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
吕雉沉吟道:“公子,朝中贤才极多,前往岭南的事情要不然就让别人去吧。
这一路上山高水远,岭南那地方据说瘴气横生,妾身实在是担心。
不过是区区一个岭南而已,大汉握着中原,假以时日,通渠灌水,沟通河系,修建直道,他迟早是要彻底内附的。
这一去万一遭遇了不测,妾身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做。
况且这一路上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实在是浪费您的才能。”
为什么刘邦和大汉的这一波臣子对赵佗封岭南王反应不大。
因为在这个岭南还属于鸟不拉屎的时代,那里实在是过于偏远,就连更靠近中原的楚国旧地都还有大片的沼泽,荒地,山林,没有开发完毕。
根本没人会关注岭南,那种地方占据了也只能白白耗费中央朝廷的资源。
但是吕雉不一样,洛新在教导她的时候,经常用数据说话。
于是吕雉就算了一下,然后就惊讶的发现,只要之后修建直道和大渠。
从长安出发到临淄、蓟城等山东地区最远的城池的时间,是和到岭南差不多的。
她立刻就意识到,只要一代代人前赴后继,岭南是能够被中央朝廷直辖的,只是现在做不到而已,所以她对岭南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
但是现在真的让洛新前往岭南,她又实在是担心。
洛新闻言淡淡笑道:“娥姁啊,这是诸夏的千年大计,我身为洛氏子义不容辞,当年大兄都亲自前往岭南,何况是我呢?
不要担心我,素王老祖在上,行事正当自然会受到老祖庇佑。
至于朝中的事务,现在萧何等人渐渐年老,上次我到他的府上,眉眼之间已经渐渐有死气浮现。
前两年的事务我们都已经商议过,只要按部就班的做即可,我暂时离开不会影响大局。
该是将三兄从韩国召回了,这些时日足够三兄教导刘如意母子,有三兄和五弟在,朝政会非常安稳。”
见到洛新执意要到岭南去,吕雉也只能同意,柔声道:“既然如此,公子早日归来才好。”
洛新将酒饮下,吕雉一路送他,临近宫门,洛新突然说道:“娥姁,你的祖先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成为了天下的霸主,但是最终却没有得到‘文’的谥号。
晋文公重耳甚至还不如齐桓公的功业更大,却得以谥‘文’。
这是因为管仲的光芒太过耀眼的缘故啊。
你成为了摄政,就像是文宣二公一样,青史之上一定会大受赞扬。
但若是我一直留在你的身边,我们关系太过亲近。
一定会有人说伱是依靠我才扬名,这是我不愿意的。
我离开的这两年,天下诏令政事由你而出,这对你史书上的名声是非常重要的。”
吕雉闻言很是感动,重重点头道:“公子且看妾身。”
宫门渐渐落下,洛新陡然想到了十几年之前,自己因为刘邦的排斥而离开长安城。
虽然走的已经很是体面,但现在猛然一想,突然之间感受到了皇权的强大。
若不是老祖的存在,若不是家族极深的底蕴,这么强大的皇权真的有人能制衡吗?
这么恐怖的权力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会让整个天下走向什么方面?
奴化!
