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正在看书,忽然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
从被推开的门缝处探进来一张漂亮的小脸。
籁冲着卡卡西明朗地笑了笑,随即提着篮子钻了进来。
“森野也去帮忙了?”
她束起了黑色的卷发,身穿白色t和浅蓝色牛仔背带短裤。裤子上沾了几点白色和黄色的油漆。活像刚下工的粉刷匠。
“嗯。”
鹿丸说要带她来,就是马上带她来的意思,森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只匆匆回家拿了慰问品就过来了。
“鹿丸和我一起来的,但是他临时被家里喊回去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偷溜进来的,她又补充说明。
她环视了一周,在房间角落发现了冰箱。她在床头柜上把带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把需要冷藏的食物都放进了冰箱里。
然后径自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一系列的行动十分流畅,显然很习惯探病了。
“那么……是哪里受了伤呢?”她的目光在卡卡西身上上下梭巡,对着这个手脚完整,可以说是毫发无伤的男人,露出了疑问的神色。
“嘛,除了睡眠消失了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大问题。”
“消失了?”籁一脸费解,“失眠么?”
“不,是一点也睡不着。”
“一点都没有么?药物也没有用?”籁只会不够睡,而不会失眠。毕竟她是觉得累了,一觉能睡三五天的人,“我看一下好吗?”
“就看一下,不会用奇怪的力量的。”
在他开口之前,森野就向他保证道。
卡卡西默许了。她便把椅子挪得离床更近了一些,然后伸出手去,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
她的手心干燥而柔软。一股温和的凉意,微风一般轻轻拂过了卡卡西的大脑。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了手。皱着眉看他,一脸苦恼。显然没有找到原因,“睡不着觉,一直这样的话,也是会死掉的呀。”
“那种事情,暂时不会发生,”卡卡西安慰道,顿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我们聊会儿天吧。”
“诶?”
“店里重新开业的事情,村子里重建的事情,鸣人捎回来的口信什么的。
“店里的事……新建了菜园子啊,但是那天说到一半你就不见了。”
就是他们在河滨公园与入侵者发生冲突的那天。
“……说起来,他们还去了我店里呢。”
卡卡西那个时候突然出现,是因为发现了她店里有可疑的人吧。后来突然消失,则是去追踪那俩人了。
他的出现与消失都有理由,只是她不知晓而已。
籁突然有些怅惘。
“来者不善,总之,你没事就好。”
四代的遗产,说的是鸣人吧,那一半的神器难不成说得是她?为什么是一半?为什么他们在她店里的时候没出手呢?籁不禁陷入了思索。
但既然人家在养病,暂时还是别缠着问一些令人费神的问题了。
她于是继续菜园的话题:“我种了葫芦噢!可以长得很大很大的那种,可以挂在藤上长好几年……”
但兴许是一开始的心不在焉,她捡了最不应该的话头。比划着大小的手臂在意识到这点后,于半空中僵了僵,随即落了下来。
卡卡西被她逗乐了,没绷住笑了出声:
“……嘛,像我来罗背的那种。”
籁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
“那种葫芦,叫沙棚,只有沙漠里有。”卡卡西不以为意,为她科普道,“沙漠里的居民把它的果实当做容器用的,有院子的人家几乎都种。”
“对,就是沙漠寄来的种子。”
秀丽的眉目一挑,就差没将“你拿我怎么着吧”这句话说出口了。
“既然是国外的植物,要防范物种入侵。”
“……我回头拿塑料棚罩起来。”
“不过,不罩起来问题应该也不大。”
森野抿着嘴,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卡卡西大概也担心把人气走了,接下来的半句话愣是没说出口。
籁约莫知道他想要说啥,问题不大,因为未必种得活嘛。
她俏脸一沉,就要起身:“我走啦,您好好休息。”
“我好像……有点困了。”
我好像……有点困了。
他用发现了什么新事实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这让森野坐回了床边。
她刚坐稳,卡卡西就把眼睛阖上了。一会儿,呼吸也深缓起来。
什么意思?让她看着他睡?她散发着睡眠的气息吗?
