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是个有眼色的人,急忙赶来见到姜缅一行人,先迅速打量一番,扯着一张笑脸迎了上来。
“各位来孟府所为何事,还不知几位如何称呼呢?”
“这是我家小姐,丞相府的千金,找你家孟少爷,带一人回家。”
严遂双臂自然垂落,贴着挂在腰上的剑。管家循着声音看过来,瞅见是个武艺不俗的人,他所说的小姐确实贵气逼人,对他所说的话就信了九分。
“我这就去请我家老爷。”管家态度殷勤起来,对候着的丫鬟说道:“赶紧给贵客上茶,好生招待着。”
不得不说,管家的办事能力还是很可以的,送上来的滚烫茶水刚放得凉了些,就把孟老爷请来了。
姜缅的嘴唇还没来得及触到温热的茶水,就听一阵怒斥声。
“逆子,你做了什么不着调的事,还不给丞相千金道歉!”
咳咳——
姜缅没想到孟老爷提着他儿子到了跟前,心想那口茶水幸好没喝,不然现在被呛到了,狼狈的样子太影响形象了。
“有个叫翠儿的女子,被孟少爷强行带了回来,我是来接她回去的。”姜缅也不啰嗦,严肃着神情对着孟老爷说到。
“她是自愿跟我走的,我没逼她啊。”孟少爷扯着嗓子喊道。
孟老爷给他使眼色,奈何他根本看不明白,竟说道:“爹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孟老爷一口气哽在胸口,也不指望儿子能帮上什么忙,说道:“小姐您看,这女子是自愿跟我儿回来的,我们没做强人所难的事情,既然他两人是你情我愿,我们这些人就不该参合了,您说呢?”
“胡说!明明是翠儿不堪其扰,才信了孟少爷的话。让翠儿出来啊,她一定是想回去的。”老婆婆憋红着脸,听到这对父子的言语后气愤不已。
“既然翠儿的家人找来了,就让他们见一面,如果翠儿想回去,想必孟老爷不会把人强行留下吧。”姜缅看孟老爷还想搭话的样子,就抢先说出这段话,不给他继续扯皮的机会。
“不会,不会,这就叫那女子过来。”孟老爷脸上的褶子更深了,堆砌的笑容仿佛一层薄脆的纸,风一吹就要破碎了。
孟老爷扯着儿子的胳膊,因为太圆润了,一把竟没抓得住,最后扯着他的衣袖才点头哈腰的走了。
“爹!你平常不是这样的,谁不害怕咱们孟家,为什么要对他们这样客气。”
孟少爷可能最近又长胖了些,孟老爷都快拽不动了,面色阴沉的说道:“你以为我想啊,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一个女子得罪丞相千金,这样的赔本买卖也就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能做出来了。”
“谁知道那老婆子能找来丞相千金,我就看上了一个女子,做错什么了我?!”
“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把那女子交出去。”孟老爷面露不耐地说道:“这个时候你可别给我犯浑。”
姜缅打量着孟府的装饰摆件,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要找的人就到来了。
“奶奶!”
远处跑来了个长相秀丽的姑娘,眼角垂着的泪珠坠下,顺着脸颊滑向小巧的下巴,让人心生怜惜。
“哎,我的翠儿啊。”老婆婆看到孙女了,神情激动的向前走了几步,这几天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翠儿奔向奶奶,依偎在她的怀中。
老婆婆抬起苍老枯瘦的手掌,轻抚着翠儿的长发,说道:“老婆子我都这般岁数了,什么都不缺,只要翠儿好好的在我身边”
“是孙女错了。”翠儿仰起头,泪眼摩挲的看着奶奶,鼻尖红红的喃声说道。
姜缅看两人欢欣团聚的样子,这趟来孟府的任务也算顺利完成了,环顾四周,没见到孟氏父子只有一个八面玲珑的管家在此。
跟姜缅的视线对上了,管家脸上即可布满笑容,有种“我准备好了,您随便出招,我都接着”的感觉。
“小姐,我们家少爷一时糊涂,竟理解错了这位姑娘的意愿,您看人也完整地归还了,还请您与这位姑娘见谅。”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管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缅也冷不下脸色,颔首默认此事就过去了。
“老婆婆,带翠儿回家吧。”
“哎!谢谢贵人的帮忙,不然……”
眼见着老人家的眼泪又蓄在眼中,翠儿拥住了奶奶,对着姜缅神情认真地说道:“小姐救了我们,无以为报,翠儿愿服侍小姐,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姜缅扶额,古代人表达谢意的方式真是纯粹,但这动不动就跪的习惯,她还是接受不了啊。
赶紧伸出手扶住了翠儿,看着翠儿仿若林中小鹿找不到归路的迷茫样子,姜缅心中做了个决定。
“你可以到丞相府做我院子里的丫鬟,空闲的时候可以回去照看老人家。如果觉得还可以,安顿好后去丞相府找钟管家,我会跟他提前打好招呼,给你安排个合适的差事。”
姜缅觉得她们生活不易,如果翠儿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生活来源有了保障,她再多给些时间让她照看老人,肩上的担子应该会轻些吧。
翠儿的眼睛睁大了,溜圆的杏眼漫上了层水雾,咬着唇角重重的点了头,激动地发不出声音。
她猜想小姐或许给她些活计,洒扫、洗衣……却没想到是花了心思安排,还能时常照顾奶奶,小姐真是太心善了。
老婆婆也高兴极了,不断扶拍着翠儿的手,叮嘱一定要好好伺候小姐,报答小姐的恩情。
一群人神情放松,没有沉重严肃之感,进入孟府的时间不长,这就多带一个人出来了,让在外等着看热闹的人沸腾了。
有人认出了站在老人家身旁的姑娘,这不就是被抢走的翠儿吗?!
