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望舒和柏舟是一起到朗廷酒店的,但柏舟还在后备箱里取着礼盒,便先让她先行进入包厢吃饭。
高望舒走到包厢门口,里边双方父母交谈甚欢,若是现在就进入包厢里边,双方的"聚焦点"估计全在她身上了,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何况这只是和柏舟父母的第二次见面。
她只好在包厢门口徘徊着,倚靠在墙壁边,等柏舟的到来。
"……领证的时候我还吓一跳呢……相亲催婚太着急了……"高望舒听见余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响亮与清脆,"''原来她也知道自己催相亲催婚催得过分了,还以为她身在其中不知道呢……"
高望舒撇撇嘴,蹲下身,观望着电梯交通盒子以及内廊道里边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与其他客人。
"高中时候就听他讲过望舒……兜兜转转……"后边的声音有点小,没听清楚,高望舒只捕捉到这几个字,是中年女性的声音,想必就是柏舟的母亲吧。
"高中就听说过?"高中的时候她跟他根本就是两条平行轨迹的人,尽管现在依旧,不过当时确实不太熟悉,或许只是有一眼之缘吧,
"但是……高中为什么要提起我?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或者交集吗?"
之后便听见柏舟父亲低沉的声音,如寺庙里的清晨鸣钟,"……多陪陪望舒。"
高望舒"噔"一下,瞪大双眼——按常理来说,或者按照世俗的观念来讲,不是应该说"哎呀,男孩子就得好好搞事业,毕竟是家里的顶梁柱;然后女孩子好好在家……"
"按常理"?
她摇了摇头,思忖片刻。
好像——虽然表面上她一直都清醒地,妄想脱身于世俗,尽管不能什么"梅妻鹤子",但最起码也能沦于闲云野鹤之中——
现在怎么也被困于世故的桎梏了呢?
"柏舟的父亲还挺开明的,"至少已经超越了父权理念传承下的社会平均水平,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柏舟父亲并没有怎么讲话,固然印象不深,这一句话却让高望舒印象深刻。
不过,"多陪陪望舒"意味着:
"柏舟之后要一直在家?那他们两个人……"高望舒不敢往下深想下去。
正好柏舟也拎着礼盒上来,远远看见预订的包厢门口蹲着一小团——
"望舒,怎么没先进去?"柏舟走到包厢门口,礼盒先堆在一旁,伸出手示意高望舒撑着站起来,"走吧~"
蹲着听了一段时间,一直支撑着身体的小腿和弯曲的膝盖的确隐隐发酸,本来想自己扶着墙壁起立,但是柏舟的手掌悬在空中迟迟未动,高望舒只好把身体的重力都依托在他身上。
"嗯。"
柏舟拉着她的手,轻轻一扯,将她牵到自己身侧,没有给高望舒松手的机会,将攥着的手直接转换成十指相扣,而另一手臂轻巧地提起礼盒。
高望舒疑惑地仰头看着他,抬了抬十指相扣的手掌心,"需要这样吗?"
一定得十指相扣吗?会不会太刻意了?
"需要。"柏舟点点头,往高望舒身边挪了几分,两个人显得更加亲密无间,就像是刚坠入爱河、热恋的小情侣,还带着第一次见家长的激动与羞涩。
高望舒没经验,见柏舟如此正经,只好相信他的"十指相扣"。
"爸、妈!"
