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答应也没办法啊!”
小胖子苦笑着摊摊手。
“海无风总不能不救吧?难不成咱还真去劫牢啊?昨天我外公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连他也无能为力,除了去跟老皇帝谈条件,你觉着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回想昨日赶来的沐方礼,几人都沉默了。
得知李初一遇到了麻烦,沐老头第一时间就杀了过来,几次三番的查验之后确认李初一真的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但老头气没消,撸袖子就准备去找衍岭皇理论一番,恰在此时圣旨传来,李初一没事,反倒是惨死的九皇子被定了重罪,一身荣华尽去不说,连尸首都是老皇帝“念在往昔亲情”的份上才能按着皇族之礼安葬的,李初一几个就不说了,沐方礼更是当成嗤笑出声来,让传旨的太监脸色很是古怪,不知该作何表情面对。
得知镇西王忙着抄家没工夫过来,沐方礼顿时想过去插一脚替好外孙要点“压惊礼”,听到太监说镇西王事后会亲自上门来送之后这才作罢,临走的时候太监的脸都快抽筋了,脚步匆匆恨不得立刻飞离他的面前。
趁着这个机会,李初一将海无风的事修饰了一番后说与沐方礼听。结果不出宇文太浩的预料,沐老头果然面色为难,虽然没有一口拒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又给李初一普及了一下大衍的旧事,沐方礼委婉点表达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末了还叮嘱李初一莫要插手,以免生出不必要的误会惹祸上身。
沐方礼的态度李初一其实挺理解的,当初锦盛王势大,连沐家都有些不放在眼里,海家更是狠狠的压在沐家麾下的纳兰家头顶,数次当众不给甚至是折辱纳兰家的面子,这就等于变向的在打沐家的脸,时任家主的沐方礼能有好气才怪呢。
海无风跟李初一相熟,这并不能成为沐方礼帮忙的理由。尤其他得知李初一是为了余瑶而起意救人的,他更是一百个摇头。
同时,他也隐晦的点出了与衍岭皇一般的疑虑,生怕海无风真是锦盛王的孽种,万一再勾起锦盛王未净的余孽生事,那大衍可就不太平了。
用他的话来讲,此乃国之大事,李初一别说只是个皇子,就算是太子甚至是衍皇,此事也万万不可纵容,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拒绝了沐东的请留,待沐方礼带人离开之后,李初一顿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没见过锦盛王,但从这些人的态度里他能感觉出锦盛王留下的阴影有多深,而这一切如今全压在了海无风身上,一个无关紧要的海家余孽成了众矢之的,几乎所有人都想要他死。
要不是为了余瑶,李初一真不想管这破事儿了。海无风跟他是旧识,但交情还没深厚到那个份上,死就死了,最多日后逢年过节的给他上两炷香,还犯不着让他忍着委屈万般无奈的去做交换。
本来还希冀着衍岭皇能治他点什么罪,也好让他有理由拒绝宇文太浩的提议。可现在倒好,先是太监传旨,今日宇文太浩更是亲自上门转述衍岭皇的心意,李初一真想一口拒绝,可是想象余瑶,他又只能把话咽了回去,点头答应了下来。
至于此中怎么运作,暂时还不用他来操心。宇文太浩承诺会从中斡旋,让他好好呆着择个吉日准备进宫面圣就行。这个日子不能太近,以免显得心急落了下风,具体的宇文太浩会居中斟酌,待时机合适时再与他沟通。
对此,李初一也表示了理解。衍岭皇猜到了他们的心思,虽然没全中也猜到了大半,避免心急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宇文太浩想要尽可能的撇清干系。哪怕衍岭皇已经说了无妨,他也不敢丝毫大意。
圣心难测,大意只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所以,李初一今天的决定并没出乎李斯年几人的预料。李初一并没有隐瞒他们,而他们又深知李初一的性格和执念,是以并不意外,只是有点别扭。
“你哪里像皇帝?”
李斯年古怪的打量着小胖子,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越看越是咋舌摇头。
白眼一翻,小胖子气哼哼的道:“我又没说当皇子,我就是答应他当个大皇子,然后跟老皇帝谈判,他答应放海无风之后我才是太子。另外,等海无风一脱困,咱们立马就撤,那太子爱他吗谁当谁当,小爷才不干那糟心糟命的营生呢!”
“不是吧,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心动?”
李斯年不信。
“太子啊,未来的衍皇,整个大衍都是你的,你就真舍得放弃?”
“有什么奇怪的吗?”
小胖子瞪眼望着他。
“四大叔,你修行为了什么?”
李斯年一怔,随口说道:“当然是为了成仙长生啊!”
“那不就结了!”
耸了耸肩,小胖子道:“咱们都是修士,修行就是为了当神仙多活几年。大衍的地盘大小跟成仙有关系吗?当了衍皇号令天下有意义吗?等你成了神仙什么没有?到时候往衍皇面前一站,他不还得给你老老实实的跪喽?为了保护自己在修行路上的安全,你可以加入或者创立一个势力,这并没有问题。可是你别忘了你做这些的目的是为了自己修行,而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做祖为皇,那是俗人的奢求而不是咱们的!”