“他们进了孟府,还毫发无损的出来了。”
“这是翠儿吧,竟真的回来了。”
“这位小姐是谁?让孟府都不得不低头啊……”
人群中喧闹起来,众人心中有疑问,恨不得立刻有个人能解开他们的困惑。
孟府斜对角处有一家酒馆,在二楼视野宽阔的地方,坐着一位手拿折扇风流不羁的贵公子,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道:“是时候让京城再热闹几分了,我就做个不留姓名的好人,帮百姓们解惑吧。”
“是,公子”
绘着泼墨山水的折扇缓缓合拢,抵在挺翘的鼻尖上,蒋志宁长长的睫毛微颤,注视着站在孟家门前的姜缅,低声仿佛情人间的低喃:“丞相府的千金啊……”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趣事,眼中泛起了奇异的光芒,他越来越觉得回到京城是一件好事,平平静静的生活多乏味啊,还是添些不一样的东西,搅乱池水为好。
当既定的棋局中加入了变数,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做执棋者有什么意思,还是大家一起进入棋局,身临其境才妙趣横生啊。
“这不是丞相府的千金吗,我二舅家的表叔的儿子在丞相府里做工,那天找他喝酒,正巧见着丞相千金出府,我才认得她,想不到小姐人美心更善啊。”
人群中经由此人的讲述,众人都知道了这位帮老人家出头的小姐是丞相府的千金,怪不得平日里嚣张的孟府泄了气焰,还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
老人家是遇到了贵人啊,有钱有权的人还能帮助平民百姓,如今很少见。因为灾民要入京而惶惶度日的人们,突然遇到了为百姓说话的上层人物,觉得心中安定了几分。
“姜小姐大善!”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气氛很是高涨,不出半天京城里就流传着姜缅的光荣事迹,还有很多的版本,说得神乎其神。
原先还觉得无稽之谈的世家子弟们,派出小厮出去打探消息,没想到这次姜缅的身份被形容的更高大了,百姓称她有菩萨心肠,是上天派来指引他们的仙子。
原来在孟府中,姜缅还曾与孟老爷商谈购买粮食的事情,决心按高于市面的价格收购,他想赚钱可以理解,但粮食不能以次充好,还有就是价格不能高得离谱。
孟老爷哪敢真得高价售出,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管家告知通福街的粮店,为姜缅备好粮食,作为这次不当之举的赔礼。
姜缅不多推辞,但还是留下了稍高于平常价格的银两,看到孟老爷抹着额头上的虚汗,低头哈腰的收下银子,才算完事。
来到与孟府隔着不远的通福街,姜缅到了孟氏粮店,表明身份说明了来意,管事的人殷勤的引姜缅上座,询问这批粮食要拉到何处存放。
姜缅缓声道:“就摆放在店前,比正常价格低几分卖给百姓。”
管事的人愣了下,才招呼着小厮等人忙活起来。
小桃不解的问道:“小姐,既然想要帮助百姓们,为何不把粮食送给他们?如果是卖出去为何不按正常的价格呢?”
“首先呀,这是本小姐出钱买来的,丞相府清平廉政,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其次呢,有付出才有收获,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知道得来不易,更加珍惜;最后呐,他们也不容易,低几分的价格就当促销了。”
“哇,小姐考虑的好全面啊,小桃都没有想到呢。”
姜缅温柔的笑容中带着狡黠,“这样就挺好的,这才是我认识的小桃啊。”
微皱着眉头懊恼的小桃,听到小姐的话语,霎时阴转晴天,憨憨的笑了起来。
粮店外摆放的粮食越来越多,很多人都发现了,看着竖起来的卖粮牌子,纷纷奔走相告,拿着家里全部的钱财,好不容易又开始卖粮食了,不管多少钱总归是要买些的。
等排起了长队,管事的人吆喝道:“今日有贵人心善,低两成的价格卖粮,大家不要挤,都有都有啊。”
场面寂静,很快又被喜悦的气氛笼罩,众人欢呼雀跃。
管事的人不明白为什么丞相府的千金不让他说出她做的好事,可能有钱人家的小姐向来喜欢这样做事。
买了粮的百姓脸上洋溢着笑容,听到街上的小儿们拿着糖葫芦,朗朗上口地说道“丞相千金做善事,高价买粮低价卖,百姓终于吃上饭。”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丞相府千金做的好事。
不久后,看到朝廷颁布的安排难民和安稳秩序的旨意,大家不再惊慌,心中的阴云渐渐散去,生活终于有了起色。
好像自从丞相千金出现,事情都往好的地方发展。古人信鬼神,信天命,姜缅在百姓心中有了不一样的形象,有人称她为仙子,更多的人称她为活菩萨,知百姓之苦,解百姓之难。
“公子,您吩咐的都完成了。”
蒋志宁眼尾向上挑起,说道:“做得很好,她想做好事不留名,我偏要散播得人尽皆知,只是有些好奇她知晓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真是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