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不拆桥（1 / 1）

第二十六章

辛容只好先安抚英落，说黄大人大喊大叫，应该是在诉说冤屈。

看见英落一脸怀疑的样子，她转过头去，这话她自己都不会信。

目前她们能找的人，不是忠于职守口风紧不肯说，就是畏惧法纪不敢透露。

强迫他们是不可能的，他们又不是仇人，更不是罪犯。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与皇亲国戚认识的，却只是个爱夸口的。

辛容一时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只能期待廷尉府早些查清公冶府的罪行。

也不是没想过，像之前在吴山郡那样成为官差，再找机会调职去洛京狱。

可是洛京令不是黄大人，不会因为剿匪迫切寻求人才而不顾规矩。

不能规避规矩，以她的女子身份，是绝无可能做官差的。

至于柳慕，他根本不擅于在众人面前隐藏，更加不喜欢被人使唤。

几日后，辛容如约去见了陶源初。

即使交易已经结束，也不好过河就拆桥。

虽然他没能找人进去诏狱，好歹也替自己打听消息了。

陶源初一见到辛容，就说大造化来了。

辛容客气得笑了一下，问道：“陶兄，什么大造化？”

陶源初嘿嘿直笑：“兄弟我向驸马提起你啦。”

辛容精神一振，莫非殷驸马要举荐她入仕，要是这样，那见黄大人可就容易多了。

不过入仕还要考试，她宁愿当武吏。

她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陶源初。

陶源初嘿了一声：“兄弟，你这面不改色的，咋地，不信啊？”

辛容淡淡说道：“怎会？什么官职？”

“呦呵，你你——不是，兄弟你也太自大了，还官职？你当殷驸马让你去做官的啊？”陶源初将茶盏放下，有些好笑地说道。

辛容不解，她熟悉律令，武艺高强，文官武职都做得来，不是吗？

想当初，黄大人破格录用她当武吏，没多久就让她当了随身书佐。

说实话，被殷驸马那种好色贪欢之徒举荐，她还不乐意呢。

要不是找不到别的门路，她一听就拒绝了。

见辛容面无表情地，用茶盖拂开茶水上飘着的茶叶，陶源初沉不住气了：“殷驸马在洛京府衙那里安排的官差，被公主发现了。兄弟你要是顶上去，以后不愁做不了官。”

辛容眉心一跳，好个殷驸马，竟然想让她去洛京令那里做官差，给他通风报信。

这要是被公主知道了，肯定是个大麻烦。

她不怕公主，但她怕掺和别人夫妻俩的事。

特别是这俩，一个骄纵，一个跋扈，洛京城就没有不知道的。

四年前，她和柳慕、英落也救助过一名被夫君打骂的女子。

可是到头来，却被那女子埋怨了。

所以，上次柳慕收银子，教训那位未曾蒙面表姐的夫君，她才专门去看着。

别给人真的打坏了，又要被埋怨。

听见陶源初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他在殷驸马面前是如何夸赞她的，辛容冷冷看了他一眼。

陶源初悻悻然得说道：“你看你，别总那么傲气行不行？你想做官，总得先表现一下吧。我都跟殷驸马认识那么久了，他都没举荐我呢？”

辛容品了口茶，默然不语。

陶源初急了：“兄弟，大哥啊，我都跟殷驸马讲好了，你要是不去，我怎么交待啊？兄弟知道你文成武就，做官差委屈了。但也得等时机到了，再提做官的事不是？”

辛容也是这么想的，由殷驸马安排，她可以不走正常程序，规避身份查验。

但是，明明是互惠互利的交易，她可不想让陶源初和殷驸马觉得，是她欠了他们的大人情。

所以，她虽然心动，但面上不显，就等着陶源初着急求她。

至于做了官差以后，就只意思一下，尽快积累功劳，争取早日升官调职，才是正道。

免得被公主发现，连官差都做不得。

辛容心中有了计较，沉思良久，说道：“我可以答应。但是这种好事没得这么容易找上我，有什么内情，你要跟我说清楚。”

听着陶源初啰啰嗦嗦、没头没尾的讲述，辛容有些头疼。

殷驸马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陛下的表弟，先帝三公主的夫君。

此二人，一个被殷侯爷宠坏了，一个被太后惯坏了。

成亲多年，如今都是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没有一儿半女不说，平日见了总是剑拔弩张。

辛容觉得这种情况，怎么就不能和离算了。

都有权有钱的，自己过自己的难道不自在？

不过她也就随意想想，其实心中也明白，这就是政治联姻。

让殷驸马在寻欢作乐时，避免被洛京令和公主抓到现行，对别的官差来说可能困难些。

对她来说相对容易，有柳慕和英落的身手，再加上他们之间的暗语暗号。

纵然公主府高手也不少，但小心一些，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不过三天，辛容就成了洛京府衙的一名官差。

