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员看着一脸希冀的刘参谋，心中自然明白这孩子的想法。 只是，这终究是要踏上战场啊！从血与火中滚过来的他深知战场的危险，而小刘在这一批的参谋里也算是最为优秀的了，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担任了作战室的参谋了。 从内心而言，司令员也早就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子侄，一方面,他也想尊重年轻人的想法，让他去血里火里闯一闯，闯出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路也希望他能有更大的作为，在军事上尽情地发挥他的才能； 可在另一方面，深知战场危险的他，也实在不忍心将他这样一个优秀的参谋人员，给送上危机四伏的战场，尤其是送到这個直属营，之后势必是要去打最难的仗，去最危险的地方。 战场不比司令部，离开之后，那就真的是枪林弹雨，几乎时时处处都是死亡的威胁...... 所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或许说得便是如此吧。 “要不，我让副参谋长去问问梅生的意见？”见场面有些尴尬，副司令轻咳一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司令员心中清楚，梅生作为一个副营长,哪里会有自己的意见,心中不悦是肯定的,但也会非常愉快地接受这个任命。问题归根到底还是在自己这里。 司令员明白,副司令员何尝不知道呢？虽然嘴上说着要去问问，实际上却是没有行动。 正所谓是：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两位司令的沉默，倒是让一旁的刘参谋急得要紧。 轻叹了口气，司令员却是没有回答副司令员,再度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参谋,声音也变得有些温和：“真的决定了？这任命一发，可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军令如山，你应该明白的。” “决定了！”刘参谋挺直了腰板：“英雄好汉都是战场上滚过来的。” 看着刘参谋挺直了腰板的身影，司令员也是一阵的恍惚，多少年前，自己好像也是如此走向的战场的吧！ 即便如此，司令员依旧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去看看七连吧，给他们带些新的棉衣去。”良久，司令员终于再度开口说道：“等你回来，告诉我你最后的决定。” “是！”刘参谋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考验了。 没错，司令员就是要让他去亲自看看七连，虽然七连离开战场已经有了两日多的时间，但这已经是总部能够看到的最为接近战场的部队了，两日时间风雪兼程，想必还有不少战场上的痕迹。 让刘参谋去看看，真切地感受一下战场的痕迹,那些被火药侵袭过的破烂的衣物,那些被流弹烧灼过的受损的皮肤，还是连日行军带来的深深的疲惫，胜过一切的言语。 或许这些终究吓不回这个试比天高的年轻人，但起码也让他提前知晓了一些战场的无情，也算是他这个做“叔叔”的在送别前的最后的礼物了。 当即没有二话，对着司令员和副司令敬了个军礼，随即大跨步地就离开了办公室，往后勤部走去。 “要不要，兵力上再给直属营配备些老兵？”副司令看着大踏步离开的刘参谋的身影，再度建议道。 显然，听副司令的话语，小刘加入直属营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可不相信，自己调教出来的兵，会被区区的战场气息给吓得打起了退堂鼓。 既然小刘的加入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而且马上就要投入战斗了，自己这个做娘家人的，当然也得给点好东西才对嘛！ 老兵，尤其是经历过战火的老兵，显然对于一个新建的营而言，是最为宝贵的财富了。 听着副司令的建议，司令员略略思索一番后，还是摇了摇头：“已经给他们配了两个加强排，已经有七八十人了，要是再加老兵，恐怕就要超过七连本身的兵力了，反而不利于梅生的工作开展。他们马上就要投入战斗，保持队伍的稳定性很重要。” “那行。”副司令点点头，说道：“我给他们配的两个排也都是排长带队。嘿嘿。这样一来，就不会影响他们连级干部的安排了。” “狡猾！”司令员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又小声地说道：“还要给小刘强调下，下去是去学习的，决不能摆派头，尤其军事行动上一定要服从梅生的安排。要是做不到，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放心吧，我都记下来了。”