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僻静的小巷子里突然出现其他人,不但不会让人安心,反而会让人更加紧张。
不过这声音,让她感觉到烟火气,确认自己是活着的。
苏萌从书包里摸出最厚的书,往旁边让了让,如果遇上抢劫或者耍流氓的,她就拿书砸。
自行车在她跟前停下,笔直的脊背和撑在地上的大长腿,即便在黑暗中也格外显眼。
苏萌:“……”
“怎么走这儿?”谢浔皱眉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想快点回家。”苏萌悬着心落下。
“能快多少?以后不许走这边。”谢浔冷着脸没好语气。
“哦。”不用他说,她以后也不会走这里了:“你怎么在这儿?”
“看你往这边跑,跟过来看看。”谢浔冲后座偏了偏头:“上车。”
苏萌把书放回书包,上了车。
她本来想和之前一样,抓着后座的铜管,但这会儿背的是她自己的书包,书包重,上车的时候突然往后坠,她心里一慌,手胡乱一抓,等坐稳了才发现她手里抓着谢浔背后的衣摆。
想要放手,却闻到他身上传来的熟悉味道,清冽干净,别人闻着有些冷的味道,却让她觉得温暖。
上辈子,她能一直留在他身边,让他投喂,也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
他的味道像极傻团子的味道。
团在他身边,睡着以后,就像和变成小白猫的傻团子一起团在猫窝里。
苏萌坐上车以后,两个人离得很近,但坐久了,他身上的味道反而不像刚上车时突然闻到时那样清晰,变得若有基无,要用力吸气,才能明显感觉到,苏萌手里攥着的衣服就没舍得放开。
谢浔双腿撑在地上,也不催,安静等着了一会儿,等背后没了动静,才回头看了一眼,见她坐好了,转头过去,一言不发地一蹬脚蹬,老凤凰缓缓前行。
车骑得很不快,但很稳。
苏萌轻轻拽着他的衣服下摆,听着车轮压过石板的哐哐声,心里阴霾随之消散。
出了巷子,就是常走的大路,往前一百多米就是她家筒子楼,住这边的学生正三三两两地走过来。
谢浔停下车,转头,冲她偏了偏头,示意她下车。
“不送我到家?”苏萌下车。
“自己走。”谢浔无情拒绝。
“哦。”
谢浔调转车头,原路返回。
苏萌朝他挥手:“哥,再见。”
谢浔没回头,背对着她挥了一下手。
苏萌等谢浔的背影融入黑暗,才继续往前走,她不知道谢浔回去的路上也被人堵了。
堵谢浔的是徐家三兄弟。
这会儿路上还有人,但那些人见是徐家三兄弟,纷纷快走几步,躲得远远的。
徐老大已经被抓进去两次了,虽然最后都花钱摆平,没关多久,但没人想被徐老大惦记上。
徐老三没敢跟徐老大说谢浔是谁,只说自己泡马子,被多管闲事的人打了。
徐老大知道自家老三没本事,还喜欢瞎纠缠人家小姑娘。
但再没本事,也是他弟,谁敢打他弟,就是不给他脸,二话不说地抄了根钢管出来打人。
拿菜刀有架势,他打群架喜欢拿菜刀,挥几下见点血,对方就逃得比谁都快。
但这种针对性地打某一个人,他不拿菜刀,容易砍出事。
徐老大没带菜刀,徐老三却带了,但被拍的那一下还痛得他直不起腰,背佝偻着蹲在路边上,拿着菜刀也没气势。
谢浔隔得老远就看见了拿着家伙的徐家三兄弟。
只要是男的骑自行车过去,那三兄弟都盯着看。
谢浔懂了,这是来堵他的。
他的视线略扫过徐老三和徐老二,就落在了徐老大脸上。
这人身上有一股狠劲,不是一般小混混。
这样的人来了,这架就肯定得打。
要不然,以后破事少不了。
而且今天这事,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事,还涉及到苏萌,就算这一架打赢也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要想以绝后患,只有一个办法。
比对方更狠,让人想到他就害怕。