“为了权利而执着索求根本不是咱们该干的事儿,是本末倒置,咱们修行是为了超脱红尘凡事,而不是将自己捆得更紧!君不见大衍称霸万载有几人飞升成仙?我承认宇文无忌和沐启明开创的大衍皇朝确实很牛|逼,但换一个角度想,若是他俩当年没想那么多,而是按部就班的按着正常情况来发展,宇文家和沐家或许还是人界的两个不大不小的家族,可是这两家里却未必不会出个登仙者,人界的其他宗族门派也未必会像现在这样与仙无缘!”
“所以我一直感觉这俩人很矛盾,既是伟人又是罪人。是他们让宇文家和沐家站到了人界的最顶点,可也是他们让顶点之上的仙门封死了,致使这么多深具仙资的飞升只能望着天空坐看自己一天天变老,直至寿元终了抱憾而亡,徒留一个个辉煌一生却黯淡落幕传说在世间流传,你说这有意思吗?”
李初一难得说几回这么正经的话,几人听得有大有感触,尽皆低头深思不语。
这些话里某些地方虽然有失偏驳,但总的来说还是极为正确的。修士的世界就是如此矛盾,为了自己的修行之路而聚众一起,聚的人多了便会产生阶级和权利,阶级和权利带来安全的同时也带来了利益,利益能让自己进步得更快却又让其他人眼红。
于是乎,纷争出现,战火连天,一个个人和一个个势力主动或被迫的参与进来,无数宗族幻起幻灭,无数修士化为云烟,可他们停不下来,因为这是一个一旦开启就永远也停不下来的死循环,谁也无法挣脱。
如今,大衍的宝座摆在李初一面前,几乎可以说是唾手可得,但他不敢接受。因为即便是他,即便有本源初魂、有《道典》甚至还有一丝混沌气傍身,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迷失在权利的美妙中而失了本心。
况且他也很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干那种大事的料。让他当个小地主小少爷还行,家大业大的让他去经营,十有八九都是家破人亡。家破了不打紧,人死了,他可不想担那份责任。
这活计换成道士还行,可惜道士比他看得还透,也会跟他一样的嗤之以鼻。他们是站在死循环外的人,看着一只只傻鹅在死循环里你追我赶的转圈圈,他们又怎会自己跳进去成为其中的一员呢?
李斯年是散修,说不上饥寒交迫,但以前的日子也不怎么好,所以对李初一的想法接受的还是比较慢的。
而方峻楠和柳明秀却是大家出身,从小看惯了派系间的尔虞我诈,再加上私奔时看到的冷暖人情,他们对李初一的想法反倒是认同的最快的。
诚如李初一所言,权利再大又如何,天下称皇又如何,人界站的再高那又能比得了神仙吗?
他们是修士,是介于仙凡之间的非凡人,红尘琐事缠身难免,可反过头来去苦苦执着,那确实是本末倒置了。
与此同时,宇文太浩刚刚返回镇西王府,在自己的书房里刚刚坐下,还没等缓一口气,那个和尚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面前,似乎一直就站在那里似的,没人看得出他怎么进来的。
“法师这两天来得挺勤啊,不怕皇兄发现吗?”宇文太浩语气淡漠,丝毫没有被和尚的出场方式惊到。
和尚洒然一笑:“念之而寡,厌之则频,是王爷的心情变了,并非小僧来得勤。”
“呵呵,法师总是有理,本王说不过你。”
不咸不淡的笑了笑,宇文太浩神色转凝。
“法师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可是来查验一番所托本王之事的?那你来得正好,本王刚从李初一那里回来,东西已经交在他的手上了,至于用不用,呵呵,那就不是本王所能控制得了的了。”
和尚轻笑摇头。
“王爷哪里的话,小僧素来是相信王爷的,自然不会做那些审查之事。至于用不用,那也是随缘,小僧从没有强求,更没有强求王爷什么,一切都是命缘果业,强求不得。小僧今日是专程前来探望王爷的,昨日王爷动了真气,小僧惟恐您旧伤复发,所以特地前来给您送药,还望王爷能体恤小僧的一片苦心。”
说着手一挥,一个跟昨日一模一样的玉盒缓缓落在了宇文太浩面前,不等他碰便自行打开,一颗泛着丝丝血气的褐红色丹丸现于其中。
没有看丹丸,宇文太浩紧盯着和尚的双眼,片刻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法师有心了,本王深表谢意。”
“王爷言重了,你我同气连枝共谋苍生之伟事,小僧岂能坐视王爷受苦,这是应该的。”
言罢,和尚顿了顿,笑容不变,瞳孔微微一缩。
“不过,小僧确实有一事相询。以王爷对那孩子的了解,你认为他有几成可能会将那颗灵丹用在他自己身上?”
宇文太浩失笑:“不是随缘吗?”
和尚好不尴尬,微笑道:“小僧的佛心您是知道的,好奇而已。”
“这样啊。”
模棱两可的点点头,宇文太浩淡然一笑。
“我也好奇,可是,谁知道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