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缇被林攻玫说服,接受了她的日常投喂行为,有时候甚至看得心痒痒也想找个人练手。
可李斯年就没那么容易看开了,他的逻辑是“我不过一时气话,你还真的和那个小白脸眉来眼去上了!”。
于是李斯年开始打听沈间这个人,优等生,四中花钱特招过来的那种,考试几乎没有跌出过年级前五,家境不好,家里不在本市,听说是周边乡镇还要再偏远一些。
越打听,李斯年就越觉得不甘心,除了学习,沈间方方面面的条件都比不上自己,现在学校里肯定人人都在议论他,输给这么一个loser。
安生了没两天的李斯年又要挑事,他的人生顺如清风翻书,对沈间身上的苦难没有任何概念,也就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将要做出的举动已经可以用“恶毒”形容。
“这不是插足别人感情的小白脸吗?”李斯年带了几个人,堵住了刚下晚自习准备回宿舍的沈间。
沈间没想理他,脸上表情未变,绕过了几个人。
“逃什么?怕我打你吗?”李斯年阴阳怪气。
沈间转头,平静地看着他,“你又想干什么。”
“听听这语气。”李斯年“啧”了两声,“多理直气壮,好学生也挖墙脚撬人女朋友,说出去多新鲜。”
“我跟林攻玫谈恋爱的时候,逛街吃饭看电影,哪个不是花钱的事,现在换成了你,她怕是得迁就你囊中羞涩,只能在地摊上看看了吧。”
中学时的沈间,心性自然不如成年之后坚韧,家庭窘迫的确是他自尊心最为敏感的部分之一,如今被堂而皇之地取笑,气愤瞬间腾升。
“你再说一遍?”
李斯年等的就是这反应,不然一拳拳打在棉花上有什么好玩。
“我说,你穷,穷得买不起衣服,校服洗得发白,穷得在食堂不敢多打饭,天天青菜土豆免费蛋汤,穷得林攻玫跟你谈恋爱,还要倒贴给你钱。”
沈间撂了书包,挥拳扑了过去,几个人迅速扭打成一团,李斯年那边到底人多,很快就把沈间按住,反钳着他的胳膊叫嚷着让他老实。
“还挺有种的啊。”李斯年抹了一下脸上的伤,狠推了一把沈间,火气也上来了,“除了成绩好点,你还有什么?跟我对着干?”
“听说四中是高价把你招进来的,你家都穷成这样了?中考分数明明能上省实验,偏偏让你来四中,一次性能拿多少钱啊?”
“还好学生,优等生,说白了,你这不就是明码标价出来卖的吗?”
话音刚落,拳头撞击骨骼的闷响炸开,林攻玫一拳把李斯年的脸打得侧了出去,反身踹开按着沈间的几个人,把沈间拉至身后。
“李斯年,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李斯年保持着那个姿势愣了一会儿,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林攻玫打了,不可置信地转头,眼底全是错愕。
“你打我?”
虽然很俗,但那一刻他心里确实是那句模板——“从小到大我爸妈都没打过我,我那么喜欢你,你居然打我!”
“清醒了吗?醒不过来,我还可以继续打。”林攻玫毫不留情面。
李斯年只觉委屈,霎时红了眼眶,但昏暗路灯下并不明显,林攻玫只注意到他眼底浸出一丝亮,又被倔强地压了下去。
终究是不忍。
“李斯年,我很抱歉在你之前抽身,但这不关别人的事,是我们两个人没能完美磨合,好聚好散吧。”
林攻玫给温缇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在学校门口买点跌打损伤药进来,温缇也不知道具体买什么,索性红花油、云南白药、布洛芬、碘酒……每样都来了点。
林攻玫把沈间又拐回了教室,打开灯仔仔细细看了看他的伤势状况,还好只是几处淤青破皮,并不太严重。
棉签沾着碘酒擦过伤口,沈间忍不住躲了一下,他这一处破皮在下巴,林攻玫一手微微抬着他的脸,一手利落地消毒涂药。
离得太近,沈间感觉到林攻玫清浅的呼吸薄薄地打在自己侧颈,异样的感觉在经脉下涌动,蒸得皮肤都微微泛红。
下巴完了是胳膊,胳膊完了是腿,每一次触碰沈间都忍不住绷紧肌肉,偶尔被药酒刺激得疼了,克制不住地泄出一两个含糊的拟声词。
温缇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感觉林攻玫在从上到下一处细节地不放过地揉捏一只埋头害羞的兽类。
终于涂完了药,林攻玫收拾满桌包装袋。沈间站在她身后略显不安,终于闭了闭眼,轻声吐出一句抱歉。
林攻玫诧异。
“你道什么歉?”
