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倾颓，笼罩在整个天真派的宗门上空，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土壤的腥味，盖是要迎来入春第一场雨。
果不其然，在一道春雷破空裂地后，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灵芜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意识迷迷糊糊间，听到外边暴雨无情地拍打在青石板上，喧嚣声让她逐渐清醒过来。
随着光亮处看去，一只金翅灵鸟停在窗沿，用那红喙梳理着被雨水打湿的金贵翎羽，一对红色的眼睛在触碰到灵芜打量的目光后，滴溜溜地打转，还不忘嘶鸣几声，换上了一副高傲的姿态。
这是柳江月养的鸟？
昨日意识虽有些散乱，但灵芜却能清楚记得，这只灵鸟停在了柳江月的肩膀上，还啄瞎了黑衣人仅剩的一只眼。
灵鸟扑棱着翅膀飞到桌边，衔起灵芜的玉牌又飞到她床前，将玉牌扔到她怀里，还用喙啄了啄玉牌，示意她看消息。
灵芜有些迷茫，打开玉牌发现置顶处是柳江月，还有好几条未读的消息，更令她摸不着头脑了。
她什么时候与柳江月交换过讯息符？
“醒了就来戒堂梵厅。”
“算了你不用来了，师尊已处理妥当，凶手已落网。”
“不用太感谢我，若是实在过意不去，便定个时间与我比剑。”
“你……”
最后一句话灵芜只看到了开头一个字，便突然消失了，是发送讯息的人撤回了。
灵芜皱起眉头，仔细地研读这几句话，目光有些呆滞。
为什么要感谢他？他干什么了？
不过装逼来这走了一遭，也没出啥力啊？
灵芜心中有万千疑惑，突然眼睛一亮，好像是有一缕尘封的记忆苏醒，她激动地在玉牌上打下一句话：
“柳师兄，你还欠我一年的伙食费，什么时候给我？”
轻点发送，灵芜心情都好了起来。
另一边，梵厅。
柳江月盯着玉牌，眉头紧锁，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事。
云鹤还沉浸在三长老风天华包庇风不丹杀人夺取灵根一事的震惊中，他愣愣地看向柳江月，只见柳江月低着头，面色僵硬难看。
这下云鹤回过神来，他还从未见过师弟如此神情，像是吃了苍蝇一般。
他伸长了脖子，斜眼窥看玉牌界面，却被柳江月侧身闪过。
云鹤吓了一大跳，差点摔倒，怒道：
“师弟你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是师兄不能看的？”
柳江月没有理他，拂袖离去。
云鹤气得跳脚，蹦到裴少煊身旁，骂道：
“师尊你看看他！他一点都不尊老爱幼，根本没把我放眼里，你快管管他！”
裴少煊轻笑一声，柔声道：
“要是管的住早管了。”
云鹤心想倒也是，柳江月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奈何天赋高，师尊又是个好脾气的，这才能在天真派横着走。
“师尊，那个叫灵芜的小师妹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又是让她进花房，又是给她布置阵法的，我还从未见你对谁如此上心，师尊……哎！师尊你别走啊！”
然而云鹤的话并没有什么用处，回过神来，裴少煊连半片衣袖都没留下。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云鹤朝着空气比划了两下，见没人看见，一溜烟跑出了梵厅。
灵芜等了一刻钟都没有等到柳江月的消息，心中有些纳闷，按理说柳江月能撤回那条消息就说明那会正好在看玉牌，怎么这么一会就不见踪影了？
身上的绷带绑得她有些行动不便，但仍是慢吞吞穿好了衣物，收拾好课本准备去通识堂上下午的课，顺便去一趟斋堂。
正准备出门，金翅灵鸟突然飞上窗沿，朝着门口鸣叫几声，声线不似对灵芜那般急促。
灵芜愣了愣，手还未碰到梨花木门，便有人从外将门推开了。
四目相对，灵芜晶亮的眼中充满疑惑。
柳江月神情微怔，但仍能看得出他有些不爽，他手上提着一个食盒，纸伞刚收，还朝下淌着水。
灵芜见到他的发梢有些潮湿，就连衣摆也沾了雨水。
“看什么看，吃饭。”
“啊？”
灵芜一脸愕然，却被他的动作逼退几步，朝桌边倒去。
柳江月兀自将食盒放在桌上，雕花食盒打开，一股热气迫不及待地蒸腾而上，饭香四溢，令人食欲大盛。
“愣着干什么？不是你说的我欠你一年的伙食费吗？不吃我就拿走了。”
柳江月板着一张脸，手中动作却不停，三下两下就摆好了碗筷，还盛了一碗饭放到灵芜面前。
灵芜嘴角止不住上扬，眉飞色舞起来。
“吃吃吃，柳师兄你不要拿走。”
她快速地坐到桌前，也不客气，大口朵颐起来，本就有些发腮的脸颊被食物填的鼓鼓的，像一只生气的河豚。
柳江月看着她毫无形象的扒饭动作脸僵了僵，握着筷子的手也抖了抖，不知自己该不该下筷。
灵芜提溜着漂亮的宝石般的眼睛看着他，有些疑惑，这么好吃的菜他为什么都能忍住不动筷？
“你……从小吃不饱饭？”柳江月迟疑地问道。
灵芜眨了眨眼，因为嘴巴都被塞满了，说不出话，便草率地点了点头。
她也懒得解释，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讲，她确实吃不饱饭，因为她的肚子像个无底洞，无论塞多少东西进去都不会觉得撑。
柳江月见她点头如捣蒜，便真信了她吃不饱饭，不过看她的打扮，也确实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的。
只是她的身份难免引人猜忌，平日里不问俗事的师尊竟然出面说谎替她遮掩，靠一柄生锈的青铜剑三次从一个金丹圆满的魂剑双修手中逃脱，以及她身上带着四时天宫的符篆……
这一切都太过扑朔迷离。
这么多秘密压在身上，她不觉得累吗？
柳江月思索之际，灵芜已经风卷残云般扫荡了桌面，她看向最后一只鸡腿，又看了看正盯着她出神的柳江月，小声开口道：
“柳师兄……”
柳江月注意到她的目光，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她的眼神在那只鸡腿上游离徘徊，轻啧一声，道：
“你吃吧。”
灵芜仿佛得到大人的允许一般，露出一个激动的笑。
“今后每日用膳时间到斋堂门口等我，我带你去吃。”
灵芜眼神锃亮，迫不及待地点头。
“灵芜，咱们是不是傍上大佬了，这么有钱？”
三无吞了吞口水，说实在它有些羡慕，什么时候它才能化出实体，也享受一下人间的美味。
灵芜不容置否。
这么一看这个叫柳江月的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果然笨蛋老爹有一句话是说对的，有钱人再差也不会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