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痛苦让他将压抑许久的想念化作血液喷出。 血色将四周褐黄土地染的鲜红,他捂着胸口,口腔血腥味弥漫,倒下之前,少女轻柔的手抚上他脸颊,阿雪与他额头相抵,随他一起闭上眼睛。 即使知道是幻觉,楼齐涯这一瞬间也觉得这绝望世界因为这道幻觉变得美好起来。 “阿涯!” 沈珂见男人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晃,目眦欲裂向前扑去接住他,转头看向呆愣的随从,焦急吼道:“废物!愣着干甚!叫太医!” 几名随从被沈珂那恶鬼般表情吓到,连滚带爬跑掉去找太医。 凝视男人苍白的面孔,苍白的脸上的紫色经脉都清晰可见,他面容俊美,好似一碰就会碎玻璃。 楼齐涯生来强大孤傲,哪怕在他还未爬上丞相之位,被死对头左相抓住敲断指骨也不曾露出脆弱神态,可却屡次因为鸠那个死人,思念成疾。 沈珂眼眶有些热,她咬唇抬头试图留住眼睛里那尊严,她不想再因那个贱人哭。 滚烫的泪水却还是落下来,滴在她手背上,认命一般低下头,任由眼泪肆虐,“她已经死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得见本宫,一直在你身边的是我啊。” - 摧雪回到那大坑周围,顺了几个尸体的弓箭,随意猎了几只野兔,回去递交给御史官交差。 心情受到楼齐涯影响,平时百发百中此时竟然也有失了准头的时候。她去河边洗了把脸,暗自告诉自己要清楚儿女情长一定不能影响计划。 很快她便调整好心态。 要是连自己的心情都调节不好,作为次次任务凶险的杀手为感情所影响,可能不知死了多少次,她一直有意训练自己的钝感。 因此楼齐涯并没有影响到她很久。 官员清点好猎物给她计分后:“公主确认出猎场吗?一旦出去可就不能再次进入猎场了。” “本宫知晓。”摧雪冲他友好笑笑。 营地里,摧雪似乎是第一个出围猎场地的人,看了一圈没见到胧雀,不知这丫头去哪里野了,因此摧雪先去皇帝那儿复命。 朝贵妃喂给皇帝一颗进贡葡萄,见是摧雪到来,嘴角的弧度拉直,考虑到还有皇帝在,她皮笑肉不笑:“是二公主啊,没想到公主看似单薄脆弱,竟也能猎到野物,不像我那去世的小六......”说到这儿,她露出一抹真实痛意。 提到这里,皇帝脸色也沉下来,开口道:“茯儿辛苦了,可有受伤?” “回父皇,茯儿安好。” “既然如此,那便去休息吧。” 在摧雪转身时,皇帝再次出声:“关于老六的死,南疆梵迦宫那边,你可有查到什么。” “儿臣此前在民间被梵迦宫杀手刺杀过一次,并且儿臣怀疑,贤花案也与南疆宫有关,因暂时无证据不确定意欲何为,因此未禀明父皇,请父皇恕罪。” 她并不是随口胡诌,只是暂时只能告诉皇帝这些了。 说太多反而可能会让这多疑谨慎的帝王怀疑,她这个胆小柔弱无实权的女儿为何会查到这么多,要是引起他怀疑,对于摧雪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皇帝眼神深邃,仿佛直刺人心,他不言。一旁的朝贵妃冷冷看向她,笑道:“二公主这意思,便是还什么都没查出来?” 摧雪抿唇沉默。 “贵妃。”皇帝侧眸乜了贵妃一眼,示意她逾越了。 朝贵妃无声轻哼,没再说什么针对摧雪。 沈茯沈珂这两姐妹她一直就不喜欢,没有其他原因,只因这两人是先皇后周熹生的,她这一辈子从来就没赢过那个狠辣邪恶的毒后。 幸好老天有眼,摄政王叛变那年,周熹这毒后身死,她设计将这两个野种丢掉,没想到却接连被找回来。 