这声反问来得太干脆,沈间动作滞了一瞬。
实际上他不对任何人感到抱歉,只是觉得自己给林攻玫添了麻烦。
林攻玫是被李斯年的不着调气到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语带情绪,缓了缓声音,“你没错,不需要道歉。”
垃圾打包塞进一个塑料袋,温缇自告奋勇接过说自己去扔,出了教室还贴心地把门带上。
沈间下巴和胳膊上都贴着创口贴,脸颊上还有一道不太严重的擦痕,但他皮肤白,这块红色看着就比较显眼,一直延伸到鬓边软软的发丝,让人联想到破碎的镜面。
他就那样看着林攻玫,一双眼一如既往的清淡温润,林攻玫却心烦意乱,坐在自己座位上,伸手撑着额头,半晌略微移开手指,露出的目光落在沈间身上。
“以后我离你远一点。”
林攻玫不得不承认沈间遭受这些无妄之灾都是因为自己,她纠不动李斯年那一根筋,只能暂时采取迂回方法绕开沈间。
沈间一愣,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这句话,他语文阅读理解向来高分的,此刻却觉得走马观花,无法连词成句。
“因为我李斯年才揪住你不放,我会尽快处理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林攻玫后面说什么沈间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莫名胸腔闷堵,缓慢呼吸了几次都觉得氧气走不到肺,伸手按在自己心房的位置,面露迷茫。
“所以我和你,暂时不要有交集了。”
林攻玫一锤定音,拎起书包拐了门口偷听地温缇离开了教室。
沈间立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动了动,却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愣了很久,他忽然觉得生气,蛮不讲理地生气。
明明是李斯年犯错,为什么现在他却有一种受罚的感觉?
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找谁申诉,只能被迫回到没有林攻玫闯入他生活的日子,每一天都被课程、作业、考试填满,假装自己没有失落,也没有异常。
但心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自习课上,沈间停了笔,不受控制地望向玻璃窗上的倒影,后排林攻玫的座位空空如也,他看了许久,才慢慢低头继续被打断的词句摘抄: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
照耀得更加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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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kenny打扰后的午餐到底不怎么愉快,沈间略显沉默,盯着饭盒里金灿灿的蟹柳滑蛋心里不知道在拧巴什么。
林攻玫不太喜欢沈间这种出了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找原因的条件反射,但也知道有些牛角尖得他自己钻一钻才能想明白。
沈间确实耿耿于怀,还深夜打电话把闻客达薅来分析,“我毫无征兆地重新出现在阿玫的生活,是不是挺自私的?”
闻客达困得不行,手机掉下来砸了脸好几次,“大哥,不是我说,你自己支棱一点行不行。”
“就玫姐这样的,没了一个肯尼也会冒出来詹尼,本尼,布朗尼,小熊□□,你总不能回回都让人欺负到头上吧?”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好不容易占一个地理优势,说不要就不要啦?”
沈间抿了抿唇。
近水楼台,那近的也不过是水面上一个影子罢了。
真正的月亮,于他于kenny,始终都高悬于九天之上。
之后几天台里一直很忙,林攻玫也顾不太上沈间,有时晚饭都来不及吃,跑后期跑宣传,还要跟着晚会组一起头脑风暴,策划互动环节以及终极大奖。
“去年跨年我们送了‘中国制造’大礼包,又红又专又丰富,今年还能送什么?”
“终极大礼不一定非得定个主题吧?定个十几样二十几样高端产品就得了,让品牌商自由竞争。”
“总还是要套一个噱头的,到时候宣传也好铺。”
……
商量了一下午也没什么结果,会议刚结束晚会组的几个同事就急急忙忙收拾东西说去游乐园碰运气,目前游戏环节同样是推进困难,新来的实习生们这两天把国内外综艺扒了个遍也没能得到什么灵感。
林攻玫“实职”挂在后期组,名正言顺地没加这个班,出了电视台大楼就给温缇打了电话,说约她晚上喝酒。
“稀奇啊。”温缇一来就外套一脱,包一甩,托着下巴看着林攻玫,“你这家里有‘男大’巴巴等着,居然舍得抛下美色来约我,我魅力已经这么大了吗?”
林攻玫推了一杯天蝎宫到她面前,玩笑道:“要不是闻客达电话打到我这里,我也乐意回去陪‘男大’。”
温缇举起酒杯的手一顿,又放了下来,花里胡哨的指甲衬着杯中柳橙色的液体,“他找到你这了?”
闻客达的电话是上周打来的,明面说是问问沈间的情况,实际话题七拐八拐还是绕了到温缇身上,委婉地表示两个人闹了点不愉快,但具体原因只是含糊带过。
林攻玫:“你又跟他闹什么别扭?”
“你这可是拉偏架。”温缇挑眉,“他先做错了事,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林攻玫不置可否,“你俩认识这么多年,每一年都给我一种马上就要在一起的错觉,然后每次跨年,又嚷嚷着两只单身狗只能相互凑合过个节出去鬼混。”
温缇抿了一口酒,若有所指道:“野狼哪那么容易喂熟,又不是扔块肉就跟你走了。”
林攻玫斜了她一眼,“那你不如反思反思,是不是每次扔肉的时候,都要手贱地逗人家两下。”
温缇没接话,半晌把话题挑到了沈间那,“听说,kenny找了他麻烦?”
林攻玫:“你听谁说?”
温缇:“那你别管,就说是不是吧。”
多半是沈间的感情咨询电话打到了闻客达那,闻客达又跟温缇说了。林攻玫想着,点了个头。
“也不见你心疼。”温缇撇撇嘴。
“该给个教训,这么多年,同样的坎还是迈不过去。”
“哪有你这样的。”
“不然呢?”林攻玫斜她一眼,“像你一样,没有坎创造坎也要绊一下闻客达。”
“我们这小打小闹的。”温缇摆摆手,“我自己掐着度呢,不会太过,不然不好哄。”
“准备什么时候哄回来?”
“看情况吧,最近忙。”
林攻玫挑眉,“忙着认识团里那个vocal?”
温缇不置可否,悠哉道:“你说如果我跟那个vocal走得很近,闻客达会不会急了挠我一爪子?”
林攻玫礼貌微笑:“温小姐,人类不是因为会贩剑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