谢浔单脚撑地,把车停下,低头,抬起手,无面无表情地摘下手表,揣进裤兜。
是一块梅花牌的机械表。
现在戴表的人挺多,外国的石英表在国内很受欢迎,梅花牌已经不算稀罕。
而且在校学生大多喜欢便宜又时尚的电子表,戴机械表的人不多,但他对这块表却格外珍惜。
谢浔揣好手表,才径直朝着那三人过去,直到三人跟前,才猛地刹车。
兄弟三人没想到有人敢朝他们直冲过来,鸡飞狗跳地往后躲开。
谢浔从容下车,等三兄弟重新站好,他已经把自行车停到了一边。
徐老三看清来人,怒气冲冲地拿菜刀朝谢浔一指:“哥,就是他打的我。”
“龟儿子,敢打我弟。”徐老大问都不一问一句,抡起钢管就砸向谢浔。
谢浔微眯了眼。
既然要打,那就一把过。
谢浔盯着砸过来的钢管,不闪不避,直到钢管到了头顶,才一偏头,挥手狠狠地一掌刀砍在徐老大的太阳穴上。
徐老大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气突然抽空,软软地跪了下去,钢管“咣当”一声掉到地上,跟着人也往前扑倒,趴在地上。
在场所有人定住,包括周围匆匆躲避的行人都有短暂的沉默。
徐老大脑袋跟撞了钟似的,嗡嗡响,但人是清醒的,就是动不了。
徐老三见徐老大被人一巴掌抽在地下,一动不动,急了,挥着菜刀冲了上来。
谢浔反手夺下菜刀,一脚踹飞徐老三,转头冷看向举着钢管冲上来的徐老二。
徐老二和谢浔视线对上,整个人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吓得打了个哆嗦,举着钢管定在了原地。
谢浔收回视线,手起刀落。
徐老二张大了嘴,连“哥”都叫不出来。
徐老大刚缓了过来,正想挣扎起身,就看见菜刀落下,对方速度太快,快到他完全躲不开,惊恐地睁大眼睛是他唯一能做的动作。
刀刃擦着徐老大的脸插i进地面。
徐老大近距离盯着面前刀刃,身上一阵发冷,冷汗密密麻麻爬了一身。
“听着。”谢浔看着徐老大,声音冷沉:“管好你弟,再去骚扰苏萌,就不是你们来找我,而是我去找你们。”
徐老大没出声。
谢浔也不等他回应,起身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徐老大紧绷着的神经松了下来,歪着头远离菜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努力了好几次,都还没站起就又重新摔倒,最后用手撑着地,双腿跪伏在地上大口喘气。
他打了这么多年架,没怕过谁,但刚才那小子一出手,他就感觉这人手黑,他惹不起。
徐老三跌跌撞撞地过去扶徐老大:“哥。”
徐老大问:“苏萌是你泡的那个马子?”
徐老三不敢说谎,点头。
“什么来头?”徐老大皱眉。
徐老三低下头,不敢哼声。
“苏建国的闺女。”徐老二帮忙回答。
“哪个苏建国?”
“还能有哪个,以前我们这儿的保卫科科长,现在在公安局当副局长的那个。”
徐老大愣了一下,然后一巴掌抽在徐老三的脸上:“你脑子被屎糊了?公安局副局长的闺女,你都惹?活得不耐烦,去拿根绳子勒死算求,别给老子找事。”
他的头还在嗡嗡响,手上也没多少力气,要不然这一巴掌能把徐老三的脸扇成猪头。
徐老三不服。
他都纠缠苏萌这么久,也没见苏建国把他怎么样。
但徐老大才吃了大亏,不可能再帮他出头,他只能暂时先忍下这口气。
徐老大打完徐老三又蹲到地上开始吐。
徐家兄弟知道,这是被人一巴掌打成脑震荡了。
这速度,这力道,徐老二再看还佝偻着背的老三,头皮都麻了。
招呼着老三,两人架起老大急匆匆地往医院送。
老大被打出脑震荡,但今天是他们堵的人,还是他们先动的手,又带了家伙,去告,进去的只会是他们。
再加上那小子是苏建国家的,真进去了,只要苏建国一句话,他们在里面不知道要被人弄成什么样。
今天这事,他们只能自个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