沈珂这丫头爱巴结奉承她的小六沈翎就罢了,可要说翎儿的死与这贱丫头沈茯毫无关系,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哪怕凶手另有其人,但要不是沈茯惹到沈翎,她的翎儿也不会气到一个人待在房间被杀。 她怎能不恨! 摧雪在来襄京之前,便调查过先皇后周熹与朝贵妃陈年旧事。 因为沈茯要求摧雪复仇的对象,就是朝贵妃。 朝贵妃与当今圣上是青梅竹马,从小便被当成皇后培养。 众人都说周熹仗着掌握北襄大半兵权的将军父亲横刀夺爱,但摧雪了解的却并非如此。 周熹出身将门,却从小被娇养在闺阁,心思深沉知书达理,惊才艳艳,因此将皇帝深深吸引,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娶为太子妃。 因此朝贵妃成了一个笑话。 皇帝因流言蜚语增长无奈将朝贵妃娶为侧妃。 两个女人同在东宫,周熹一直压朝贵妃一头,朝贵妃不甘心,因此屡次害周熹流产,周熹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女子。 好几次差些让朝贵妃殒命。 因此两人结下死仇。 在周熹死前,朝贵妃屡战屡败,因此在十二年前,摄政王逼宫周熹意外身死时,她出于强烈恨意,趁乱将周熹仅有的两个五岁女儿绑架丢掉。 因此害原本金枝玉叶的沈茯,在贫民窟受尽欺辱,痛苦苟延残喘十二年。 既然接受了委托,那摧雪便应该认真复仇。 沈翎之死,她确实不无辜。 毕竟她不是懦弱任人欺负的沈茯,摧雪狠辣记仇,怎会容忍沈翎屡次欺辱甚至掌掴她。 如果说一开始她本只想杀掉朝贵妃,但从沈翎肆意欺辱她时,她便起了杀心。杀死沈翎,让朝贵妃痛心,也不失是一个开胃小菜。 那时,她本该是一个时辰前便到沈翎宫殿,也就是沈翎死亡时早一点的时间。在靠近宫殿时,由于敏感第六感,她便闻到浓烈迷药味从殿内传来。 避开那些宫女,她悄悄飞至屋檐上,便见沈翎正欲逃出殿外,凶手紧随其后,但因瓦片挡住视线她并没有看到凶手。 在沈翎即将逃开时,她残忍冷笑,指尖射出一小石子,将她腿部打中,重新跌入殿内,随后是惊悚刀尖划开血肉悦耳声。 摧雪满意离开。 沈翎很多宫女都知晓她会来送手帕,不来反而会徒增怀疑,因此她选在尸斑显示死亡时间最明显的那一刻去了沈翎宫殿。 没想到还是被陷害了。 可是尸斑显示死亡时间与她来时时辰对不上,她何其无辜呢。 毕竟,人又不是她杀的。 “茯儿你先退下吧。”皇帝在斥责贵妃后挥挥袖子让摧雪先退下。 摧雪行礼,低头乖巧如白兔,声音温软柔弱:“是父皇,儿臣定早日寻到刺杀六妹妹背后真正凶手,也请贵妃娘娘放心。” 被长发阴影遮挡的唇角勾起,是不属于胆小软弱公主的邪气与讽刺。 离开营帐后,摧雪伸了伸懒腰,随后开始四处寻胧雀身影。 在树上,草丛,河边寻遍都未见她身影,摧雪感到奇怪,心下有些担心胧雀这笨姑娘出什么事。 没想到却在帐篷里看到了被窝里鼓鼓的一团。 “雀儿?” 摧雪缓缓接近那团被窝,见没有回音,她掀开被子:“死麻雀你怎么睡得跟死猪似的。” 胧雀这才扭过头看摧雪:“是你啊。” 见她神色不对劲,摧雪也正经起来。从小认识这么久,胧雀一个眼神她就能知道对方打什么主意,此时胧雀似乎有些茫然。 她坐在床边,将胧雀被弄乱的小碎发撩到耳后,拉住她的手,正色道:“发生什么事了。” 胧雀耷拉脑袋,不说话,抬手指向榻上角落一封揉皱的信纸。 摧雪盯了两眼,起身将信纸拿过来。 信纸上的话并不多,字迹有些弯弯扭扭的,也没有署名。 