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延,下了许久方歇。
叶轻禾喝完茶壶里仅剩的一点残茶,忍不住问:“家主还没醒么?”
高管事笑着摇头:“没有。”
叶轻禾无奈扶额。
谢长恭难道准备就这样一直晾着她?
一个哑仆过来,手上一顿比划。
高管事道:“知道了,下去吧。”
言毕,他对着叶轻禾躬身道:“叶二小姐,老奴去处理些杂事。”
叶轻禾起身相送:“您老先去忙。”
高管事离开,整个弃疾院中,再看不见半个人影。
叶轻禾百无聊赖,蹲在荷花池畔数地上的石子。
一片荷叶突然无风自动,茎杆之下,似有一双手,在轻轻摇动。
叶轻禾吓得跌坐到石子路上,硌得屁股生痛。
难道是荷花池里的冤魂,在向她求救?
随即她又觉得自己可笑,她穿的这个世界没有鬼!
她鼓起勇气,挪动脚步向荷花池走去,想查看个究竟。
突然,背后一阵力道袭来,她的身子向荷花池里跌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双脚勾住池畔石头,倒栽葱似的,悬挂在了荷花池边上。
她的双手,已触及到池中沉积的淤泥,苍白的脸与池中水面,也仅一线之隔。
“救命啊!”
她扯着嗓子大喊。
荷花池不深,淹不死人,但落下去,难免会碰触到里面的白骨。
儒雅多才的中书令大人,所居院子的荷花池里,沉着累累白骨,这件事被他的政敌知道,足以大做文章,扳他下台。
知道的秘密越多,越危险,所以她不能知道。
“小声一点,家主最讨厌吵闹了。”
岸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年音,叶轻禾眼角瞄见一袭红衣,朝她慢慢走来。
弃疾院的红衣少年?
是迟洛!
谢长恭这个大变态,养出来的小变态。
在荷花池里闹出动静吸引她注意,又在背后推了她一把的人,一定就是这个坏小子。
叶轻禾哀求:“小哥,劳烦你拉我一把。”
迟洛:“不拉,脏!”
叶轻禾恨不得抓起一坨淤泥,塞进他嘴里。
迟洛在荷花池畔蹲下,在她双脚勾住的石头边上刨土。
迟洛:“你挂在这里真难看,下去洗洗再上来。”
叶轻禾气得咬牙切齿。
小变态,你给我等着!终有一天收拾你。
“救命啊!”
叶轻禾继续扯着嗓子大喊。
以她这音量,弃疾院外面也能听见了。
大长公主,快来救救我啊!
您千挑万选的冲喜新娘,就要被折腾死了。
“四嫂,你还好么?”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竟是谢长垣。
“垣公子,我落水了,快来救我!”
叶轻禾拼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朱漆大门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伴随着谢长垣焦急的声音:“高管事,四嫂落水了”
糟糕,门关着,他进不来。
勾脚的石头被迟洛撬松,叶轻禾的身体和石头一起,向荷花池坠落。
叶轻禾的脸浸入水面,池子底部的累累白骨,已经隐约可见。
完了,完了,这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还是被她撞破了。
骤然间,什么东西抓住她的脚腕,将她整个人拽出了荷花池。
她跌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鼻息间是淡淡的茉莉花香。
“垣公子!”
叶轻禾得救,感激的抓着谢长垣的手,喜不自胜。
谢长垣全身僵硬,对着她淡淡的笑了笑,拼命掩饰神色间的紧张。
只见一柄薄如蝉翼的雪亮小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迟洛一脸暴躁:“敢擅闯弃疾院,你是活腻了么?”
弃疾院的门锁着,谢长垣救人心切,是翻墙进来的。
对迟洛这个小疯来说,杀人和杀鸡没有任何区别。
叶轻禾害怕谢长垣遭了毒手,心提到了嗓子眼,忙道:“他是为了救我,你别难为他。”
谢长垣用眼神示意叶轻禾安静,然后淡声笑道:“洛洛在和我闹着玩呢,是不是?”
迟洛真想要杀他,在他爬上墙头那一刻,就没命了。
“我没闹着玩,我是认真的,”迟洛冷声:“你破了弃疾院的规矩,可以杀。”
谢长垣:“你想杀么?”
迟洛烦躁的抓了抓头。
他喜欢去谢长垣住的院子里玩,杀了谢长垣,谢府就没好玩的地方了。
他正左右为难,一个幽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洛洛,放开五弟。”
叶轻禾循声望去,只见高管事推着一辆轮椅过来。
轮椅上坐着一位雪色衣袍的青年男子。
男子乌发披散,只在发尾用一根雪色云缎打了个结,放在右肩之上。
他的眉眼精致好看,却蕴着一丝让人望而生畏凉薄。
他的身后,是摇摇欲坠的太阳,残辉洒在他身上,有一种日薄西山的苍凉。
眼前这人,就是大家口中那个,重病将死的谢长恭。
方才,谢长恭唤谢长垣“五弟”?
叶轻禾心里一个激灵,想起了谢长恭在原书里的一句台词:
若有来世,我希望能做个,似五弟那样的人。
这是谢长垣在原书中,与主角团唯一的交集。
迟洛收回小刀,站到谢长恭身后。
谢长垣松了口气,拭去头上冷汗,他将叶轻禾从地上扶起,躬身道:“四哥,擅闯弃疾院,是我不对,请四哥责罚。”
在谢府年轻一辈中,谢长恭行四。
叶轻禾急忙求情:“家主,垣公子是为了救我,您要罚,就罚我吧。”
谢长恭抬眸看了看谢长垣,又看了看叶轻禾,神色有些怪异。
“区区小事,有什么好责罚的!”
说完,他猛的咳嗽了两声,嘴角带着丝丝血色。
“五弟,我身体不适,恕不远送。”
他下逐客令。
谢长垣对着叶轻禾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弃疾院。
谢长恭招呼迟洛,推着轮椅离开。
叶轻禾厚着脸皮跟上去,她打定主意,要赖在弃疾院。
谁让如今的京都,只有谢长恭能护住她呢!
迟洛一脸嫌弃:“你离我们远一点,脏。”
叶轻禾双手满是淤泥,身上也尽是泥土,着实有些脏,她自己看了都嫌弃。
“家主,能借我个地方,洗漱一下么?”
叶轻禾主动出击,快步上前,拦在轮椅前面,笑得一脸无害。
谢长恭蹙着眉头,冷冷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