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窕:“…………”
好想让这些人滚出去。
“钟宥钟宴钟寓,你们三个给我滚。”钟窕决定先骂那三个脑子犯抽的:“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就想着将你们亲妹妹嫁给罪魁祸首的儿子?”
钟律风也骂:“滚。”
三兄弟忙不迭滚了。
屋里又剩一片静谧。
钟律风其实也无话可说了。
该猜的该知道的,其实知道也不会有什么更改。
“我唯一想问的,是三殿下那日的婚书,是你的意思,还是西梁陛下,你父亲的意思?”
他真诚问,公子策便也认真答:“我父亲的意思。”
其实这事若放在西梁讨论,便牵扯了他们的朝事。
众所周知公子策不受宠,因此这项看似赏赐的提亲也是另有隐情。
公子策全然不在乎地将隐情托盘而出:“年初我发兵罗勒,使得父亲不满,怪我太有主见,因此明赏暗罚,他料定大兆不会答应这门提亲,只是借机羞辱我罢了。”
他如此轻飘飘地说出来,仿若事不关己。
可钟窕听完却很难受。
什么样的父亲会为了羞辱自己的儿子,拿亲事来开玩笑?
而正如西梁王所料,这场提亲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为了羞辱,公子策却还要带着婚书,往大兆走上一趟。
招来更多嘲笑。
钟律风似乎也有些动容。
只知道公子策不受宠,没成想他镇守边关数年,西梁帝却连功劳都不顾念。
不知道从前他在西梁皇宫过的是什么日子,怎么长大的。
“不用这个表情,”公子策看着钟窕,觉得好笑:“比起我那两个皇兄,他待我要仁厚的多了。”
这还仁厚?
那他两个皇兄还是人吗?
钟窕自小虽说也常被兄长欺负,可那都是闹她玩的,哥哥们待她还是极好的。
所以她想不通公子策的兄长们会怎么待他。
与西梁相比,公子策其实许多时候都觉得大兆朝堂在玩过家家。
司徒澈愚蠢,司徒敛更加愚蠢。
他们连背地里用阴招都用的错漏百出。
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打人不流血又最疼,怎么将一个人当成狗,让他死也不能好死,活也只能赖活。
这些,若是要教起来,公子策那两个皇兄能给司徒敛写上一大篇章程。
陷入回忆里的公子策脸色不大好看,阴鸷几乎从眼角漏出来。
钟窕情不自禁地拽了一下他的手。
不知道公子策在想什么,但是想来应当是极为不好的回忆。
因为从未见过公子策情绪外泄,因此他唇色微微苍白时,钟窕觉得有些难受。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难受从何而来。
但公子策不愧是公子策。
他走神也不过一瞬,看见钟窕有些焦急担忧的神色,甚至方才内心升起的暴虐都被瞬间安抚了。
很奇怪。
不过,他发现了一件事——
钟窕心软,原来胆子这么大,做事如同不要命一样的女人,容易心软。
“咳咳!”
钟律风重重提醒了一句,目光死死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钟窕讪讪地放开,懊恼方才自己的举动。
钟律风是坐不下去了,但也不可能让公子策在钟窕房里再坐下去:“我乏了,劳烦三殿下推我出去吧。”
他要是再不出手拦着,钟窕这丫头恐怕就留不住了。
但是不行。
钟窕不能嫁给司徒敛,是因司徒敛非良人,又有司徒澈的事在前,他不会再完全相信皇帝。
而公子策,他虽有城府,可到底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往后前途渺茫。
若他要争大业,钟窕跟着他,就难免卷入是非纷争。
成王败寇,成了就罢了,不成,钟窕该如何?
他不是个多有野心的父亲。
也不愿意看见儿女一生坎坷。
公子策给钟窕掖了下被子,站起身就要出去。
“等等!”钟窕喊住人:“没几日就过年了,你赶着回西梁吗?”
钟律风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乱来。
公子策看见了,他忍住笑:“不赶,回去也是驻守军中,父亲兄长不待见我,不回皇宫过年。”
要说三殿下用兵之道,一向以退为进,守株待兔。
钟窕应当也是知道的,不过对方将兵法用在她身上时,她精准的中套了。
明明身份尊贵,却连过年都无处可去,只能驻守军中…
公子策怎么会这么惨!
“既然如此,你又救了我父兄的命,索性就留在钟府过年吧,我们大兆有每逢年节都有庙会,很热闹,你留下看看?”
钟律风:“咳咳!”
公子策差点压不住嘴角:“听说庙会之后还有烟火?西梁从不放烟火。”
“有!”怎么这破西梁烟火都不放的?
钟窕道:“待我伤好的差不多了,带你去孜孜山放孔明灯,那个也好看。”
钟律风:“咳咳!”
钟窕不耐烦:“爹你总咳什么?”
“三殿下回军中自然是有他的公事,你总留人家做什么?烟火哪里没有?”
公子策:“没有。”
钟律风:“嗯?”
“没有要紧的公事。”
钟律风:“…………”
公子策就这样暂住下来,不过作为尊贵的客人,被钟律风安排在东苑,跟钟窕的院子一东一南,隔着老远的距离。
不过他的行踪对外是秘密,无论是西梁还是大兆。
沈轻白是觉得不妥的。
公子策对钟窕只报喜不报忧,可只有他们知道,西梁那两位皇子,其实对他家主子盯的很紧。
这日刚好要找有公事。
沈轻白将西梁太子的信笺给公子策,眉心凝重:“主子,您未按时回宫拿解药,太子已经起疑,属下认为,您冒险呆在钟府,实为不妥。”
公子策喝了一口冷茶,将信笺一览而过。
他不说话时沈轻白便不知自己的主子在想什么。
可是…世人皆不知,他家主子一直受制于皇室。
甚至身中恶毒。
那毒自小就被西梁太子喂给主子,每三月就要吃一次解药,否则毒发噬骨灼心,每每一次,都要去掉主子半条命。
此次来大兆本就危险,主子还要在此呆上半个月,就是置自己于不顾。
沉默中公子策突然说:“十三年了吧。”
沈轻白未反应过来:“什么?”
“六岁时,公子凝将我关在先太后寝宫里,饿了两天,放出来时给我喝了一碗汤,汤里掺的就是季骨散。”
从那后,公子策就每三月一次,要去公子凝那领解药。
还得跪下来求。
沈轻白说不出话,但这些年他陪着公子策,知道这是主子的雷。
公子策将信笺扔进了炭盆。
火苗撩起,瞬间烧成了灰。
他盯着那火,眼中冷戾迸现:“让公子凝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