摧雪眉头越皱越深,半晌后将信纸收起。 “这是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胧雀捂脸,“会是谁给我的。” “不管真假,这种事,还是亲自验证比较好。”摧雪拍拍胧雀的肩膀。 胧雀母亲是户部侍郎从勾栏里赎回来的小妾,颇为宠爱,直到生下胧雀后,红发女婴被一名云游四海道士指出不详克父,因此胧雀母女被逐出赵家。 刚生产完的胧雀母亲身体虚弱,却还是坚持外出做体力活养活胧雀,日子本来也就那样好好过着,没想到有天母亲突然被马车撞死街头,胧雀当时年龄小,亲眼看见母亲横死,却无能为力。 到最后还是一个好心人将她母亲安葬,连个牌位都没留。 而这信纸上,说的正是当年真相。 户部侍郎正室夫人,因妒忌小妾受夫君宠爱,因此故意在小妾饮食中加入睆红素,导致胎儿出生后呈红发。 随后找来道士,谎称红发女婴不详克父,再加上赵夫人吹枕边风,因此导致胧雀母女被赶出府。 这样也就罢了,但赵夫人还是非要赶尽杀绝,见小妾带孩子过得不错,心中不甘心,雇人将小妾当街撞死。 胧雀心中纠结,她并非赵府长大,对母亲的记忆也很少,不知该不该去信这封信,该不该去求证之后为母亲报仇。 摧雪看出她纠结,定了定神色告诉她:“如若你母亲确实被害死,那作为女儿的确实不能让凶手好过。” 胧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烦躁的抿唇,“可是过了这么久,该何从查起,而且我真的不想再回赵家天天面对赵家姐妹那两张趾高气昂的脸,想吐,犯恶心。” “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可不只是那个武功高强的镖客,更是皇室公主的得力助手,在赵家的地位不会比你那渣爹低,如若他们不知好歹,你便吩咐我去敲打敲打。”摧雪安抚她。 首先便想到的是害怕摧雪因此崩掉懦弱菟丝花公主人设,胧雀迟疑:“可你现在扮演的性格,不合适帮我,我不想连累你。” “说什么傻话,你能连累到我?安心,你鸠爷我自有一套办法。” “好好,你最聪明。”烦恼被解决,胧雀瞬间开朗许多,她开心拍摧雪肩头庆祝,没想到摧雪缺面露痛色。 “你受伤了?是谁,是不是楼齐涯!”胧雀声音忽然抬高,连忙查看她伤口,注意到她身上的淤青与血肉模糊的手掌,胧雀漆黑大瞳孔像是燃起火苗。 “他是不想活了吗,敢伤你。”她说着就准备起身,被摧雪拉住。 “去哪。” “杀他。” “你打不过他。” 一句话将胧雀的火苗浇灭,她叉腰道:“喂,我是为你报仇诶。” 摧雪淡定抿一口茶,将她重新拉回坐到床榻上:“今天是我先犯的错,况且我这点擦伤对比他被我伤的,不值得一提.......” “你把他伤成什么样他才下这种狠手!” 胧雀依旧愤怒,将摧雪的手扯过涂药。 摧雪似乎被茶水呛到轻咳一声含糊道:“给他胸口插了两个洞。” 话音落,胧雀顿了顿,随后抬起头,支支吾吾:“那...那他也不能,额,欺负你啊。” “嗯...” “不是,你真给他捅了两个洞啊?没死吧。”胧雀轻啧,低头为摧雪上药时唏嘘好奇问。 “应该没死,还有力气骂我来着。” “他骂你?太过分了吧!都已经伤你了,还出言攻击?” “因为我把他爱人遗物毁了。” 胧雀这下彻底没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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