副司令的声音也低了下来，随即看了司令员一眼，问道：“只是梅生那边，要不要沟通一下？” 闻言的司令员微微一愣，随即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放心吧，不要小瞧了年轻人的觉悟，再说了，咱们给他这么大笔的嫁妆，还不能送个媳妇过门啦？” “呵！小刘倒成附送的了！”副司令无奈地摇摇头道。 “闯闯吧！闯出来了，就不是附送的了！”司令员也笑着回答道。 “嗯。”副司令闻言也是同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继续问道：“既然要陪嫁，那武器方面，咱们是不是放开一些？” 既然人不能给你多划拉几个，那武器方面咱还是要给自家侄子多争取一些的。 “七连不是缴获挺多的吗，应该都换装了美械了吧？”司令员微微一愣，但随即明白了副司令的意思，这是要给自己的子侄攒家底呢！ “行吧。”司令员对于这区区一个营的火力倒也真不算在意，再搬能搬多少，随即便答应道：“后勤刚刚送上来一批武器，里面的美械好像不算太多，分下去反而不好安排，可以让他们优先使用。” “那批美械好像连两个连的装备都不够吧。”副司令顿时有些不太乐意道。 “你就护犊子吧！”司令员无语地摇着头，随即说道：“后勤处让他们自己搬去吧，只要别浪费。” “是。”副司令乐呵呵地说道，心中已经在谋划着要给直属营划拉些什么装备了。 对于这个营，再怎么重视也是应该的。 “给他们配一部电台吧。”正在副司令颇为高兴的时候，司令员却又突然地补充道：“若是有什么事情......” “哈哈，还说我护犊子。”副司令当即揶揄道。 司令员也是老脸一红，这也算是司令员为数不多的脸红时刻了，毕竟此举也算是“以权谋私”了。 要知道，如今电台还只是配到了师一级（后续电台会大量到货，那是后面哈），只有极其重要的位置，才配发到团一级。在电台如此紧缺的如今，这个区区的营级单位却是要配上一部电台，显然是司令员的“偏爱”了。 当然了，作为本就是蝎子拉屎——独一份的总部直属营，配备个电台好与总部联络，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吧。 “行，我去安排。”说着，副司令转身便也往后勤处走去。 而此时的刘参谋却是带着十好几人，一人抱着好几捆的新棉衣站到了七连临时的营房门口。 尚未推开门，里头的欢（污）声（言）笑（秽）语便已经传到了刘参谋的耳中。 “同志们，我来念念咱们伍万里同志的战斗总结。” “好！好。”众人一致地附和了起来，这难得的完成任务后的无忧无虑的休息时间里，能有一封注定错漏百出的战斗总结来娱乐娱乐，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哦，不，是战斗总蛋！”余从戎手指着上头的的标题，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果然，这才刚开始，就已经让营房中瞬间笑成了一片，而那被“嘲笑”的主角却正被平河死死地束缚在怀里。 “手蛋蛋，拉线后，五秒蛋。”余从戎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伍万里的手书。 哈哈哈...... 七连的战士们听着错别字一大堆的手书，仿佛看到了曾几何时也是大字不识的自己，不由得全都大笑了起来。 “有铁皮蛋着的，扔不进，要找没有铁皮蛋着的。”余从戎努力识别着伍万里鬼画符一般的字迹，一边一字一顿地念着。 那憨态可掬的模样直惹得众人又是也一片的哈哈大笑，就连还在焦急等待着命令的梅生以及嚼着馒头琢磨着修屋子的伍千里也是会心一笑。 门外，刘参谋听着也是一阵的笑意。随行的后勤人员刚想敲门，却被刘参谋给止住了，显然这是个不错的认识七连的机会。 果然，一片哄笑之中，余从戎的声音再度响起。 “营长，小同志成长了！”余从戎将那张皱皱巴巴的纸张摊开在梅生的面前。 梅生只瞅了一眼，也就余从戎能认出来了！不过，看着那擦了又写、写了又擦的痕迹，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三行字，显然伍万里也是用心了的。 当即梅生便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不错，态度是不错，还能总结，有进步，就是没有署名，不算数。” 闻言的余从戎，又拿过了总结，凑到了眼前仔细分辨一番，末尾还真没有署名。 “那就签个字吧！”余从戎随即将那“总结”往伍万里身前的木桩子一拍，继续调戏着说道。 看着还在平河怀里努力挣扎地伍万里，余从戎的玩心再起，当即将连长伍千里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一个蛋，如果努力能从里头啄开。” 听着余从戎的话，伍万里的挣扎也变得小了些。 只是，余从戎可不是伍千里，正当伍万里的“深受感动”之时，余从戎脸上随即挂上一堆的笑容，随即画风一转，说道：“兴许能变成一堆蛋。” 余从戎的话语瞬间又引来不小的哄笑声。 当即，伍万里幼小的心灵仿佛遭遇了万点暴击，当下就要挣扎出平河的束缚，跟余从戎“拼了”。