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是···真的吗?”
林慕风看了不下百遍,信笺一角皱了,还用枕头压了一个时辰。
林相夫人看他死灰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人气,紧绷多日的心情骤然一松,扑在林相怀里就抹眼泪。
林相经此一事再也不会逼他成亲,往后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他这个父亲也认命了。
“当然是真的,她的字迹你还不认得?信封上陛下的印,我至于为了哄你伪造这些东西么。”林相轻斥两句,又道,“你小子要是把你娘气出个什么,我···”
林慕风从床上跌跌撞撞滚下来,吓得林相夫人赶紧弯腰去扶,“你还没好,这是做什么。”
“孩儿不孝,让您老担心了。”林慕风嘴唇干涩,眼里有泪,紧紧抱着林相夫人的腰,“都是孩儿的错。但是、但是···”
“现在长公主需要孩儿,孩儿不死了,孩儿吃饱饭就去巡防营。”
林相夫人脸上的泪珠子还没干,“这···你的身子不是吃饱饭就能出去的···还得再养两日。”
“不行,等不及了。儿子现在就吃饭,有吃的吗?”
“老爷···”
林相摆摆手,“由他去吧。”
林相夫人一怔,埋怨楚纤歌突然给林慕风写信做什么,可若没有这信,自己的傻儿子怕不是真能活活把自己熬死。
林相知道她担心什么,轻轻把人搂在怀里,安慰道,“局势不好,大宁只怕也没几日安宁了。风儿能振作起来是好事。”
“他哪是什么振作,分明就是为人家失魂了,我怎么生出这么个傻儿子。”
林相失笑,“公主太明白风儿心思,她这是以保家卫国为借口,给风儿留个念想。”
林相夫人擦着眼泪,没再说什么。
林相无比庆幸自己当时选择保的是楚纤歌,而不是太后。
晌午,养心殿一连下了三道圣旨。
第一,让邵云泉带三万兵马守住嘉陵关,即便南诏落败,蛮夷若没主动挑衅,不准擅自出关追击。
第二,程九集结雪岭守备军严阵以待,对来往交易的商队严加察看,限时追回私逃奴役。
第三,驻外将领即刻返回驻地。
赵青第二次送来南境战报时被苏安拦在门外,里头时不时能听到急促的喘息和压抑的闷哼。
“长公主···”
“嘘。”苏安赶紧拉着人到廊下,神色忧虑道,“那东西发作了,已经折腾好一会儿了,估摸着再等等就没事了。”
赵青听得心里难受,“章太医在里头守着?”
苏安摇摇头,无声道,“是陛下。”
赵青见识过阿芙蓉成瘾的人最后活得有多狼狈,几个京官家里有公子染了阿芙蓉,听说吸食后房里整夜都有女人喊叫。
“陛下怎么能在里头!万一···”赵青捏紧拳头,紧紧盯着窗户。
苏安知道他怕什么,劝道,“自从公主染上这个,陛下比之前收敛了许多,赵统领大可放心。”
怎么放心?楚霁云走的每一步棋,做的每一个决定,他都一清二楚。
皇帝有多阴鸷偏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去禀告,这事等不得。”赵青眸色深如大海,甩开苏安的手又走过去,“启禀陛下、长公主,蛮夷两次进攻都是点到为止,南诏王亲自带兵迎战,可蛮夷将军迟迟未曾露面。邵将军怀疑他们的将军根本不在南诏城外。”
楚纤歌快虚脱了,像刚泡过澡似的浑身都湿透了。
楚霁云守在屏风外头,眼睁睁看着她在地上打滚,恨不能替她分担一点。
阿芙蓉在体内烧起来的时候,她被迫陷入幻境。每次都是快把牙根咬碎才能勉强克制自己不撕衣服,不去幻想别人。
可这份意志力迟早要被折磨得点滴不剩。
楚纤歌双目无神瘫在地上,额头的汗顺着眼睫滑下来,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听到楚霁云要进来的脚步,皱眉道,“别进来。”
低沉沙哑的声音听得人脸红心跳,可楚霁云的心被这三个字又一次拉出来凌迟。
皇姐那么骄傲的人,宁折不弯,宁死不屈,却每日都要经历这生不如死的时刻。章太医说,阿芙蓉促进血液加速循环,幻境多半也是激发人本性欢好的欲望。
虽不像春药那么性烈伤身,但对于楚纤歌这样的人而言,可谓比死还难受。
“好、我不进去。”楚霁云听出她尾音还在发颤,为了让她安心,当下又远离屏风几步。
可到底不放心人在地上躺着,轻轻道,“朕蒙着眼过去,扶你到榻上歇会儿。”
“把换的衣服给我。”
楚纤歌撑着矮几勉强站稳,脸上还有没散尽的潮红,“让赵青在偏殿等一会儿,我马上就过去。”
楚霁云看着她绵软无力又逞强的样子,喉咙像塞了黄连,苦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于是赵青在偏殿等待的功夫,低着头把楚霁云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打量了许多遍,虽然看不出任何冒犯长公主的痕迹,但赵青就是不安心。
他觉得自己眼神隐藏的很好,结果猛地听到楚霁云在上头问,“朕就那么像个畜生?”
