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如刀,月光倾泻而下洒在大地上。
这里是距离边城很近的小城镇,平常没有多少人来,此刻却来了一个看上去极为怪异的人,若他是在人多的时候出现,恐怕不少人要凑热闹,毕竟在这个小地方来个人可不容易。
他手里握着刀,手是苍白的,刀却是漆黑的,黑的如墨一般,刀柄黑,刀鞘也黑。
他穿着一身黑衣,整个人仿佛在阴影当中。
这人走路姿势也很奇怪,先是迈出左脚,然后右脚拖过去,他走的很慢,却极为坚定,目光似乎就向着黄沙漫漫的关东。
已经是深夜,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住宿的地方,但他却看到远处亮着一盏灯,牌匾上写着平安客栈四个字。
客栈的门是敞开的,说明还在迎客。
傅红雪握着刀一步一步走过去,这间客栈门前并没有台阶,只有一个极低的门槛,所以他并不需多费力便能走进去。
客栈里面只有一个人站在柜台后面,那人低着头,头发自然的垂下,柜台上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
她似乎并不知道有人来了,依然专心的拨弄算盘,算珠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极为明显。
傅红雪走上前,他在柜台上放下一锭银子,这时柜台后的人才缓缓抬头,她柔软的头发间斜插着一根发钗,发钗上垂下的铃铛在她抬头时微微摇晃发出声响。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手里动作也停下,似乎是在等傅红雪说话。
“住一晚房。”
在一阵沉默后傅红雪才开口,他一字一句的说,说的很慢,只是四个字却好像考虑了很久。
但他的声音对柜台后的女人来说似乎太小,女人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抬起手,纤长的手指搭在柜台的一张纸上,她的手指在纸上轻划,傅红雪定定的看她一眼,随后低头。
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女人的指尖上,最后才落在纸上。
纸上写的是住房的价格,不同房型不同的价格,再旁边的纸上写的是不同吃食的价格。
傅红雪指着最后一个价位的房间,女人点点头,这时候他又看到纸旁还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的应该是这间客栈主人的名字。
江竹瑜。
客栈只有江竹瑜一个人,现在傅红雪来了,所以又多了一个。
江竹瑜领着傅红雪去房间,这间客栈的房间不算很多,就算是最差的房间也比其他房间好。
她把房内的灯全部点上才转身离开。
傅红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到床边,他没有脱下外衣,甚至手中的刀都没有放下便躺倒床上。
他似乎并不惧怕寒夜,被子叠在一旁他也没有理会,就这么闭上眼睛。
而走下楼的江竹瑜此刻已经猜到傅红雪的身份。
她在十五年前穿到这个世界,那时这具身体刚好三岁,两年前她父母被人杀死,刚好出门的她逃过一劫。
等她回去的时候,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死了,而杀死他们的就是马空群。
这个消息她也是偶然才知道的,这两年她一直在想自己该怎么复仇,现在傅红雪过来也是一个契机。
江竹瑜坐在客栈一楼,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楼休息,她在纠结。
虽然已经过去十五年,但是现在一想到傅红雪她的记忆瞬间回笼,她记得傅红雪并不是白天羽的后人,叶开才是。
可叶开不会杀马空群。
她在楼下枯坐一晚,一直到傅红雪从后院走过来才站起身。
她脸色苍白,嘴唇也泛着白,昨晚上天气太冷她穿的又不是很厚所以头昏昏沉沉的。
傅红雪手紧紧的握着刀,一步一步向前走,没有看江竹瑜。
江竹瑜沉默的望着他的背影,等到傅红雪完全走出门,她忽然也动了。
她果断站起身追上去。
客栈门被锁上,落锁的声音没有让傅红雪回头,他一直是向前的。
外面下着濛濛细雨,她拿起门旁的竹伞几步走到傅红雪身旁。
伞支在两人头上,但是傅红雪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还是向前。
江竹瑜抬起头,这里距离关东并不远,两年前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复仇,她没想到自己会遇到傅红雪,也没想到马空群真是边城浪子里的马空群。
两人一直无话,傅红雪是不怎么说话,而江竹瑜也是不爱说话。
从她两年前听力变差、亲友惨死开始她就不爱说了,她宁愿自己是个哑巴,也不希望自己一张嘴就是痛苦。
她害怕自己忍不住把这些年经历的事情说出来,说出来也没人能帮她,不过是徒增烦恼。
举着伞太久手有些酸,江竹瑜换成另一只手,刚才举着的手自然垂下。
一不小心手便碰到腰间垂着的荷包,里面有一封信,是别人托她交给傅红雪的,可她没有给。
想到信她的心顿时有些沉重,看到傅红雪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封信是谁送的,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不想给。
这一路上江竹瑜的心情都很沉重,她的注意力没有在四周上,连雨什么时候停的都不知道。
等她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站在一个小镇的长街上。
傅红雪顺着长街走到尽头,路的尽头有个小楼,楼里很热闹,时不时就有兴奋的叫喊声传出。
他毫不犹豫的走进去,门很窄,傅红雪先走进去江竹瑜才跟上。
楼里除了喝酒说话的声音,还有一个很特别的推骨牌的声音。
江竹瑜坐着,余光便能看到那个坐在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坐在轮椅上,手一刻不停地摆弄桌上的骨牌。
江竹瑜回想文章描述,这个人叫萧别离,他在这里等白天羽的后人。
他在十九年前出现在梅花庵外的身份是无骨蛇西门春,但江竹瑜知道,他还是断肠针杜婆婆,也是千面人的儿子。
正因为千面人是他的亲生父亲,所以他的易容技术也很强。
江竹瑜很快收回目光,若是盯得太久难免惹人注意。
傅红雪点的菜很快被端上桌,江竹瑜没有动筷,视线一直停留在傅红雪握在手中的漆黑的刀上。
文里说,这是一把“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