那倔强的模样，仿佛在嘶吼着：“老子不是蛋，老子是鹰！飞到天上的鹰！” 只可惜，弱小的伍万里显然挣脱不开平河的束缚。 好在的是，现在的伍万里可不是刚刚加入七连的伍万里了，他已经有了许多疼爱他、认可他的老兵了。 其中最为心疼他的，自然是雷爹了！ 听着余从戎的玩笑，顿时雷爹就不乐意了！ 站起了身子，雷爹一脚就踹在了正在狂笑的余从戎的屁股上：“滚蛋。” 随手又是一掌拍在了“助纣为虐”的平河的帽檐上：“还有你！” 见雷爹发火，余从戎哪里还敢多言，揉了揉被踹的屁股，麻溜地就闪人到了一边。 连带着被狠砸了的平河也赶紧放开了怀里的伍万里，双手挡着雷爹的进攻，悻悻然缩到了一旁，末了还又被雷爹给踹了一脚。 “诶诶诶......”打定主意要给自己的“幺儿”找回面子的雷爹当即喊住了正在闪人的余从戎，说道：“就你个兔崽子还笑话别人？” 被雷爹喊住了的余从戎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妙。 只可惜，雷爹的嘴那个快哦。 “同志们，余从戎同志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被吓得尿了裤子。”雷爹一手拿着烟斗一边爆料着余从戎曾经的丑事，颇有一番指点江山的模样，只可惜，内容却有些颇上不得台面。 见雷爹吧自己最糟糕的糗事都给翻了出来，余从戎立马上前想要见雷爹给拦住，只可惜，还是晚了半步。 “他的裤子还是我洗的呢！”雷爹的爆料再度让七连欢乐的气氛达到高潮。 “诶诶诶......这事儿，我可以证明啊！”一个声音在雷爹的身后高叫着，七连的战士们瞬间笑成了一片。 就连刚刚被“调戏”的伍万里也笑的呲出了大牙——原来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不仅仅是房间内七连的战士们，就连门外的刘参谋等人也是会心的笑了起来。 或许只有这样知根知底、互相挖苦、互相取闹的连队，战时才能真正放心地把背后交给对方，也才能有这样强悍的战斗力吧。 “啪啪啪”三声，推开门，刘参谋随即和后勤人员带着一堆的棉衣来到了营房之中。 “大家把破的衣服、太脏的衣服都留下！”打头的后勤人员小王（就是他送七连来的营房，自然有些熟悉）走入营房中，立即自来熟地吆喝了起来：“换上这些干净的。” 瞬间，本就充满着欢声笑语的营房立即又越发地热闹地起来。 新衣服，那是过年才有的好吧！虽然前头也穿过了美军的衣服，但那是美国佬的，跟咱自己的心军装，那能比吗？！ 当即七连的战士们便纷纷起身，迎接后勤部的来人。 梅生看着来人，当即也便放下了手上正在烤着的脚袜，站起了身子，握住前来送棉衣的后勤小王参谋和其他人，说道：“谢谢同志们的关心。” “应该的。”小王参谋也是受宠若惊，他可是听说了这位副营长的丰功伟绩，部队里最佩服的就是能打仗的人了，赶紧说道：“你们都辛苦了，还有啥需要的，都跟我说。” “谢谢，谢谢！”梅生点点头再度感谢道。 “大川。”梅生对一旁的连卫生员说道：“挑三件干净的，把棉花掏出来做急救棉。其余的分给同志们。” 转过身，又对着毫不客气正在比划的长短的“丘八们”嘱咐道：“伤员优先啊！” “是，营长。” 一句句的答应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其实，哪有啥伤员，要说被子弹擦到了就算的话，几乎个个都是，剩下的，就只有跑太快崴到脚的了。当然了，那些破的厉害的，肯定是优先给换了。 只是，这一句句的答应声，却是让走在后头的刘参谋瞬间锁定了目标——原来他，就是梅生，梅营长，自己未来的搭档。 看起来眉清目秀的，要不是脸上的几道擦痕，简直就跟大学生也没什么区别。 哦，对了，他本身就是大学生！学历甚至比自己还高呢！ 刘参谋一边将自己抱着的几捆棉衣递给了七连的战士们，一边就上下打量起梅生来。在几日前，他就一直在猜想，这位梅营长该是什么模样，今天总算是见到了真人了。 就在一捆捆的棉衣不断地递过来时，梅生的心中也是机动不已，但是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梅生必须让自己忙碌起来，至少看起来有事情做。于是，梅生干脆和卫生员一起拆起了棉花，一边拆一边等待着那位刘参谋的到来。 当然，现在的梅生显然不知道，站在他身边，正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正是他要等待的刘参谋。 看着麻利地用美式军刀挑开缝线的梅生，刘参谋也是颇为感慨，原来战场上如此骁勇善战的梅营长，在私底下会是如此的谦和。 一番打量之后，刘参谋随即又将目光看向了其他的战士们——他未来就要一起生一起死的战士们。 虽然已经经过了一番梳洗，洗去了一脸的灰尘，但那枪林弹雨所留下的血痕却是无论如何也洗不去的，身上的棉衣更是饱受战火的摧残，有的地方甚至已经被烈火烧焦碳化，不少的黑色之中还透着一丝丝的红色——那显然是血液干涸过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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