平日的职责就是巡街、维持秩序、抓捕违反治安律令的人等辛苦跑腿的活。

那殷驸马也不知到底被多少人惦记，总是被举报。

辛容当然不会直接去通风报信，只是打手势通知接应的英落，让她也在不露面的情形下，给驸马用商定好的物件示警。

柳慕则负责应对公主府派出来寻找驸马的侍卫。

以他的身手，提前告知驸马回避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他们三个偶尔也有失手的时候。

这是应当的，不让公主抓个一次两次的，万一她有气没处发泄，真的恼了派出更多人岂不麻烦。

至于殷驸马被公主找到后是何种待遇，那别人可就管不了了。

不过辛容三人的办事效率和报信速度，可比以前安排的人快多了。

殷驸马还能因为他们偶尔失手而怪罪下来吗？

辛容可不觉得，殷驸马在短时间内还能找别人来代替他们三个。

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找机会积累功劳。

东凌国入仕做官的路有三条：

第一，举孝廉。这是大多数普通人走得平常途径。

第二，征辟。这需要被陛下或王爷亲自举荐。

第三，先做吏，再累功为官。

先帝那时还允许买官，只不过花大量金银，买到的也是只无实权的数不上品级的官职。

当今陛下登基后，下令不允许买官卖官。

辛容有武艺在身，又不愿被查身家背景，也不可能见到陛下王爷。

那么当武吏累功做官，就是最直接的途径了。

于是，洛京纨绔们倒霉了。

有些人甚至一个月内因聚众喝酒闹事，被抓了好几回，交了几十两罚金。

更倒霉的是那些随意在街上调戏女子的人，甚至会当街挨揍。

洛京令看着辛容，质问道：“为何动手？”

辛容：“他们有拒捕的举动。”

洛京令：“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了。”

给驸马通风报信不就完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你知道你抓得都是什么人嘛？

他们的身份拐几个弯，都能跟皇族权贵世家扯上关系的！

辛容眼睛不眨，眉头不皱，声音清澈又无辜：“回大人，为吏之道，必精洁正直，慎谨坚固，审悉无私，微密纤察，安静毋苛，审当赏罚……安乐必戒，毋行可悔……临财见利，不取苟福；临难见死，不取苟免……毋喜富，毋恶贫，正行修身。”（1）

洛京令没有打断辛容背诵《为吏之道》，听着这朗朗正气之音，他心中重重叹息一声。

陛下将他提拔为洛京令，他又何尝不想做出政绩。

可是——难啊！

辛容停了一会，又说道：“为吏者，贼盗起而不发觉，发觉而未追捕者，会连累上官——”（2）

洛京令挥了下手，示意辛容不必再说。

过了一会，他才说道：“你既熟悉律令，就去给主簿当从事吧。”

辛容十分不乐意，主簿的从事既不能去诏狱，又没什么机会立功。

她直接说道：“年关将至，卑职当继续巡街。”

洛京令只觉得自己恐怕是过不了年后的考核，但是政绩也不能太难看。

留着辛容巡街又是个麻烦，而他又是殷驸马的人。

正不知该如何处置辛容时，却听见她说道：“大人，还有三个月就要过年了，盗贼窃手会越来越多，巡街的人不能少。”

洛京令目光深沉，对纨绔们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对群盗绝不可以。

若是到了年关洛京城出了岔子，那就不是政绩考核不通过降职调任的结果了，到时被免职下狱都是轻的。

他抬眼看向辛容，说道：“你武功不俗，去贼曹手下做事吧。”

辛容面上恭敬领命，心中却开心坏了。

抓捕群盗，最容易立功了。

说不定跟着贼曹史将群盗押入洛京狱，就能见到黄大人了。

隔日，辛容就成了洛京令贼曹史手下的一名武吏。

两日后就跟着贼曹史去了京郊。

前段时间有百姓报官，说是京郊有一群盗贼，不少人被抢劫了。

这些日子，贼曹也派人探查过，但是没找到人。

辛容跟着小分队在京郊南边寻找盗贼踪迹，但是一无所获。

黄昏时在与其他队汇合的路上，她见到了两名少年。

向领队说了下情况，她骑马过去，笑着说道：“金来，石青，你们不是跟着水丘辞回吴山郡了吗？”

金来和石青异口同声地说，不想跟着水丘辞背书念经，半路就跑了。

接着又迫不及待地说道：“容哥，我们也算有交情吧，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就是，我们还是想拜柳大哥为师父，你就收留我们吧。”

辛容哭笑不得：“柳慕一路上可没少给你俩授艺，怎么着，还想当亲传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