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转头,见着来人,面上现出一丝窘迫,“周姐姐,你放心,之前借的粮等秋收后一定还你。”说着眼中还露出一丝祈求。
秦采薇打量了一下眼前头扎蓝布巾的团脸女人,想起来了,这是原身家最大的债主,王大川的老婆周素兰。
之前秦老爹还在的时候,李氏跟周素兰关系不错,常在一块拉家常做活计。后来秦老爹死了,原身没了管教约束的人,行事越发恣意,甚至还会换了男装出去赌钱,几乎把家底掏了个精光,家中常常没米下锅。
为此,李氏没少找昔日的好姐妹借钱借粮,两人的关系也从一开始的平等相处,到后来渐渐有了些倾斜。
主要也是原身不争气,李氏常找对方借东西本就气短,有时好容易攒够了要还人家,却又被原身偷走花掉,说好的还钱还粮老是不算数,即便周素兰没说什么,王大川却总要说两句酸话,被李氏听见,难免羞臊。
“行了,你也别说这个了。”周素兰叹口气,目光在秦采薇身上溜了一圈,别人家的孩子到底不好教训,只得转头朝里喊道,“春燕?春燕?”
叫了两声,里头跑出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手里提着个布袋子,神情怯怯的,跟小兔子一样。
见着那袋子,李氏脸更红了,低下头去,手指捏着衣角,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这麦子虽是陈的倒没被虫蛀,磨了也能得好些面粉,你先拿回去应付一下吧。”说着接过女儿手上的布袋递了过来。
秦采薇抬了抬眉,没想到这周大娘看着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做事倒挺仁义。
“不用了,周姐姐家也不宽裕,再说你家胜哥儿如今正是能吃的时候,家中两个壮劳力”李氏连连摆手,甚至还朝后退了两步。
“行了,你也不必与我说这些。”周素兰满脸的不在意,拿过李氏怀中的竹簸箕让女儿端好,将麦子倒了进去,“总归你欠我的也不止这一点,到时一并还了就是。”
话音刚落,里头便传出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很是有些愤愤:“还还还,去年冬天借的两升豆子还没还呢,我看不如把那没用的小白脸卖了,换些钱来还账才是正经”
“去去去,大晚上的不睡觉,女人家说话你个男人掺和也不嫌害臊。”周素兰偏头朝里啐了一口,又给女儿使了眼色,里头便渐渐没声了。
李氏讷讷站着,抱着竹簸箕就跟抱着个烫手山芋似的。
秦采薇瞧她神思不属,怕一会再把麦子撒了,干脆自己接了过来,同时朝周素兰谢道:“多谢大娘,虽然以前借的东西暂时还没办法一下还清,但我会在最快的时间之内还给大娘的。”
周素兰本以为秦采薇听到自家男人的酸言冷语定要生气,却没想听到这番话,眉头皱了皱,斟酌一番还是开了口。
“我说薇姐儿,你也别怪我多嘴,女子有女子该行的规矩,虽然你爹把你当男孩子养又给你立了女户,可你既是成家,好歹要想着以后,别跟以前似的只顾今天不想明天。”
同样是教训的话,周氏说的与钱氏说的便截然不同,秦采薇知对方是真心为自己好,虽然她本就没有原身那些赌钱打人的恶习,但还是诚恳应了句,“是,多谢大娘教诲。”
她这一应,两人四只眼睛都齐刷刷的盯着她瞧,震惊非常。
秦采薇见状,便将之前打好的腹稿说出,即她做了个梦,在梦中被神仙点化,如今已经幡然悔悟,决定痛改前非了。
说到痛改前非,两人刚还有些激动的神情又冷静下来。
尤其是周氏,甚至撇了撇嘴。毕竟以前原身每每赌钱花光了银子,找她娘骗钱时便常常这般赌咒发誓,且看着比今天诚恳多了,便略带着些敷衍道:“行吧,你要真能改了就好。”说着就要关门。
秦采薇见状,赶忙伸手将人拦住:“大娘且等等。”
周氏诧异转身,以为是秦采薇是嫌东西不够,李氏也连忙拉住女儿,却听她开口道:“大娘家中那母猪可是怀仔了?”
“啊?哦,是怀了几个月,过段时间就得产仔了。”周素兰一脸懵,她问这干嘛?
秦采薇见果然如此,点了点头,后郑重道:“大娘家的母猪看着年纪不小了,且看怀像猪仔数量应是不少,需得好生照料才能顺产。可大娘家的猪圈过于狭窄,母猪又太过肥硕,这段时间最好减一减喂食的量,再就是每天多赶着母猪起来走动走动,否则极容易难产。”
她噼里啪啦的说完,周素兰听得目瞪口呆,愣愣道:“你还懂给母猪接生?”
