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苑堇恪守张嬷嬷教给她的礼仪,笑容扬得恰到好处,得体而让人看不出不耐,道:“那我该如何称呼小侯爷呢?”
“阿暄啊!”赵孟暄理所当然,“你以前都是这么叫我的。”
许苑堇疲惫。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于礼不合,小侯爷以后别这么说了。”
赵孟暄不乐意,“不行,我不听。”
这人不是十七,是七岁才对吧。
不想跟他继续瞎聊了,想到刚刚付笙的托词,许苑堇活学活用,“突然想起我还有件事,你自己逛,我先走了。”
“姐姐就不想知道现在外面对于你失忆的事情传成什么样了吗?”
如果是以前的许安瑗,赵孟暄这一招算走对了。可惜现在的是许苑堇,她压根一点儿都不关心别人怎么想她的。
不过,赵孟暄反倒提醒了她一件事。
许苑堇转头张望了一下附近,见四周无人,她向赵孟暄那里挪了两步,压低声音悄悄问他:“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翻墙进了王府呀?没有人抓你吗?”
赵孟暄觉得许苑堇这问题问得可爱,因为现在是下午,居心不轨之人不可能找这个时间来下手潜入府邸。再者,这几年来他翻了也不只一两次了,那些侍卫都眼熟他了。
但是面对心悦之人,赵孟暄自然不会如实坦白,而是仗着许苑堇如今失忆,底气十足道:“因为我厉害啊!”
能气到付笙,许苑堇承认他确实厉害。
“那你教我一下呗?”
“嗯?”赵孟暄不解,“教你翻墙?”
许苑堇又谨慎地环视了周围一圈,低声说:“教我怎么翻墙能不被府里的人发现。”
赵孟暄看着许苑堇这样,也不由慎重起来,压低声音问:“姐姐想从这王府逃走?”
赵孟暄还是很赞成许苑堇这种想法的,也巴不得她能成功。但许苑堇做贼心虚,立刻回道:“不是!”察觉到自己反应有点儿大,又弱下声音,加了一句:“我就是想出去逛逛。天天待府里,太无聊了,是吧?”
这欲盖弥彰的话,赵孟暄没听出来。
“姐姐既然想出去,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现在就出去,怎么样?”赵孟暄兴致勃勃。
许苑堇赶紧后退两步,连连摇头拒绝:“算了算了,我今天其实也没那么无聊。”
赵孟暄不死心,眼见着能跟许苑堇单独相处的机会就要跑了,又诱哄她:“外面有卖糖葫芦的、有卖糖人的,茶馆里还有说书唱戏的。而且年关跟前,还有卖年画卖窗花的,街上可热闹了,姐姐你就跟我出去看一看呗!”
话说到最后,已经全然变成了撒娇。
被许安瑗魂穿前,也是临近新年,所以算起来,许苑堇距离上次过年,其实已经六年了。
听着赵孟暄的话,她当然心动。可这几天被张嬷嬷言传身教下来,虽没接受自己是付笙的妻子这一事实,但早已嫁做人妇的认知也很清晰了。
想到付笙这位自己名义上的夫君,许苑堇开口:“这些我让付笙带我去看就好了,跟你一起,免不了落人口舌。”
赵孟暄瘪嘴,“可是姐姐你以前根本都不在意那些人怎么说咱们呀!你我只是姐弟不是吗?”
谁家姐弟能跟你和许安瑗似的!
许苑堇心里吐槽。看来这许安瑗在感情上有够乱的,不仅跟那陈国的皇帝牵扯不清,这边还跟赵孟暄藕断丝连的。
许苑堇一普普通通的“古人”,真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许安瑗的所作所为。
“不管怎么说,我都已经嫁给付辞修了,就算你我是姐弟,也需要避嫌。”
赵孟暄听不得这话,立刻就要辩驳,许苑堇没给他机会,“我真想起来我还有事,先不聊了啊!”
留给赵孟暄的,只有耳边飘荡的余音。
一直等到晚上,许苑堇也没有等到付笙再叫她回去。
月明星稀,漆黑的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寒风拽着月光在树下摇曳,在地上涂抹出破碎单薄的光影。
付笙在许苑堇院门口站了半晌后,轻轻唤了声“于一”。
“王爷。”于一从稍远处走到付笙侧后,应声。
“去看看王妃在厨房还是屋里。”
“是。”
很快,于一回来复命,“回王爷,王妃不在厨房,应该已经在屋里睡着了。”
答案并不明确,付笙也没说什么。只吩咐他,“你在门口等着。”随后就提步进了许苑堇房里。
所料不错,侧卧在床上把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小团的人确实已经睡熟了。
付笙脚步放得很轻,到了床边后,缓缓坐下。
盯着许苑堇墨发胡乱散成一片的后脑看了许久,抬手极轻柔地抚上她的头,帮她理了理那乱作一堆的长发。
最后起身,探前身去,在许苑堇鬓角印下轻而柔的一吻,克制尊礼,却饱含思念和珍重。
早起已经不自觉成了习惯。外面天还黑做一片时,许苑堇就顶着发蒙的脑袋强撑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
胡乱在床铺上摸着要叠被子时,摸到了枕边几个又硬又冰的东西。
“王妃,您醒了吗?”张嬷嬷贴着门缝,小声喊。
许苑堇清醒过来,“醒了,您进来吧。”
张嬷嬷推开门,带着后面的一个端着热水盆的小丫鬟进来。她拿着蜡烛,从门口那盏灯一直点亮到床边。
才刚把手里的蜡烛熄灭,许苑堇就拽着张嬷嬷的袖子把人拉到跟前坐下。
“嬷嬷,你看!”许苑堇捧着五个银锭递到她眼前。
张嬷嬷看了眼银子,又看向许苑堇,不知何意。
“昨天我表现好,付辞修说给我十两银子作为奖励。嬷嬷您教我教得这么好,这里面有您一半的功劳,所以十两银子,咱们一人一半。”
说着,许苑堇就抓起张嬷嬷的手,要把银锭往她手里放。
张嬷嬷赶紧撤回手,连连道:“这怎么能行呢!使不得的!王妃能做得那样好,都是您用功,跟奴婢无关,奴婢哪儿有什么功劳。”
许苑堇再一次抓起她的手,态度强硬,却软着声说:“您太谦虚啦!况且,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要教我这样愚笨的学生,一定让您废了很多心思。这五两银子,也可以算是我给您的谢礼吧,谢谢您对我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