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一个清脆的声音隔着帘幔传来。 蒙在头顶的军大衣瞬间被掀开，露出了里头的一个两鬓斑白的汉子，一双虎眼猛然间睁开，目光随即看向了身边的帘幔。 随即，厚厚的军大衣被掀开，随即又被套到了身上，一手戴上军帽,一手将帘子撩开，只短短的十几秒钟，人已经在房间之外了。 “什么事情？”刚刚被惊醒的副司令对着眼前的机要参谋问道。 “九兵团回电了。”机要参谋立即答道。 “走。”副司令没有更多的话语，当即便一路小跑到了译电室。 “九兵团回电。”副司令对着译电员说道。 译电员会意，当即从一旁的文件夹中抽出了一個印着绝密字样的文件，双手递到了副司令的手中。 大致浏览一遍后,副司令很快在后一页的签收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随即拿着电报就往隔壁的总部办公室里而去。 “司令员。”副司令三步并作了两步，很快来到司令员的身边,随手便递过了九兵团的回电，并简要说明道：“九兵团回电，申请26军76师、77师向南面长津湖方向进行展开，并做好随时驰援长津湖战场之准备。” 司令员接过电报，仔细地看过一遍后，抬头问道：“你的意见呢？” “同意所请。”副司令干脆地回答道。 “好。”司令员点点头同意道，随后又补充道：“你来拟发回电，告诉26军，要胆大、要心细,进攻的要果断、打援的要坚决,我等着他们胜利的消息。” “是。”副司令立即答应道。 “等等。”不待副司令转身,司令员又立即补充道：“另外,电告国内，让东北方面密切监视惠山镇方向，最好能追踪道美7师之凸出一部的行踪,以减轻26军协防后方的压力。” “明白。”副司令再度点头道。 “等等。”司令员再次叫住了副司令，道：“把给80师直属营的嘉奖令和改编的命令，通发九兵团及其下属20军、27军各师。大战在即,士气是首要的。” “好。”副司令立即就明白了司令员的意图。 这是要用梅生的七连激励各个参战的部队啊，尤其是80师，眼看着曾经的战友被提拔了，这不得嗷嗷叫着冲杀啊！ 不过意外的是，副司令答应完了之后，却是迟迟没有动作。搞得一旁的司令员有些不明所以，问道：“你还等啥？” “没其他指示了吗？”副司令揶揄道。 “滚去发报去。”司令终是无情地踹走了副司令。 ...... 很快，同意26军向南展开的命令便被传到了九兵团，而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给予80师直属营的全军嘉奖令。 而此时的80师师长和政委却是刚刚好回到了师部，正准备给下面各个主力团的团长和政委们宣贯兵团的指示。 “好消息啊！”才刚刚起身准备前往会议室的师长和政委立即被政治部主任的一声“好消息”喊住了身子。 “什么好消息啊？！”师长看着正拿着电报向自己走来的政治部主任问道。 “师长，您看看吧。”三两步走到了师长地面前，政治部主任随即将手中的电报往师长的手里一塞，说道：“您心心念念的第七穿插连和梅生梅营长有着落啦！” “哦？”闻言，师长便是一喜。 “原本以为因为战役展开的速度太快，这小子要赶不及了呢！”师长一边笑着一边就开始打量起了电报来。 嘉奖的电报并不算长，师长却是足足看了有两分钟，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电报送到了一旁早已饥渴难耐的政委的手中。 “确定没搞错？”一边给政委递过电报，一边师长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总部亲自发到咱们师和58师的,其他师都是兵团转发。这还能错？”政治部主任摇着头说道。 一旁的政委飞快地扫过了电报,只瞬间就理解了师长的想法。 “看来，过不了几年，咱们见到这个梅生，恐怕还要咱们先敬礼咯。”师长也是有点儿唏嘘道。 也不怪师长唏嘘，刚刚师长还在想要给七连再多创造点机会，好让梅生尽快地成长成为一个合格的营级乃至团级的指导员。 可不想，就出去送个电台的功夫，就被上级慧眼识珠了，上级到底还是上级啊！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政委也打趣师长道：“硬生生地从友军手里抢来这个送电台的任务的是你吧，不动声色地把这个任务交给七连的也是你吧？老实交代，这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笔。” “屁勒！咱要有这手笔，还跟你搭档，早他娘当军长、司令去了。”说着还不忘朝门口喽一眼，生怕一个声音突然问道：谁他娘要当军长、司令啊。 嗯，确定了，是我军的干部，突出的就是一个人怂嘴硬。 请原谅政委同志不厚道地笑了！ “原本也就是打算让梅生在总部首长面前露个脸的，没想到，这个脸漏大发了，白白搭上了我一个主力连！”