籁捏着一片金黄色的鸟羽,对着窗外阴天的光,看着柔软的羽毛在微风中轻轻抖动。
这羽毛足有成年人手掌那么长,她用纤细的手指握住羽管,羽毛随即笼罩在一阵微弱的光晕之中——里头被注入了她的查克拉。伯芙拉一年会换羽一次,今年换下来的她搜集了一些,想要处理过后作为术式的辅助道具使用。
不见太阳的天气,风是微凉的。少女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目光落在窗外。她的房间位于烘焙店的二楼,与河滨公园只隔着一条小路。她看见路上有个披着墨绿色斗篷,带着面具的人,在和一个上忍在交谈。
斗篷加面具的打扮,估计是为了隐藏身份,但这样反而变得更显眼的吧。
她没有继续深究这个不太有价值的问题,回过脸瞥了一眼时钟,然后关上了窗子,拉好窗帘。今天的天气,连衣裙再加一件针织外套就可以了吧?
籁打开衣柜,换上衣服,收拾好东西出门了。
她预约了今天下午的火影档案馆的查阅许可。由于上一次撰写的自研忍术验证申请被科研部驳回,她需要在查阅更多资料后,按照修改意见重新撰写。
申请通过了,就可以提请指导上忍进行测试,指导上忍给出了肯定的意见后,她的忍术才能够招募实验人员。
她需要掌握更多的忍术战场实战案例,以此来详细模拟出自己的忍术实际使用场景。
静音带她来到了档案室门前。
负责接待的女忍藤原对二人打了招呼,并核实了预约情况,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对籁说道:
“查阅时间是下午一点半到五点半,我会在查阅时间结束前半小时提醒你。”
然后打开了档案室的门。
里头的光线很暗,籁抬头看了看,按照每层50厘米的高度来算,书架的总体高度应该超过了八米。而相较之下有些过于微弱的白色光源在更高的地方,远远看去像是屋顶被捅破了洞。
屋子里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木头的味道。脚踩在地板上,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静音告诉籁,木叶的自研忍术的数量在三战期间陡增,建议她重点关注一下三战时期的材料。
“但是战时的忍术评估要求与现在的不同,大部分忍术在没有经过事先评测前就投入使用,所以自研忍术的评价大都是跟任务报告一起储存的。”
“如果封皮是蓝色的,就说明在此次任务中初次使用了自研忍术。籁可以朝着这个方向查找。”
森野按照门旁的示意图找到了三战时任务报告存放的区域,三战持续的时间也就三年多一些,但存放区占据档案室了超过四分之一的空间。
她看着眼前巨大的书架有些茫然。三年之中大大小小近百场战役。该从哪里开始查呢。
“蓝色封皮……”
籁站上了取书用的升降机。与档案馆其他破旧的陈设不同,这个金属升降机看着崭新而牢固,四周围有镂空的护栏,在升降高度上也可以自由设置。
她顺手拿了几本,发现报告是按照任务时间顺序以及任务编号升序存放的。
45年,46年,47年。
47年,47年不就是神无毗桥之战发生的年份吗。森野的那因为昏暗光线而有点沉闷的精神状态骤然活跃了起来,她按照月份继续查找,果然在故纸堆中找到了那份报告。
“小队成员:
旗木卡卡西 宇智波带土 野原琳
队长:
旗木卡卡西
任务伤亡情况:
野原琳轻伤二级”
旗木卡卡西重伤二级至轻伤一级
宇智波带土亡
”
是蓝色封皮的报告没错,籁翻到最后的部分,找到了首次使用的忍术的名字:千鸟。
这一招式她曾经见卡卡西用过。
森野大致翻看了一下,发现卡卡西确实接收了宇智波带土的写轮眼,但对方是死于爆炸带来的坍塌之中,并不是为卡卡西所杀。
但是鹿丸确实说过,卡卡西杀死了自己的同伴的话。任务报告是绝对写实的,不可能掩盖这样重要的情况,
同伴……如果说同伴的话,还有这报告上的另一个人:野原琳。
看着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她死了吗,在这场战役之后?
