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过去,沈星要重新安排新的抬水表。
高中时的男生,看上去总有使不完的劲,打篮球,跑步,好像各项全能。
沈星已经排好了几组名单,基本都按正负两极排,瘦搭配胖,高搭配矮,各项方面互补互助,简直完美。
但是也有几个人沈星还没拿定主意,比如周宇文,听说上次周宇文因为偷懒没去抬水,被周老相当狠的罚了单独抬水一礼拜,所以这次她不知道把周宇文安排给谁一组了?
沈星正盯着费西原考虑,突然周宇文从旁边冒了出来,拿了一瓶奶茶也不知道在打算什么事。
周宇文这一趟过来是来贿赂的,他献宝一样把奶茶献给沈星,说:“班长,上次我一个人抬了一礼拜的水,你这次你排我和费哥一组吧。”
沈星在表格上写了一个费字,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把笔停下说:“我还是问下当事人比较好。”
沈星过去找费西原时,他正皇帝似的坐在位置上嚼口香糖,因为下课时间,姿态松懈又散漫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他的目光越过班里男同学的脑袋,平平淡淡的落在沈星身上,然后又貌似不经意的瞥开。
沈星离费西原的位置有三张桌子的距离,陈佳月坐在走道上和林静在看同一本书,沈星只能换了走另一边的走道。
路过伊春位置时,沈星还收到了她递过来的牛皮糖,尝了一下很甜,很粘牙。
沈星咬着糖,吸着口水来到费西原的位置上,正看到他嚼着口香糖吹了一个泡泡,像极了动画里打瞌睡的熊。
沈星把口水咽了咽,把糖扒拉在脸颊处,没让自己脱线:“费西原,周宇文说要和你一组抬水,你怎么看?你如果同意的话那我就这么排下去了。”
费西原吹起了泡泡,吹完了才说:“把我和周川崎排一组吧。”
沈星摇头:“这恐怕不行,你和周川崎都是我们班最高的,得分均匀点,要不然我把周宇文和卢亦铭让你选,你想和谁搭档。”
费西原冲她痞气的笑了笑:“周宇文吧。”
沈星十分讶异:“我还以为你会选卢亦铭。”
费西原轻挑起唇角,口型一动,吐出一句周宇文听了都想打他的话:“卢亦铭那根木头,还是周宇文这条癞皮狗比较好玩。”
太恶作剧的话了,沈星听了都想替周宇文上三炷香。
沈星闻着他口香糖的薄荷味,往他脸上瞅了眼,肩膀稍微下垂些迎着他的面说:“那分组我就这么排了,别忘记这周你和周宇文抬水,记得来我这边拿水票。”
费西原双手枕在脑后,回答她的嗓音清透悦沉,句尾稍稍上挑:“知道了,班——长。”
听着他拖长声音叫班长,沈星觉得不那么真情实意,走的时候回头一看,果然发现他嘴唇有很浅淡的弧弯上来,笑得事不关己,脸上藏着不露声色的调侃。
以前的费西原也是这样吗,沈星想了想,好像是又觉得好像不是。
当等她费西原同意和他一组的消息告诉周宇文,周宇文拍了她肩膀两下,还慷慨激昂的说了今后患难与共四个字,沈星动了动嘴皮子,在心里替他默哀。
伊春突然转头过来,拉长脖子问:“哎,沈星,你还要吃糖吗?”
沈星摆摆手:“不吃了,太甜了。”
伊春也觉得甜,又觉得扔掉可惜,问好沈星又问卢亦铭:“你要吃吗?”
卢亦铭谢绝:“不吃,谢谢。”
伊春摸了下鼻子:“哦,不用谢。”
——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沈星拿着抬水表去办公室找周老,沈星进去的时候,周老正拿着玻璃滤网水杯在喝水,白衬衫系进裤腰里,两者之间系着一条黑色皮带,活脱脱的老干部风格。
沈星收回视线,拿着手上的东西走过去:“周老师,抬水表做好了。”
周老抬起头看了看,一看是沈星,很认真地说道:“拿来我看看。”
沈星把抬水表递过去,周老一本正经用眼珠子麻溜的一扫,和颜悦色说:“等下你把这份表格贴在门后面以后顺便在和班上的男生说一下,这学期的抬水人员就按这份表格排的来,一个都不准给我偷懒。”
“我知道了。”沈星重新把抬水表拿到手上。
说完抬水表的事,周老摸了一把额前的短发,终于把一件忘记要说的事情想起来:“下礼拜要评黑板报,主题是求知求识,总的意思就是知识和见识,你和陈佳月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设计,不能给我随便敷衍!”
