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纤歌生气归生气,有酒凭什么不喝。
她满满喝了不下五杯才算解了一路上的馋,于是看见楚霁云那痴迷的眼神也没先前那么生气了。
改变不了现实和别人,总得先让自己喘口气。
“楚霁云,我要是早知道你长大了这么···与众不同,从小就该打得你半残了,省得养成祸害。”
她说完还打了个酒嗝,绯红的脸颊在楚霁云眼里好看得不得了。
他品着杯中酒,静静看着心上人,梦里面无数次求而不得场景终于成了真,便是要他的命,要天下来换,他也绝不迟疑。
“皇姐,世间一切对我来讲都没意义,只有你,你就是恨我,怨我,只要你心里有我,我这一辈子就没白活。”
“住口!”楚纤歌的呵斥带了酒意,少了凌厉,“你能不能不说话?这些话···你不怕天打雷劈,我还怕被误伤呢。”
楚霁云轻笑,“不怕,我抱着你,我帮你挡。”
“那雷劈过来的时候我宁愿先到前面。”楚纤歌索性就着坛子直接灌,酒水洒在脸颊上,顺着下颚线流到脖颈,再打湿衣领。
映着烛光,让楚霁云看得血脉膨胀。
他喝了口酒压住心头的冲动,自作多情道,“那我会以为皇姐舍身为我。”
楚纤歌终于没忍住,“噗”一声喷了他一脸。
她觉得自己真是挫败,和他说这些无聊的话干什么。
楚霁云也没想到遭受突袭,酒水洒过来的瞬间打了个颤,下意识眉峰一耸,常年居于高位养成的薄怒就要发作,可一想到吐水的人是楚纤歌,竟然咬着牙生生忍住了。
楚纤歌打算惹怒他,闹个不欢而散,今晚也能睡个安心觉。
可他竟然没生气?
她又喝了口酒,明目张胆朝他再喷一次,楚霁云只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然后开始解外衣,还用一副无辜的嘴脸解释,“衣服湿了。”
“皇姐还想玩就继续,朕不介意提前泡个澡。”
楚纤歌咬牙背转过身,心里的火蹭蹭往上窜,连带胸口的伤也一阵一阵的痛,一看酒坛喝空了,她把坛子一砸,怒道,“楚霁云,你能不能滚出我的房间,滚出我的视线!”
“我不想看见你,不想听见你说话,你能不能滚出去!”
她很少这么嘶吼,吼得眼红嗓子疼,吼得胸口难受,伤口发痛,而这怒火却只能证明她的无能。
像走不出去的死循环。
楚霁云还在解衣裳,对她的咆哮愤怒视而不见,声音比先前还更温柔,“皇姐,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难。”
“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抛弃你,所有人也可以抛弃朕,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我们抱在一起才能取暖。”
他走过来尝试拉住她的手,眼巴巴道,“跟我试一下不好吗?”
“放屁!这是能试的?”楚纤歌像甩瘟疫似的甩开他的手,痛苦地抱着脑袋,“你就算不把自己当人,可你口口声声喜欢我,你把我当个人成吗?”
“楚霁云,我已经很累了。你再这样逼我,什么都得不到的。”
楚霁云看她难受,自己心里也痛苦,可比起痛苦他更害怕失去,害怕像她母亲那样一无所有,所以迫不及待想拥有她,妄图用身体的温暖留住她。
他知道这很无耻卑鄙,然而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皇姐死心。
方荨没死,她心里就会一直记着那个人。
方荨要死,而楚纤歌,他也要得到。
楚霁云没有丝毫退缩,冷着脸往过走,楚纤歌的手指几乎在自己胳膊上掐住血印子。
他再不是个东西,她也做不到手刃血亲。
幸好,此时房门“噔噔噔”敲响,先是章太医的声音传进来,“陛下,长公主的药熬好了。”
然后又是赵青沉声禀报,“陛下,内阁顾大人带着众位大人在外头跪,请陛下···请陛下回宫。”
顾大人是陈阁老最得意的门生,眼下百官全靠他领着,说唯他之命是从也不为过。
楚霁云压着的火瞬间爆发,冲门口砸了酒盏,“让他们滚!”
“陛下!外头还有百姓···”赵青领着羽林卫跪在门前,神色凝重,“太后病重,您又对朝堂事不闻不问,人心惶惶,大宁不安,长公主心里更不安。”
楚霁云看着被自己逼得躲在角落的楚纤歌,一肚子骂人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沉寂片刻,房门轰然一开,楚霁云冷着脸,“顾宗在哪?让他来见朕!”
他一走,章太医端着药赶紧进去,一闻到酒气就忍不住啰嗦,“哎呦我的长公主!您怎么能喝酒呢?”
“陛下也是,一来就给我找麻烦!您要是有个什么,他指定骂我是废物,绝不提自己带酒出来害人!”
楚纤歌双手托着两颊,眼睛都勒成了狐狸眼,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眼里一片迷糊,仿佛什么都看不清,便也让人从她眼里看不出生机。
章太医跪在旁边,手里的药温度正好,“长公主,喝了药臣给您换药。”
楚纤歌眉头动了一下,默默推开药碗。
章太医又说,“顾大人来势汹汹,瞧着这十几位大人是来问罪陛下的,他一时半刻回不来,您放心吧。”
她还是不肯喝。
章太医看她这样子,眼睛酸得厉害,“陛下那性子,您就算赌气死了,他也不会让您清净的。”
“您好好养身体,凭什么您一人受气,给他些不痛快不是更好吗?再说,驸马还活着,还在南诏···他要是知道您这么不爱惜自己,他岂不是更煎熬。”
提到方荨,楚纤歌眼里才有了焦点,可很快她就垂下眼睫,喃喃道,“他留在南诏挺好的,若是一切顺利,他也能好好活下去。”
言下之意,她不想等方荨了。
不,她是更想解脱。
章太医拿着药碗的手猝然一抖,眼神一下紧张起来,“公主!没有您,陛下会更疯,驸马就算成为南诏之主,又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好好活多久?”
“可是我做不到。”楚纤歌双手捂着脸,想都不敢想楚霁云刚才提的要求。
章太医咬着牙道,“这个您放心,交给微臣。他是想要您,但绝不是要您的命。”
如果有办法解这燃眉之急当然好。
“辛苦公主再熬一熬,方才微臣听您和陛下吵得厉害,待会儿臣就说您伤口裂了,气血虚导致毒发,近半年都不能有任何剧烈运动和情绪波动。”
章太医说得眉飞色舞,早忘了自己原本应该是谁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