"妈妈"
柏舟将门推开,先将礼盒堆置一旁,牵着高望舒的手走进包厢内。
包厢内古色古香,颇有温鲤室内设计的特色,落地窗外的落日海岸与暖黄色的吊灯交相辉映,一个在暗示夜幕降临,一个等待夜幕降临后发挥真正的效用。
"诶,终于来啦~"余菲站起来,招呼着两个人尽快落座。
"快来吧快来吧,就等你们俩了……"柏母将自己的椅子往边上挪点,让高望舒和余菲能够坐在一起,两个小孩也能够坐在中间的主要位置。
今天的主角是他们两个人。
"那就让服务员准备上菜啦!"高望舒和柏舟来之后,余菲感觉兴致更加高涨了些,尾音感觉都带着些小钩子。
"嗯嗯嗯嗯——"
"最近望舒和柏舟相处得怎么样啊?这小子有没有欺负你或者气你?"柏舟母亲率先打破了等上菜期间的静止空气。
高望舒看了一眼坐在边上的柏舟,他也正注视着她,"没有没有,他……他很照顾我,三餐都是他准备的,我作息都规律了不少……嗯嗯。"
她不太自然,放在膝盖的手指有些发冷,扣着牛仔裤上的细小线头。
柏舟也跟着点点头,拉起高望舒抠搜线头的手,比对着手掌的大小,半拢着她,一松一紧、一松一紧。
"我怎么可能欺负她呢?"他挑了挑眉,他爱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欺负呢?"我欺负别人也不会欺负望舒的,是吧?"
"嗯嗯,对。"高望舒的目光凝视着柏舟把玩的手掌心、手指还有她的手腕,感觉有点奇怪,但是她也不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把手伸回来——
不知道柏舟具体说了些什么,公式话地点了点头,"嗯。"
"柏舟还会做饭啊……真好,"余菲笑着点点头,目光里满满都是赞赏,"我家望舒其他都还好,就是有点生活白痴,经常写字写到两三点,睡到日上三竿那种……每次都得我大呼小叫才起床吃饭哦,也不知道身体是她自己的还是我的……"
"妈……"高望舒及时制止住余菲接下去的发言,再说的话又得是那些老生常谈的事情循环往复了。
可能天下总是有一种饿叫做妈妈觉得你饿吧?
"但是啊,望舒你还是得跟着柏舟学一下怎么做饭了,不要像之前在小房子一样天天就是外卖外卖外卖的,"余菲"瞪"了眼左侧的高望舒,继续带着微笑同柏舟父母讲话,"真的把柏舟培养得太优秀了……我要是也有这样的儿子,我不得每晚都乐呵乐呵得睡不着啊!"
高望舒突然想到一个短语,很适合余菲形容的柏舟——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望舒也很好啊,完完全全符合我对儿媳妇的期待,"柏母撒娇一般眨了眨眼睛,"生完柏舟之后啊我超级想要一个像望舒一样的女儿的,女儿才是父母的小棉袄,男孩就是在外风吹雨打的钢铁勇士!"
"哈哈哈,是的是的……"柏母的说辞让余菲很是高兴,笑呵呵地乐起来。
"柏舟还得再好好磨炼厨艺,争取每顿都给望舒惊喜啊!望舒只要负责品尝就好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给柏舟做的,"柏父稳重地朝着柏舟点了点头,柏家的规矩一直都是男儿既得是家中顶梁柱,又得下得厨房、做得一手好菜。
"嗯嗯,我知道了。"柏舟仍然牵着高望舒的手。
服务员将菜依次摆放在桌子上,转动桌上的转盘,"都是咱们温鲤的家常菜了啊,但是味道都特别好。"余菲先将摆放菜肴的转盘转向柏舟父母一边,"尝尝~"
"嗯嗯,一起吃吧,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柏舟母亲也连忙轻轻推动转盘,示意大家一块儿吃饭,"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的。"
服务员上菜时高望舒便一眼相中了精致小壶里边的桃胶西米露,但双方长辈还在"礼仪上的拉扯",她自然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中断,只好呆呆地凝视着被转来转去的桃胶西米露。
柏舟顺着身边人的视线,果然如他所料,嗜甜的心早就被桃胶西米露小吃甜点摄去了不少,他低声笑了笑,抿抿唇,"吃吧爸爸妈妈们,别互相推辞了,菜都要凉了。"
他的语气很轻,调侃一般化解了这场仪式感的拉扯。
"嗯嗯,嗯嗯……"
柏舟顺带着帮高望舒舀了一勺桃胶西米露,在暖黄色吊灯照射下,瓷碗里边的甜品晶莹剔透,让人食欲见长,"你先喝点,留点肚子给其他的。"
高望舒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竖起了大拇指,突然就有一种被照顾的感觉,好像一直都是柏舟在照顾她。
她低头喝着碗里的西米露,回想着柏舟从剧组杀青回来之后的同居时光,从三时三餐慢慢调整她不规律的作息,"千里江山"的门票观展,到早上不小心撞墙……竟有点假戏真做的感觉了。
不敢深入回忆太多,不然可能信以为真,再一步步沦陷下去。高望舒从来没有恋爱过,自然没有遇见过这样的自己,她感到有点害怕。
毕竟这只是一场契约婚姻,签了合同的。
她之前也说过,她希望柏舟能够追求自己真正的幸福,而不是跟她一样被禁锢在婚姻的坟墓枷锁之中。
那她要是现在反悔了,岂不是没有契约精神的合作伙伴了?