“啊?”
说不害怕是假的,赵青眼神一慌,手心全是湿汗,“微臣不敢。”
楚霁云斜靠在龙椅上,眯眼望着隔间,居然好脾气得解释,“朕没碰皇姐,以后也不会。”
“哦。”赵青听出了他的悔意,可是有什么用呢。
楚纤歌收拾好衣裳,重新梳了头发,但神色间的倦态还是藏不住,她尽量用足底气开口,“仔细说说,邵云泉怎么怀疑主将不在南诏城外?”
赵青收敛神思,道,“邵将军信上说,他们打着攻打南诏的旗号,下手却非常知轻重,逼得南诏紧,却次次都不下杀手,看样子更像耗着人,逗南诏玩儿。”
“蛮夷一向自负,以快准狠在四境扬名,南诏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块儿点心,犯不着这样耗着。”
楚纤歌一过来,楚霁云乖乖起身,原本想让她坐在龙椅上处理事情,但楚纤歌还是坚持要坐下头的雕花太师椅。
楚霁云只能把秀着金龙的软枕拿过来垫在她腰上。
“公主和邵将军说得一样。而且蛮夷打仗高调,没道理带兵的将领一直不出现,探子回来说,主将的营帐虽然伺候的人出入频繁,可每次端进去的饭都一样,收拾却是用食盒拎出来的。”
“探子虽没确凿证据,但目睹食盒不像空的。”
楚纤歌眉心紧锁,思虑半晌,突然转身对楚霁云道,“麻烦陛下帮我拿一下披风。”
“好。”楚霁云心思都在她身上,根本不管蛮夷到底干什么,难得见她如此温柔友好的要求,当下带着笑屁颠屁颠就往隔间去。
楚纤歌松了口气,眼睫动了两下,压着声问赵青,“他怎么样?”
赵青挑眸,正对上她欲言又止的眼神,立刻明白指的是谁,下意识看了眼楚霁云离开的方向,才道,“公主放心,没伤着。”
“那就好。”楚纤歌刚抿起一点笑,随即就被楚霁云的脚步打散,她沉眸道,“我的暗卫在蛮夷有线人,如果知道蛮夷留了多少大军守着老巢,就能知道我是不是想不多了。”
言毕,她看向走过来给自己披衣服的楚霁云,眼神既不确定,又带着些希冀。
对楚霁云而言,简直胜过万千。
他双手隔着薄薄的衣料放在她肩上,亲昵得对楚纤歌笑了笑,“好,朕允你的暗卫出去。”
楚纤歌松了口气,“多谢陛下。”
“皇姐跟朕客气什么。”
不管她承认与否,她就是借着楚霁云过界了的喜欢,甚至有意给他想要的眼神,来换取所得。
而皇帝无论是看她的眼神,还是语气···像极了无条件宠幸自己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