看中辛容,自然好好调查了一番。 黄思进的案卷中,提到他的书佐是处死公冶府二十多人的第一执行人。 可惜这名书佐跳水救人,被急流冲走后下落不明,一直未曾出现。 后来黄思进干脆将人免职了。 案情重大,刺史没有时间寻找捉拿此人。 黄思进一人承担了罪名,只说其他人都是听令行事。 因此,不管案件是在廷尉府,还是移交了司隶校尉府,都没人去查找那名书佐的下落。 赵风宁又从诏狱狱吏那里得知,有名长相十分好看的武吏,差点进了诏狱。 用画像确认过此人就是辛容之后,他不得不怀疑,辛容就是那名失踪的书佐,而且他还很有可能想进入诏狱。 原本他以为辛容是想进诏狱探查黄思进的情况,可是他也查到辛容与和殷驸马相熟的陶源初关系密切。 陶源初没什么,可辛容莫名升职了。 这很可能与殷驸马有关,毕竟他就是殷驸马的人安排进去的。 仅是如此,他不用此人便是。 严大人的意思很明显,陛下是要保黄思进。 黄思进若是都没事,谁还非要管一名书佐。 然而公冶府是殷氏旁支姻亲的姻亲,他不知道辛容是不是被收买或威胁了。 但他已安排下去,只要辛容在诏狱对黄思进有不明举动,则立即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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