“……卡卡西先生?”
森野轻轻戳了戳他的手。
毫无反应。她紧张地再次为他做了检查,确信他只是睡着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蓝紫色的天际被点亮了暗金色的云朵。月亮在窗户边探头探脑,弯弯的像谁笑时的眼。
现在把他的面罩摘下来,不会被发现吧?
少女偷偷地抬起了手。可她刚稍稍动了一下,卡卡西便猛地睁了眼。吓得她立马又缩了回去。
“那个……你继续睡吧。”
但对方似乎只是惊了一下。并不是真的醒了。她这么说完,他便又合上了眼睛。
森野只好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在越来越深的夜色里。
窗外,那干净的深蓝色天空上,月亮正往更高处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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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划开了睡眠的壳。他抬起手遮挡着光线,可光的粒子依旧透过了指缝,落入了眼中。
酣甜的黑暗在消失多日之后终于光临了他。卡卡西试图挪动一下自己因为坐姿入睡而僵硬的身体,却遭遇了意料之外的阻滞。
他坐直一看,原来一个黑发的女孩子,枕着他的肚子,蜷着身体熟睡着。
“昨天没有回去么 ?”
籁的身上还是那身粉刷匠的打扮。此时的她背对着他,睡相安稳。一头秀发在阳光的抚摸下,呈现一种绸缎的光泽,仿佛绽放得极盛大的花朵,在雪白的床单上摊散开来。
卡卡西伸出手,抚摸着那柔软的发尾。
“森野……”
片刻后,他喊了一声。
“森野?”
“……恩。”少女的睡梦受到了骚扰,不悦地沉吟着。可却没醒,只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继续沉沦在梦里。
卡卡西只好倾下身去,轻轻摇晃她的肩膀。
“喂……”
大概因为昨晚很迟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籁那颗重视睡眠的大脑自动进入了补眠状态。所以来自于外界的干扰基本能够屏蔽。
但也抵不过卡卡西的坚持不懈。意识的小船,这样被摇晃着行驶出了梦乡。她抬起了眼皮。
好大的一张脸。
面罩,银色的头发,一只黑色的瞳仁,另一只合着的受过伤的眼睛。
空气里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妈……”森野刚要启动起床程序,认知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清醒了过来。随即将喉间的半个字音咽回肚子里。
大脑光速运转。忽略了处理信息的过程,籁便刺溜一下从床上滑了起来,对着床上的男人狠狠地鞠了两个躬:
“非常抱歉!”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了病房。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没给卡卡西丝毫反应的时间。
她奔逃在早晨医院的走廊里,灵巧地闪过了一脸诧异的护士,还有出来溜达的病人。
“小姐,医院里不可以……”护士的话还没说完,女孩儿的身影就消失了。
籁一边急急忙忙地下楼梯,一边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门。
这样都能睡!?还睡到人家床上去了??
森野选择从病房大楼的边门出去,门在走廊的最尽头,很窄。眼见着就能离开这里了,忽然有三个人从门外面走了进来。
来不及刹车,于是撞了上去。
被撞上的是一个女人。因为身体接触的位置极其柔软,她做出了判断。
“对不起!”籁行礼道歉。倒霉的时候,事情不会只来一件。
“姐姐?”
“……籁?”
籁听见这个声音,进一步受到了惊吓,抬头一看。
鸣人,静音姐,还有正面着她的,妈妈。
“妈……纲手大人。”
籁又鞠了一个躬。那张无论隔多久再见都依然熟悉的脸,让她的心酸了一下,但她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啊。原来是妈妈。
“籁怎么会在这里?”纲手面上诧异的神情渐渐淡下去,浮现出惊喜的神色,“籁你……”
“非常抱歉!因为店里烤着饼干,忘记定时了,我得先走一步!”
森野没让她把话说完,依旧装作匆忙的样子,穿过三人的缝隙,走到了门外去,身形融进了一片洁白的光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