籁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带着这份不安她继续按照时间往下查找,过了好久,终于在另一份红色封皮的报告封面上找到了两人的名字。
“
……
任务伤亡情况:
旗木卡卡西轻伤一级
野原琳亡
……
任务详述:
……
在与雾忍对战的过程中,野原琳突然出现在预判的攻击路径上,身体因此被旗木卡卡西的忍招千鸟击中,最终被贯穿了心脏而死……
”
按照要求,任务报告须由小队长以第三人称撰写。因此这句话用这份报告的作者卡卡西的视角来阐述,就相当于:我,旗木卡卡西,杀了野原琳。
原来这个说法是这么来的。
籁在心里自言自语,随手又拿了几本蓝色封皮的档案,回到了地面。
整整一大摞的报告被放在窗边的桌上。窗外仍旧是春季微凉的阴天。
森野坐在座位上,面前摊开的笔记本空无一字。她拿起刚才的那份报告,又看了一遍,又再看了一遍,却并没有找到野原琳选择死在队友手上的原因,少女的自杀,就这样发生了,仿佛因果律在某处被人折叠,产生了错乱一样。
籁很困惑,随困惑而来的是深深的荒诞感与无力。卡卡西是以怎样的心情记述下这样冷静详实的文字的呢,在他年少,伤口依然新鲜的某个夜晚,以笔为刀探入心上的伤口,分离出血与肉的肌理。
她试图在想象中易地而处,身心不知不觉笼罩在一片无尽的寒冷深邃之中。
应该保护同伴的手却沾满了想要保护的人的鲜血,如果是她的话,灵魂应该永远也无法获得解脱吧。但是从那个人的眼中,她不曾瞥见过被束缚的苦痛与黑暗。
对着空白的笔记本,森野的思绪纷乱了好一会儿,她逐渐认识到今天无法完成既定的目标了,便想着还是回店里帮忙,临走前和藤原另外再约一个时间。
此行毫无所获。
森野抱着资料又返回了书架前。
刚才藤原告诉她,资料看完之后,只要放回对应书架下的桌子上,之后她们会再整理回原来的位置。
她盯着怀中的那本红色封皮的报告,思索了几秒,接着将报告往桌子上一放,将这本抽了出来。
只有一本红色的掺杂在里头太显眼了,至少将它放回去吧。按照时间顺序,按照任务编号升序,她能够准确地找到这本任务报告原本的位置。
她重新站到了升降机上,操作机器将自己送到了对应的高度。
精神有些微的涣散,因此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正确的地方。
书架的每一层都被档案塞得严严实实,拨开足以放入一份报告的缝隙也得花点力气,她有些吃力地将纸页往里头塞。
“还在找资料吗?”
“……诶?”
突然冒出来的问句让籁吃了一惊,四下环视了一周,猛一低头,赫然发现了站在她右边的地面上的卡卡西。她心不由得一慌,手里一滑……
“啪”的一声,地面扬起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尘埃。
随着报告落地,森野听见了自己颅腔内齿轮卡住了的嘎吱声。
呆滞了一两秒她才开口说:
“都找到了,这本不小心被带了出去,所以想着放回来。”
来不及想其他说词,卡卡西已然弯身捡起了那本档案。
所有任务报告的封面左上角都写着编号。这么“深刻”的任务,卡卡西不应该会记不得。
森野的确也看见他捡起报告后,身形顿了一下,但是之后反应却很平常,直接就将资料递了过来,以致于籁怀疑,适才那稍一停顿不过是她由于心虚而产生的错觉。
森野低身接过东西,好好地放了回去。
不得已又抱着桌上的资料返回了那张窗边的书桌前。
刚才应该说已经结束了比较好吧?但是如果那样一定会被问今天的收获。毕竟卡卡西作为指导上忍,是因为听说她的自研忍术验证申请被驳回,才来到这里的。
“我这两天要离开村子执行任务,所以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他是这样解释的。
但现在这样的状况也并没有更好些。她还没有从那段被窥视的过往中回过神,当事者就突然出现在面前,时间上丝毫没有留给她平复自己心情的空隙。
她无意识地谛视着桌子对面的卡卡西,绿色的小书正好隔绝了他们俩本应该相接的视线。男人拿着书的手被缀有木叶铭盾的手套包裹着,只露出了一段瘦而有力的指节,并没有什么特别。
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在它还属于一个12岁的少年的时候,曾经亲手了结了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队友罢了。
在那之前,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战友,在那之后,他又失去了自己的恩师。籁知道,在自己所见所知之外,他一定还经历过更多残酷的诀别。
但战争年代,再惨烈的悲剧也稀松平常,不值得她的眼泪。籁在心里自我劝慰,但是不知为何,她的视线仍旧被缓缓漫出的水汽模糊了。
这算是多余的感情吧。从被卡卡西拒绝之后,她一直表现得如往日一般得体,她不想在半年后的今天功亏一篑。
森野低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阻挡外溢的水流。
“难道是困了吗?”
察觉有异的卡卡西放下手里的书。
籁仍旧低着头捂着自己的脸,摇了摇脑袋。
“莫非是因为申请被驳回在难过吗?”
这句话有几分调侃的意味在,语调却很柔和。
籁依然用摇头否认。虽然很难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觉得想笑。身体因为需要竭力抑制复杂的情绪而微微颤抖着。
她听见了对面起身的声响,他走到了她的身边。
宽阔的手掌继而覆在她的头发上,轻柔的抚触传递了男人的体温。
卡卡西作为老师,这样是适当的安慰。她的心不应该因此颤抖。
在表白被拒之后,她在心里变得很抗拒这样日常的互动。因为这样的触碰会让她觉得焦躁,会让她对自己不被允许越线的事实有更深切的自觉。
但是今天之后,她突然明白,并不存在所谓的线,有的只是一个浅薄的她而已。
“对不起……”啜泣阻滞了她的气息。
“为什么道歉?”
“为了……很多事情。”
为了她难以克制地窥探了他的过去,为了她贪恋他笑容的肤浅,为了那一句轻飘飘地被说出口的“喜欢”。
是为了这些吗?
总好像还有些未被觉知的缘由弥散在她胸腔的酸楚中。
“嘛,没关系。”
沉默了一会儿,卡卡西开解道:
“关于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