“咳,我听人说过,女人要是肚子太大,又不常走动,便容易难产,想来母猪也一样。”秦采薇还没想到自己这技能点该从什么地方找补,只得先如此类比。
“嗐!这人跟猪哪里一样!”
周素兰哭笑不得,只觉秦采薇就是在胡说八道,“我家这母猪都养了好几年了,以前生仔都顺顺利利的,从没难产过,再说猪仔就得养得肥肥的才好,瘦了才难养活呢!”
她家的猪仔养得好,不仅后山村的村民们有养猪的会来她家买,便是隔壁村的也有来的。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主要是猪仔都得养到半大了才卖,要是太过瘦弱,那就得多喂吃食,要知道母猪一窝可是能生十好几只呢。
“猪仔虽是健壮些才好养活,但太大了对母猪的身体也有害,大娘既是花了这么多心思养这母猪,还是小心些的好。”
秦采薇见她不以为意,知道是没听进去,但想到对方人品不错,到底还是又提醒了一句。
“行了行了,多谢你,我养了这么多年的猪知道该怎么办。”周素兰仍旧是那副嫌她啰嗦的样子。
同时这事倒提醒了她,便对秦采薇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这男人啊,光长得好看是没用的,要是不能下地干活又不能传宗接代,我看你不若还是把人休了,再找个壮实些的赘婿把日子过起来,别老因为对方不行就把人往死里打,不好看。”
秦采薇正苦恼对方听不进去劝,没想到下一秒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嘴角抽了抽,干笑两声:“呵呵,大娘早些休息吧,我们先走了。”说着便挽了李氏的手匆匆离开。
其实不用她说,秦采薇也猜过傅清忱是不是“不行”。
根据脑中的记忆,原身曾经脱光了□□过对方,可惜傅清忱却只是淡淡将她一扫,眼中厌恶万分,嫌弃万分,更没什么反应,原身因此恼羞成怒,开始折磨他。
秦采薇不知道男人若是极度讨厌一个女人,是不是真的不会有反应,毕竟前世她听说的都是不可能忍得住。
她又低头看了看这具身体,嗯,该凸的地方凸,该细的地方细,其实很不错了,想来应该是傅清忱在流放途中被人打残了,又或是被下药了,否则实在说不过去。
若真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了悟的点了点头,怪不得傅清忱掌权之后这么变态,原来都是有原因的,毕竟从古至今身有“残疾”的宦官,心理都十分阴暗。
“薇姐儿?你在想什么?”李氏看女儿走着走着都能发呆,到了门口还不停下,出声唤了她一句。
“啊?没什么。”秦采薇回神,扯了扯嘴角。
李氏瞧她面色发沉,加之也不大信女儿真的改过自新了,便试探着开口:“薇姐儿,你待会回了房,可千万不能再动手打你夫君了,小心闹出人命。”虽然女儿浑,但是官府还是怕的。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秦采薇敷衍的应了两声。
话说她看着也没那么凶神恶煞呀,怎的一个两个都不相信她?
李氏以为她不耐烦,不敢再劝,接过簸箕回了房。
秦采薇踢踏着步子也站到了自家屋前,面前的木门只有薄薄的一扇,甚至门缝都无法闭合严实,可是推开这扇木门却表示她真的成了这家人的女儿,成了秦采薇。
若她是只穿来也就罢了,偏偏她还是个有夫之妇,上有亲娘要养,下有病弱夫君一枚,真是有点麻烦呢。
舒出口气,秦采薇伸手将门推开,她先去探了探床上人的额头,见没发烧,又给他喂了点水,然后自己取了长凳搭床,合衣睡下。
翌日清晨,秦采薇尚且睡得香甜,鼻间便飘来一阵浓烈的麦香。
肚子哪吒闹海似的吵起来,她从昨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原身也是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从长凳上起身,秦采薇瞧了一眼床上,见傅清忱还没醒,便循着香味到了厨房,果见李氏正站在灶台边,手中拿着锅铲在搅着什么。
她走近一看,却是锅青青白白、稀得能当镜子用的麦糊糊,且其中大半都是野菜,面粉却被搅得极细,连一粒面疙瘩都没有。
好吧,如今开源不成,只得先节流了,李氏这样做倒也正常。
不过秦采薇还是想去城里瞧瞧,吃的东西可以省,傅清忱的伤却得早些治,否则再拖下去,他就是不死也得残废,总得去赚些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