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秀自然是拦不住司徒敛的。
因为司徒澈骤然去世,他这几日已经乱了方寸。
而钟律风重伤归来,钟窕在诏狱大伤,更是令朝臣和百姓对皇室诸多指责。
尽管先帝已经死了,可司徒敛根本还站不稳脚跟。
他需要钟家。
只有令世人相信,要置钟家死地的是他父皇不是他,反而他与钟家关系非浅,才能助他快速坐稳这皇位。
思来想去,司徒敛倒是想了个好办法。
于是他马不停蹄就来了钟府,一刻也等不急。
推门而进,司徒敛不顾劝阻,快步朝钟窕床边去,丝毫没注意屋内有何异样。
“阿窕,阿窕啊!”
他情深意切,悲戚不已,抓过钟窕的手:“幸好你没事!”
钟窕用力抽出手,眼睛在梨木柜处一扫,那柜门留了极小的缝隙。
公子策自然是不能被发现的。
无论钟窕与他有什么,私下跟他国皇子接触,都犯规矩。
更何况还是当着司徒敛,那更不可能露面。
只是——
堂堂主帅殿下,居然委身柜子。
钟窕没憋住弯了下唇。
司徒敛被她笑的更慌:“阿窕你笑什么?”
钟窕强压下对他的厌恶,面无表情地看回去:“圣上登基在即,来我钟府做什么?”
刚经历完一场大祸,又是因司徒澈而起的祸事,钟家面对司徒敛时,没有好脸色也是正常的。
因此钟家人能对司徒敛维持好脸色已经算有礼数。
毕竟那五千亲兵的命,到如今还没有给个彻底的交代。
司徒敛也知道自己理亏,所以今日来是带了诚意的。
就见钟窕的院子外站满了宫人,每人手上都托着一块礼盘,上头是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名贵的虎皮貂裘,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阿窕,你最喜欢稀罕玩意儿,我给你找了许多,待你伤好了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找新奇玩意儿,好不好?”
司徒敛觉得自己已经将身段放的很低了。
他如今再怎么说也是大兆皇帝,掌权人,他可以哄着钟家,但是钟家人也应当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来。
到底他才是君,而钟家为臣。
哪成想钟窕看完这些赏赐也丝毫没有惊喜:“圣上还是带回去吧,如今正是国丧,我钟家本就受先帝忌惮,还是不要如此铺张。”
钟窕这番话简直就是挑着刺说的。
暗喻国丧没过,司徒敛就急着讨好钟家。
司徒敛脸上的笑意于是僵了僵。
但他今日来本就是带着目的,一两句冷嘲热讽还受得住。
他双手攥过钟窕的手腕,脸上笑容未变:“你心情不好也是应该的,那就等你好了再说,阿窕,我今日还有话要与你说。”
手腕上被绑了好多天,勒出的伤都还青着,被他一握,别提多疼了。
钟窕忍着要将司徒敛一脚踢开的冲动,流着冷汗咬牙。
方才司徒敛来钟府的动静很大,但是他急匆匆就朝钟窕的院子来了,管家拦都拦不住,只能去通报钟律风。
这会儿院子里响起脚步和车轱辘在地上撵过的声响。
钟寓的伤恢复的最快,已经蹿了进来,扫视屋子里一圈,没见着公子策,才狠狠松了口气。
公子策这几日都住在钟家。
若是跟司徒敛撞上,那真不是闹着玩的。
钟家可能就此背上通敌的罪名也说不定。
屋里只有司徒敛抓着钟窕的手。
身后钟律风的咕噜车也被人推进来。
看见司徒敛,钟律风的脸色自然也没有多好看。
“圣上,”他淡淡地颔首:“不知圣上匆匆来钟府有何要事?”
除了给钟窕的那些,司徒敛刚才也让宫人送了药材去钟律风和几个公子的院落。
讨好的姿态非常明显。
此刻他见大家都过来了,也就不打算藏着掖着。
他确实还有一个天大的‘赏赐’要给钟家。
而这个赏赐说出来,钟家就是再大的气也该散了。
“钟将军,你也是一路看着朕与阿窕长大的,自然知道我对阿窕的情谊,从前父皇不知朕心意,而今朕可以自己做主了,朕——”
“咳咳咳咳咳!”
他话未说完,钟窕突然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就是香秀也知道司徒敛接下去要说什么。
她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而角落的梨花柜也似乎动了动。
司徒敛了然地笑着:“朕就猜到阿窕该高兴的,没成想这么激动。”
钟寓看了一眼他爹的表情,欲言又止,听见司徒敛最后这句,差点一个白眼翻出来。
钟律风倒是没有特别的反应。
他轻问了一句:“圣上想要娶阿窕?”
“是了,朕不会委屈阿窕,皇后之位便是为她而留。”
皇后之位。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当于分享了一半司徒家的江山。
钟宴与钟寓都微微张大了嘴。
司徒敛则微抬下巴,一副‘怎么样,你们还不跪下谢恩’的高高在上。
这样的条件确实是巨大无比的诱惑。
若是钟窕嫁过去,此后钟家便能一路平顺,安享百年。
可钟律风却面无表情。
看不出他是喜是悲,也看不出他是否愿意,只是眼眸在钟窕身上一转,落在了角落那不可忽视的梨花柜上。
钟窕却嗤之以鼻。
她清楚的记得前世自己是如何被司徒敛这张嘴骗过去。
又是如何被程锦宜拿着凤玺羞辱,死在西北的。
因此钟窕心底更加厌恶起来。
但心底越是厌恶,面上反而笑容越发灿烂。
不等钟律风说话,钟窕将自己手肘的刀伤露出来,举到司徒敛面前。
“圣上,皇后之位暂不表,我倒是对伤我之人更加迫切,不知圣上想怎么处置她?”
司徒敛的表情微微一变。
光是手肘上的刀伤,钟窕便有三四处,伤的严重的那处,甚至皮肉都被刮下来一层。
这触目惊心的伤口一看就是故意为之。
“程锦宜买通狱卒,半夜到诏狱对我用私刑,此事几个狱卒都可证明,圣上,我要个公道。”
钟窕故意逼司徒敛。
往母亲那泼的水,差点杀死香秀,还有自己身上这些伤。
程锦宜欠她的账是时候算一算了。
她不是看上了司徒敛么?
那钟窕就偏要让司徒敛去收拾程锦宜!
可司徒敛面色变得古怪,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
倒是门外又有了动静。
这次来的竟然是程锦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