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在地上堆积起厚厚的一层,外面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伏身在床边的沈楠栀已经停止了哭泣,她的双眼红肿,握住翟西洲的手也有了麻了的感觉。
沈楠栀扶着床沿,缓缓站起身,垂眸睨着床上男人的脸,她又忍不住微微俯下身,伸出手,用温热的手掌心贴着他的脸颊,轻轻摩挲着:
“阿洲,要早点醒过来啊……”
时间已经不早,沈楠栀决定先回去,不再继续留在这里打扰翟西洲。
回房间的路上,沈楠栀走得很慢,步伐有些沉重。
在经过二楼拐角的时候,沈楠栀猛然间听到了应绒的声音从一个房间里传了出来:“什么?!那孙子那样做,不就是在趁火打劫吗?!”
沈楠栀脚下的步伐一顿,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鬼使神差般的走到了那间房间的门前。
沈楠栀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偷听的事,但是她知道,里面讨论的一定是和翟西洲有关的事。
一想到这里,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走了过去。
兴许是里面几人待的位置距离门比较近,沈楠栀基本上可以听得清楚。
她听到应钦提示应绒的声音:“绒绒,小点声。”
应绒果然把音量降低了些:“哥,阿晏,老黑,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大哥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个消息迟早会传出去,到时候国内那些人也会知道,别说那孙子了,什么人都敢来我们这里插一脚!”
都知道翟西洲是个有手段的狠角色,人人忌惮着,但一旦传出他受伤的消息,那些拿他当眼中钉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阿晏,你不想告诉大嫂我能理解,但你总该和我们说清楚大哥现在的真实情况吧……”
房间里沉默了几秒,沈楠栀听到晏九回答:“大哥身上一共中了四弹,四颗子弹我都帮他取出来了,最致命的那颗,是打在了距离心脏只有不到两厘米的位置上。”
“因为先去止血不及时,大哥本身就是失血过多,再加上中这一枪,他差点连命都丢了。”
晏九顿了顿,“我也不知道大哥究竟什么时候会醒来,要看他的意志力了。”
“如果是大嫂中了这一枪,后果不堪设想。”
门外的沈楠栀抬手捂住嘴,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车快开到的时候我坐在前排都看到了,大嫂原本想为大哥挡下这一枪,结果反被大哥调换了两人的位置……这件事说到底都怪我!”
应绒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提高了几分,“如果我当时在洗手间里再多加关注一下大嫂,就会早一点发现异样,大嫂也就不会被他们掳走了……”
“应绒,别哭了,跟我们这些人扯上关系,性命早就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了。”应钦安慰她道。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最自责、最难受的人还是大哥,他那么爱大嫂,却因为自己的身份让大嫂陷入险境,一定会认为自己没保护好大嫂……”
几个人又是一阵默然,这次是夹杂着应绒隐隐的抽泣声。
门外的沈楠栀咬着下唇,强忍着眼泪,垂在身侧的手渐握成拳,正当她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晏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这里有一份大哥在很早之前就公证过的遗嘱,大嫂是遗嘱里唯一的受遗赠人,这件事,要不要现在让大嫂知情?”
“现在不能告诉大嫂,”一直没说话的黑旗开了腔:“大嫂知道了会认为这份遗嘱是一份变相的病危通知单,可大哥的情况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我相信,大哥一定会醒过来的。”
沈楠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
听到里面几人的对话后,她大脑瞬间空白,脚步也轻飘飘的,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房间的大床上。
翟西洲做的这些事,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沈楠栀对“喜欢”这个定义的范畴。
这不是喜欢。
这是爱。
她是他遗嘱里唯一的受遗赠人。
但他出了事,她却没资格在任何一份关乎到他性命的手术单上签字。
她能为他做些什么?
正如黑旗所说的那样,在沈楠栀眼里,那已经不是一份遗嘱而已了,而是一份病危通知单。
沈楠栀坐在床上陷入一阵沉思当中。
几分钟后,她抬手擦掉脸上的泪,起身走出房间。
沈楠栀快步下了楼,来到了刚才那间房间的门口,抬手敲了敲门,里面的交谈声瞬间哑了下来。
来给沈楠栀开门的人是应绒。
在看到沈楠栀的时候,应绒还是愧疚的不敢直视她,“……大嫂,你还没睡啊。”
“嗯。”沈楠栀朝里面看了看,“方便我进去吗?”
应绒微怔片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侧开身子让出位置。
沈楠栀抬脚走了进去。
晏九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她的身上,纷纷站起身朝她微微颔首,异口同声:“大嫂。”
沈楠栀径直走到那个单人沙发旁坐下,抬眼看着他们,“都坐吧。”
晏九等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大嫂,这么晚了,你找我们有事?”应绒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
沈楠栀点点头,开门见山:“先跟你们说声抱歉,偷听是不对的,但我不能不承认,你们之前说的有关翟西洲现在情况,和有关遗嘱的对话,我都在门外听到了。”
此话一出,对面坐着的四人瞬间神色各异,但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大嫂,我能向你保证,大哥现在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他也没有伤到头部。”晏九语气笃定,一脸认真。
沈楠栀抿抿唇,抬眸对上晏九的视线,轻声问:“所以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他醒来,是这样理解吗?”
“……是。”
屋内的气氛像是凝固般压抑,几人不由得把头垂了下去。
“翟西洲现在醒不过来,我们更应该打起精神。”
沈楠栀低声低缓,却令他们瞬间抬起了头。
“翟西洲的生意,我从前没有插手过,所以也不懂,但这方面,我想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比我懂,尤其是晏九,这里是他交给你打理的地盘,你肯定会和那些经常交手,比谁都了解那些人。”
“他都如此相信你们,全权交给了你们,所以我觉得,他在与不在,应该都是一样的,如果你们是需要一个拿主意的人,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以我和殷浪两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人,对他的了解程度,完全可以商量着做出和他的想法基本一致的决定。”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稳住手底下的人的人心,不能自乱阵脚。”
沈楠栀的视线在对面几人身上一一扫过,语气平缓:
“还请各位,就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竭尽所能做到最好,我们一起守住他。”
“为了他,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各位认为呢?”
四人沉默了几秒,还是应绒反应最快:“好,大嫂,我愿意相信你,你当我们的主心骨,我就能安心下来了。”
话音落,其余三个男人也跟着点头,看沈楠栀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畏。
“大嫂,你还我想象中还真不太一样,”应绒挠了挠头,“我刚认识大嫂你的时候,知道你是一个大明星,还是拿过奖的双料影后,但我没想到,你在昨天那种情况下还能临危不乱的开枪……”
应绒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大嫂不愧是大嫂,有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