沈星眉眼弯弯一笑,心里勇敢吐槽:哪里敷衍了,我们每一期可是提着头在做。
这时,上课铃响起来。
不过,班主任都有这尿性,就是能自动屏蔽铃声,当它不存在。周老心里门清知道班里最后一集是体育课。
说到黑板报就要买各种工具,周老挑了几样说:“要买画笔和颜料的话去林静那里申请班费,总得一句话,要把事情办好了。”
上课铃已经响了快五分钟了,沈星听的有点等不及,主动一步截停周老的碎念:“黑板报的事保证完成任务,周老师我下节体育课,没事了吧,好,没事我就先走了。”
沈星自说自话说完,抱着抬水表以跑一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办公室。
周老看着迅速消失的人影摇摇头,这班长,溜得倒挺快。
沈星回到教室人去楼空,她把校牌摘下,喝了口水去上体育课。
沈星找到大部队时,体育老师正在训练他们做扩展运动,她停下脚步,出声喊了一声:“报告老师。”
体育老师姓李,木子李,单名一个严子,人和他名字一样,严格如斯。
他的声音气道很大,双手放在身后,眼睛一眼没看沈星,沈星只好规矩的原地站着。
李严往四排队伍绕了一圈,转身回到队伍上方,严肃说:“先练到这里各队立正稍息,现在我要公开处理一下在我的课还敢迟到的人,给我报名。”
沈星仰起脸,报了名字:“沈星。”
李严看她的眼神充满倔强,也不当她是个学生,不留情面的说:“迟到的人给我先做五十个俯卧撑,做完我在听你解释。”
沈星盯着李严,她的沉默代表了她的坚决。
她把双手撑在地上,用尽全力做了二十个,之后越做越慢,软了身体扑倒在地上。
班里三十多个人都盯着沈星,一部分人则觉得李严真是魔鬼不给学生自尊,另一部分人则觉得沈星太背撞到了枪口上,不做完五十个俯卧撑估计李严不会放过她。
撑着手软腿酸的身体,沈星咬咬牙,抖着手臂总算撑到三十个。
周宇文实在看不下去了,坐在塑胶跑道上,拿校牌拍了拍地说:“李老师,人家一个女生你罚她几个下蹲就好了,怎么还罚俯卧撑,还罚五十个,我上体育这么久都没见你做过几个俯卧撑。”
周宇文还记得沈星上午帮他的事,所以义气肝胆相照,忍不住帮她说话。
李严转头过来指着周宇文说:“你给我管好自己,小心我连你也罚。”
伊春忍住火气说道:“李老师,你把我们都罚了吧,我们班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丁川也跟上:“没错!”
李严闭着嘴巴心里骂这群小兔崽子,他本也不想把事情弄大只是想教训下不守时的人,要不然下次其他人都照她样学,他的课还怎么上,但是身为老师的权力和自尊,让他无法拉下脸。
费西原听着,他不知道李严是为啥抽风,一个男人欺负女人他也看不下去,他走到李严的身边与他身高比邻,语气不以为然的说:“还有二十个,我替她做了。”
李严找到一个台阶下刚面无表情的要点头,对面的沈星反倒不觉得丢脸了,她仰起头对他们说:“不用,我自己来。”
李严这样的人,如果今天费西原帮她做了俯卧撑以后他就会一直瞧不起她,说不定以后这样挑刺的事还会有,她靠自己沉默的反抗,反而证明她不好欺负。
沈星起身把头发重新一扎,脱掉校服外套,这次有经验了,她做完了十个停下了休息了一会又继续把剩下十个做完了。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坚定,费西原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看到了她仰起高傲的头颅,充血的脸红到脖子根儿,脆弱在冲动和倔强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李严抬了下眼皮看着沈星:“听说你是班长,好,有种,入队吧。”
沈星点头,然后转身下去。
她原本只想偷偷藏起来擦眼泪,所以却被一直注意她的费西原看见了。
费西原扯了下嘴角,哦,还是只会哭的骄傲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