当这个字眼出现在洛新脑海之中时,他立刻就想到了,现在君臣之间的关系就已经不对了。
周王朝刚刚建立的时候,礼制虽然多,不同身份的人所能使用的东西不同,但在君臣关系上,是相互尊重的。
国君若是不尊重臣子,臣子杀死君主甚至能得到史官和天下人的同情。
大争之世为了招贤纳士同样如此,君臣之间并没有那么明显的界限,孟子的学说还能够大行其道。
山东诸国的国君虽然发自本能的不喜欢,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从秦王朝开始,一直到现在,这种君臣之间的尊重基本上快要消失了。
现在皇帝只对三公九卿这些重臣还有尊重,往后的事情就只有往后才知道了。
洛新皱了皱眉头,决定找个时间和洛辰说一下这件事,在为吕雉初步献策之后,洛辰暂时将精力放在了面见诸子百家上。
随着洛新的车驾离开长安城,整座长安城顿时活跃起来,无数珍贵的宝物向着未央宫涌了过去。
洛新终于走了,该是我们讨好太后的时候了。
至于洛辰和洛亦,这两人虽然也是洛氏子,吕雉同样对这两人有着极高的信任,但所有人都知道,完全不一样。
以吕雉的年纪,以皇帝的性格,起码要统治大汉十几年,这不讨好一波,实在是不明智。
这些长安城的纷纷扰扰和现在的洛新已经暂时没有什么关系了。
以他的身份前往岭南国自然是大队人马随行,吕雉派了三百禁卫随行,再加上使团人数,大概有五百人,洛陵派了两百停驻在昭城的敢战士。
昭公有大量的私兵,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朝廷针对这件事情的策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洛陵的威慑实在是有点大,只要不大量装备甲胄就可以,若是知道戒指中还有甲胄恐怕就要炸了。
这支队伍的规模之庞大甚至超过了前往西域的洛二,规格也是极高,足见对岭南国之行的重视。
使团一路顺着水路而走,速度还是很快的,唯一有问题的就是一些禁卫都是土生土长的关中人,晕船生病很厉害,即便有医师的看顾,还是有不少人只能暂时留在过往的郡国之中。
除了这些小插曲,主要的时间就耗费在路上,这一路上洛新当然没有闲着,一直都在收集各个诸侯王国的情况,为之后施政做准备。
……
岭南国。
岭南王赵佗在王宫之中来回踱步,神情之间满是焦急和忧虑,从长安送来消息,说丞相洛新要出使岭南国他就一直非常不安。
殿中群臣一言不发,国相眼见这种情况便问道:“大王,您为何如此的焦虑呢?还请说出来,让群臣为您排忧解难。”
赵佗紧紧皱着眉头,叹息道:“唉,寡人的心思不是能说与众卿听的。”
国相却并没有放弃,躬身拜道:“大王,您是忧虑大汉丞相的到来吗?
岭南国的社稷宗庙能够建立本来就有洛氏家主的首肯,从政治上,您应当是丞相的盟友,为什么要忧虑呢?”
赵佗喟然叹道:“你们不懂,洛氏办事向来只看需不需要,高皇帝清理异姓王,齐王和昭公关系亲近,最后不也失国了吗?
当然,齐王不仅仅保住了命,甚至就连荣华富贵也都还在,相比较其他的异姓王强到了不知道哪里。
但是寡人想要做王,大秦灭亡寡人都没有回去,不是仅仅为了一个彻侯位的。
寡人现在所忧虑的是,不知道岭南国在洛氏眼中到底是什么角色。
而且这位丞相不是昭公,之前从长安传回的信你们都是见过的,这位丞相是与摄政太后站在一起的。
天下之间只剩下寡人一个异姓王了,这让寡人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赵佗的话让众人都有些沉默了,这实际上是整个岭南国高层都在担忧,这些人都是当初秦朝南征军团的高层。
在汉廷可以说半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单单是汉廷倒还没有那么担心,毕竟天高皇帝远,当初他们打南蛮都那么难,以现在的汉廷,真要是过来,还说不准谁胜谁负呢。
但问题是昭公也在中原,若是岭南国反出中原,把这位大神招来那可怎么办呢?
赵佗眼见众人不说话了,反而开始安慰众人,“实在不行寡人就给昭公写信,寡人和昭公总还是有几分香火情的,而且当初是昭公答应寡人的,总不能现在就这样将寡人抛弃。”
就在这种患得患失之中,洛新的使团终于进了岭南国中,从最边境的城池开始,一路都有人接引。
“丞相,这些城池之中的贵族都是明显的中原面孔,但是大部分看起来有些区别,应当是岭南本地的蛮夷。”
洛新微微点点头,南蛮的长相与中原还是有一些区别的,但是区别不大。
尤其是美女和比较丑的人,甚至基本上没有区别。
看到这里洛新就微微放下了心,长相差距不大是最容易统治的,之后的关键就是交待赵佗一些事情了。
岭南国要成为新的夏君夷民试点,不再是以前老祖宗那种方式的夏君夷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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