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竹当即红了眼眶,先是谢过了朱倾的怜惜,而后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团凳上,顾影自怜般打量着叶谨言与朱倾。
如今她才算是真切的将朱倾纳进了眼底,分明还是前几日的那个人,身上的衣衫也并不如何地奢靡富贵,可他坐在叶谨言身旁,竟是毫不逊色。
淡雅到了极致的人,很不需要那些华丽奢靡的外在,单单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便有一股濯濯其华的气度在。
锦竹多瞧了朱倾两眼,在偷瞄他的第三眼时被朱倾发觉了,他便也扬起头与锦竹对望了起来。
朱倾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了锦竹几回,锦竹也不是个不知感恩的人,当即撞进朱倾明沉沉的眸子后,便垂下头,露出一双清浅黛眉。
叶谨言闻歌弦知雅意,瞧见朱倾与锦竹眉目交织在一起,便适时地扶了扶额头,只道:“坐的久了,竟是有些头晕了。”
一旁的梧桐也忙道:“夫人院里的人也正在外头等着世子爷呢。”
这便是又给了个叶谨言合适的理由离去,他当即便看了一眼朱倾,递给了他一个眼神后便离开了前院。
屋内只剩下叶谨言与锦竹,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干瞪了一番后,还是朱倾先从团凳里起身,从锦竹手里接过了她握着的琵琶。
那琵琶也颇有重量,一直拿在手里也会使得皓腕酸胀不已。
朱倾在接过琵琶的时候不小心勾到了锦竹的柔荑,丝丝密密的滑腻触感使得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锦竹率先羞红了双颊,却是不敢抬头去瞧朱倾,只敢讷讷地说:“多谢公子。”
谢的不仅是他替她拿琵琶,还有方才以及之前的数次解围。叶谨言显然并不把她和锦衣当一回事儿,多亏了朱倾暗自相帮。
朱倾耳畔飘入了一阵如莺似啼的嗓音,那股嗓音好似江南女子般甜软柔腻,听在耳朵里时仿佛能让人忘了一切的烦忧。
方才听锦竹弹了一曲,如今朱倾仍是觉得余音绕梁,心间受用的很儿。
他就这般注视着锦竹,直到发现她的羞红蔓延到了莹白的脖颈处,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说:“你弹的很好听。”
锦竹一愣,旋即答道:“妾身曾在教坊司学过艺。”
在教坊司学艺本不是件光彩的事儿,这世上有多少迂腐的士大夫时常写诗、写文章来批判这些靡靡之音。
锦竹本以为朱倾也会是这般的迂腐的人,可不曾想他却是笑了一下,而后道:“怪道你技艺这般纯熟。”
没有看不起,没有鄙夷,只有一句出自心底深处的赞叹。
锦竹再一次抬起了眸子,用无比真挚的眸光打量了朱倾,而后才红着脸垂下了头,说了一句:“多谢公子的夸奖。”
朱倾与叶谨言方才只是在饮酒而已,梨花木桌案上摆了满满一桌的珍馐佳肴,连一筷子都没有动过。
朱倾便让锦竹坐了下来,也让她吃一些菜肴。
锦竹本是要推辞不受的,只是她又被松柏姑姑饿了一晚上,早膳也只喝了一碗粥,如今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
瞧着那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肴,她的肚子已是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锦竹先听到了这等声响,率先红透了脸颊。而她对坐的朱倾也忍不住笑了笑道:“多吃些吧。”
害羞也是吃饱了以后再去想的事儿,锦竹索性也不去管那些繁文缛节,便在朱倾跟前动起了筷子。
吃饱后,放下筷箸的那一瞬间。锦竹抬头时又撞进了朱倾含着笑意的眸子里,她这时才意识到,他一直都在注视着自己。
那裹着笑意的视线仿佛能钻入她的心扉里一般,觑见她的心后,便放任一池春水潋滟着飘浮起荡。
“我吃饱了。”锦竹怯怯懦懦地说着,便要去拿地上的琵琶,再落荒而逃。
而朱倾却仿佛能窥见她心里的胆怯一般,一把拿起了那颇重的琵琶,笑着对她说:“我送你回去。”
锦竹被他灼烫的目光注视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往何处,听得他这句话后,也下意识地要拒绝。
可朱倾已拿起琵琶往叶国公府的后院里走去,也不知他一个外男是如何分得清那些弯弯绕绕的回廊。
锦竹无法,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等到了院中,锦竹先是害怕被松柏姑姑和如兰姑姑发现,而后望遍了整个庭院,也不曾发现她们的身影后才放下了心。
她不知道的是松柏和如兰姑姑都被霜儿唤去了烟明堂,美名其曰是要让她们学一学叶国公府的规矩,其实不过是变着法儿地磋磨她们。
这两个姑姑被迫立在烟明堂的庭院里一个多时辰,连口水也不许喝,可霜儿也只是在哄着哭闹不止的柔姐儿,并不是“存心”要磋磨这两个姑姑。
秀玉和秀珠立在廊角上偷笑,却还是时不时地与两个姑姑说会儿话,话却总是说不到点子上去,大抵是在说:“夫人人多事忙,姑姑别恼。”
一见两位姑姑面有冷凝之色后,便端碗茶过来,却也不让她们喝,只放在了台阶上。
“姑姑在站一会儿,等夫人出来以后你们就能坐下来喝茶了。”
这可把松柏和如兰两人气了个够呛。可她们即使是宫里出身的嬷嬷,到了人家府上也得遵循人家府里的规矩。
哪儿有做奴婢的不敬重主母的道理?更何况霜儿并没有苛待她们,只是有“事”在忙而已。
便是想寻个说话,也没处可寻。松柏和如兰也只得忍下了心口处的恼怒,活生生地立了两个多时辰。
等天色都快黑透的时候,霜儿才从正屋里走了出来,一瞧见庭院里立着的那两个姑姑,眸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姑姑们怎么没走?”
而后她又假惺惺地去呵斥秀珠和秀玉,只说:“你们是怎么办差的?难道就让姑姑们立在了庭院里两个多时辰?怎么也不搬个凳子让姑姑坐下?”
秀玉和秀珠忙低头认错,霜儿便让人拿了一盒糕点过来,塞给两位姑姑后,道:“是我这两个丫鬟办事不利,姑姑们别恼,这盒糕点就算是我给姑姑们赔罪了。”
松柏姑姑先朝着霜儿福了福身道:“奴婢不敢,多谢夫人的赏赐。”
如兰姑姑也只敢恭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