见政委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师长也赶紧打圆场，将自己原本的计划和盘托出，只是越说，心中却越是泛起了一丝丝的苦涩，这是个什么情况。 “哎，这买卖，亏大发了！”师长一脸的悔恨模样，很快又遭到了政委的无情打击。 “装，哎，你就装！”政委一脸无奈地看着师长：“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算他梅生以后真当军长、司令了，能忘了你这个挖井人？” “嘿嘿嘿！那指定是不能的，咱老李看上的人，突出的就是一个重情重义好吧。你想想，梅生那可是都把退伍申请都给交了，一听到要打仗了，二话不说就跑回来的。”师长当即竖起了大拇指，点着头说道：“就这份情谊好吧！没说的。” “知道你还装。”政委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这不是提前适应下，等会儿好给58师的老黄发个电报，邀邀功，顺便要点东西、打打秋风啥的嘛。”师长在自己的老搭档面前也是丝毫不忌讳暴露自己一贯的“多吃多占”的毛病。 略略沉吟了一会儿，政委还是摇了摇头，略带严肃地跟师长说道：“我的意思，还是不要这么做。首先，我军不比从前了，已经正规化了，虽然在紧急时候的互帮互助那是没得讲的，但战前的这些个小动作，却是不能再搞了。” 师长闻言，也是眉头微皱，显然，他如今一个堂堂的王牌主力师的师长，哪里看得上那点子机枪弹药啥的，邀功也好、打秋风也罢，实际上更多的还是在延续兄弟部队之间情谊，这秋风你打一场我还两场，打着打着，两家人也就成了一家人了。 但师长也很快意识到，政委口中的正规化，恐怕防的就是所谓的“一家人”的主意。当即没有插话，等着政委接下来的话语。 “其次。”政委见师长也没有不耐烦的迹象，当下继续说道：“58师和60师负责下碣隅里的敌人，那是场硬仗，咱们师本来就还比较宽裕，又是头等的主攻师，背后还有94师甚至是26军的两个师撑腰，不说火力比他高多少多少，至少是不太缺的，这个时候打58师的秋风，不合适。” 这话倒是说到了师长的心坎里，要说这次战役里头，最危险的，一个要属防守柳潭里至下碣隅里的59师，另一个就要属堵下碣隅里门的58和60两个师了。 自己这个打主攻的师，这时候还去打58师的主意，确实不太合适。 “当然，还有最后一点，你的部队因为救援了58师的部队，被总部点名嘉奖，还直接提拔成了总部直属营，荣誉就不说了，实惠也全给你了，这时候你在去打58师的秋风，是不是有些不厚道。”政委随即继续说道。 “啥呀！荣誉就算了，实惠咱是一点都没看到啊！我还往里头搭了一个主力连呢！安排个去总部的任务，把自己最好的攻坚连给弄丢了，我上哪说理去啊？”说到这个，师长立即就不乐意了，荣誉那是荣誉，实惠是实惠，两者决不能混为一谈。 “你个傻货！”政委都无语了：“你没看到电文后面说了等直属营送抵电台后，即行快速往长津湖新兴里方向归还建制，暂时接受总部和80师的双重指挥吗？你想想看，你送出去的可只是一个连而已，这回回来的，可是整整地一个营！” “哦？”师长顿时来了兴趣：“这么说咱们挣了？！” “当然了！”政委继续说道：“总部那边还能让他直属营缺编着来到长津湖吗？肯定不能啊！” “那感情好。”师长搓了搓手，笑着说道：“出去一个连，给咱带回来一个营，这买卖可以做！”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政委随即问道：“咱们的作战计划是不是考虑稍作修改，把梅生的直属营也考虑进来，即便说直属营的战斗力还没有确实，至少，七连的攻击波次是不是要提前一些。毕竟，现在的七连已经是总部直属营了。” 闻言的师长却是收敛起了刚刚的笑意，原地踟蹰了半分多钟，这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随即对政委说道：“且不说扩编之后，会不会对七连的战斗力产生影响，时间上也恐怕来不及。眼看战斗还有四天的时间就要打响，七连甚至还没有抵达总部，抵达总部之后回转，又需要重新翻越狼林山脉，时间上很不乐观。” 不待政委解释，师长便继续说道：“我当然相信只要我们的一个电报，梅生一定会想方设法准时赶回来参战。 但一来，七连只是一个连，即便再能打，在如此规模的战斗中也不是绝对的必须的； 二来，若是要梅生和直属营如此赶路，也失去了我们调他们回来的用意； 三来，这趟路不算近，去的时候能碰上58师这档子事情，回来的时候不定会发生什么，一旦梅生和他的直属营赶不回来，我们就必须临时调整方案，恐怕对全局都会产生影响。 因此，不论是出于爱护梅生和直属营也好，抑或是出于对战役的负责，都不能讲直属营安排进第一攻击序列。” 说道正事上，师长立即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这话说的，显然是考虑的非常周到，政委立时也被说服了。 “总让梅生一个人出风头也不好不是？”师长随即笑着说道：“更何况，这场仗还有的打呢！” 政委闻言也是继续点起了头。 只是，不论师长还是政委，都没有想到，师长的话会一语成谶！——这场仗何止是还有的打！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师长、政委。”见两人迟迟没有到来，参谋长已经寻摸了过来：“人都到齐了，都等着你们下达命令了。” “好，走。”甩掉梅生给自己带来的兴奋，师长恢复了沉着的心态，随即带着几人来到会议室中。 “下面开会......” 还在路上的第七穿插连显然并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已经在一双双无形的大手的推动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很快的，他们也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了。 因为，梅生所选定的，暂存物资的地点——东马谷到了。 而他们亲爱的连长伍千里同志，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被堆积在那些破旧的茅屋之间的车辆和武器物资，颇有些念念不舍的样子。 当然，也不仅仅是伍千里，几乎七连所有的战士，有一个算一个地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东西。 没办法，穷怕了！ 要不是梅生的一再要求，每人只拿两日的食物量，众人还在一个劲儿地往自己怀里、背包里塞着东西呢，就仿佛这一去，这些物资就不再属于自己了一般。 但即便是这样，众人还是一个个超载了！ “那是啥！营长，最近胃口好，吃得多，多拿两个。” 这是战士们给梅生的理由。 对此梅生也只能无奈地摇头，骗鬼呢，你们还吃得多，有一个算一个，那个不是跟个山西土财主似的，一个破罐头恨不能吃一天，连铁皮都不放过。 拿起来一个比一个贪心，吃起来，一个比一个抠门。 轻叹了口气，梅生也是无奈的摇头，拿就拿吧，也就多点负重而已，让他们心安就好。 当即一脚一个地把拿着物资的战士们踢吧走，好容易，七连才依依不舍地继续踏上了征途。 只可惜，这个征途，显然并不太安宁。 不过才走了不足百米，伍千里便开始了一步三回头模式，甚至向梅生建议道：“营长，要不咱留下一个班的战士守在这儿吧！” “我的大连长啊。”梅生无奈地摇着头：“你能不能大气一点，就这么点武器物资，只得这么念叨的吗？” “这么点武器物资？”伍千里顿时一蹦三尺高：“光是武器都可以再装备两个连的了，这叫这么点？还有那么多的衣服和毛毯吗，这要带回去，师里头每人都能分上一个手套或是脚袜了。” “哎，眼界放宽一点！”梅生轻叹了口气：“里头一半都还是咱们换装下来的武器，三八大盖都好几十条，扔我面前我都不想要。大型的火炮更是一门都没有，你当美军能看得上？” “再说了。”不待伍千里反驳，梅生随即继续说道：“拜托你老人家也看看地图，这个四不着的地方，根本没有丝毫的战略价值，美国佬吃了没事干过来啊！” “可是......”伍千里显然也知道这个地方的鸡肋，否则也不会同意将这么多好东西留在这里，可架不住“穷怕了”啊，当即便还要继续叨叨一番。 梅生再度无情打断，道：“再说了，你留一个班的人马有啥用？美军找到了，这一个班的兵马就是送的，美军没找到，这一个班的人就是在这儿挨冻的。” “好啦，走吧！赶紧把电台和译电员送到，咱们早点儿回来，哈。”实在没得办法的梅生只能是一边拽着伍千里的手，一边哄孩子似的将伍千里往路上拉。 终于，拐过了一个弯，山谷间被废弃的村落已经再看不见踪影，伍千里这才渐渐将不舍的目光收回。 而不多时候，重新换上而来志愿军的黄色衣物七连重新进入林间小路，当然了，每个人又在棉衣之中，裹上了一层毛毯或是美军的衣服。 不得不说，美国佬的东西是暖和，加上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手套、脚袜和围脖，即便山间的风雪再凌冽，七连的战士们都几乎感觉不到寒冷的存在。更何况，每个人身上还揣着好几个牛肉罐头，这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舒适。 区区风雪根本阻挡不了七连战士们的热情，即便脚下的路，明显比刚刚在大路上要难走上许多，但战士们的脚程却是明显的加快了。 也不知是因为在大路上的速度受限了，这会儿才觉得提速了，还是因为战士们也想要尽快完成任务，好取回这一大批的物资。 不管怎么样，总部已经就在眼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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