"不行不行",高望舒挣扎一样,摇摇头。
柏舟见高望舒喝着喝着便摇了摇头,以为什么事情,便凑到身边轻轻问道,"怎么了?不好吃?不好吃的话倒在我碗里吧?"
说完就将自己的碗筷挪到高望舒的瓷碗旁边,碰出清脆的响声。
"啊?没有没有,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桃胶挺好吃的……挺好吃的……"被发现之后,高望舒尴尬地摇摇手。
刚刚柏舟为什么会说"倒在我碗里"?
她记得小时候总是将不喜欢的食物挑到余菲碗里边,余菲每次都说"别把不爱吃的给我,我又不是垃圾桶"。
高望舒懂事之后的确很赞同余菲的说法,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不能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强加在别人身上,就算是自己的母亲,也不行。
"又挑食了?"余菲看着女儿,大学之后好像每次在饭桌上遇上什么问题心虚了,她就会低头"埋头苦干",跟一只鸵鸟一样。
"没有……"
"她就是跟我说桃胶西米露挺好吃的,要分我吃点,"柏舟帮她打着圆场,依旧是笑着的表情,让人看了如沐春风。
"柏舟你别抢望舒吃的了,望舒多吃点,看着太单薄了,"柏母感觉余菲声线低沉了很多,像是数落着女儿,便也跟着儿子一起圆场,"看看这里边有没有什么爱吃的,"她转动转盘。
"好的,谢谢柏妈妈。"高望舒还是还是没能喊出"妈妈",只好先在前边添上柏舟的姓氏。
饭后,双方都将自己带来的礼盒礼品一一送了出去,又顺着温鲤当地风俗,柏舟父母给高望舒另包了个大红包,拉扯后最后还是收下。
余菲挽着高望舒一边下楼一边小声说着:
"你和柏舟有没有讨论过要什么时候要孩子?"
高望舒猛地一惊——要孩子?什么玩意儿?要什么孩子?她眉毛都快拧成一条直线了,不是很敢相信余菲竟然又说出这种"催式"的话语。
明明她都已经顺遂母亲的心愿结婚,以为结婚是终点,没想到只是中点——先是催相亲、催结婚,现在领证过后开始催生小孩了?那之后呢,催什么?催小孩的成长、上学再到相亲、结婚、生小孩?
如此往复,跟"放羊的小孩"故事一样。
她并不理解传承的观念源于哪里,至少她觉得她没有能力承担起一个生命的责任。
"不是,妈妈,怎么扯到小孩子了?"高望舒很是不解,但也没有挣脱掉余菲挽着的手臂。
余菲继续小声说道:"你们这也结婚挺久了,没有想到什么时候要孩子吗?"
"没有,我还小。"高望舒硬着头皮应对,小声嘀咕着,"不会生的。生完之后万一像你和高寒一样怎么办,孩子跟我吗?"
"你又说什么瞎话,天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余菲拍了一下高望舒的手背,"我们和你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恋爱领证结婚生小孩离婚吗?"而且仔细想想,高望舒和柏舟直接省去了前一段的恋爱相爱过程,更不稳定了。
"反正你别管了,孩子我是不会生的。"高望舒笃定地看着余菲的眼睛。
"不管你说什么或者柏舟父母可能说什么,身体是我的,子宫也是我的,我有权利选择小孩到来与否。"
从包厢出来后,柏舟不紧不慢地跟着高望舒与余菲母女二人,将她们的话基本从头听到尾,默默做了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