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凤藻宫内。
苏皇后肚子的月份越发重了,如今只能靠在迎枕上听梅音公主说话。
她最了解自己这个女儿,性子飞扬跋扈,且脑子里也并无什么聪明的谋划。
苏皇后一心顾着自己的肚子,说话间便带上了几分漫不经心:“这次又闯了什么祸?”
梅音公主觑了眼苏皇后,竟是头一回生出了些怯意,便从嬷嬷们手里端过了安胎药,亲自伺候她喝下。
苏皇后颇为受用,笑着说:“今日倒是殷勤。”
梅音公主赧然一笑,愈发不言语了。
“行了,快说吧,究竟是为了什么?”苏皇后问。
梅音公主这才把她想烧死那庶女,却让胡氏逃出去一事说了,谁成想方才还和颜悦色的苏皇后立时坐直了身子,横眉竖目地扇了梅音公主一巴掌。
“你是疯了不成?”
她气的胸膛不断起伏,身旁的姑姑和宫女们忙上前为她顺气。
“你难道不知道你父皇有多宠爱那梅妃?太子之位尚且没有定论,若是那梅妃生下个皇子,你父皇会如何处之?这么节骨眼的时候,还要给本宫添麻烦。”
苏皇后从未如此疾言厉色地怒骂过她,也不曾动手打过她,这是第一次。
梅音公主无措地抬起头,美眸里渗出些惧意,可苏皇后俨然已怒火攻心,大声斥责她道:“本宫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笨的女儿?要害死一个庶女,竟也要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梅音公主低头啜泣,哭腔凄厉。
一旁的方姑姑躬身上前对苏皇后行了个礼,只说:“皇后娘娘,都是奴婢不好。只是驸马爷做事也太张狂了一些,出行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也不说,连成亲至今也不曾与公主圆房过,眼里心里装的都是那个妾室。”
这话一出,梅音公主的泪便如断线的风筝般落了下来,梨花带雨的模样瞧着好不可怜。
苏皇后发泄了一通,瞧着自己怀胎十月才生下来的骨肉,虽则心里无比失望,到底是软了语气:“罢了,一会儿本宫陪你去乾清殿,你好生在你父皇面前哭诉一通,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说着,方姑姑便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梅音公主,作势要替她净面改妆,收拾一新后再去乾清殿请罪。
可梅音公主方才起了身,外间便响起了太监们的通传之声。
“陛下驾到。”
崇珍帝突如其来的摆驾把苏皇后与梅音公主都唬了一跳。
两人对视一眼后都走到了凤藻宫宫殿门前,预备着要接驾。
可梅音公主方才要跪下行礼,却被崇珍帝一把揪起,怒目而视地问:“你是疯了不成?竟敢放火杀人?杀的还是你的婆母?”
此时的镇国公府内。
薛朗自从残了腿后,性子便变得残暴无情,身边的丫鬟们并不敢上前伺候。
可今日,薛朗却是心情甚佳,还极难得与丫鬟说笑了起来,不多时,便有一个挺秀的男子迈步走了进来。
这是薛国公给薛朗安排的暗卫,武艺出众,京城里无人能及。
一见他进来,薛朗笑得愈发衬意,只说:“都解决了?”
那暗卫忙点了头,只说:“叶国公外的死士已全部处理好了。”
薛朗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眸中更是无比痛快,他说:“另一队人马呢?”
那暗卫继续说道:“已跟上了叶国公世子的马匹。”
薛朗捏着手里的杯盏,因心间迸出了些巨大的喜悦,凌厉的声线捎带出了些尖利,“好,最好是让他曝尸荒野。”
他巴不得叶谨言马上就死,对霜儿却是多了些求之不得的执念。
“定要将她安然无恙地带回来。”他说。
从京城到燕州的路途甚远,且霜儿还是副娇弱身子,叶谨言并不敢全力行进,走一段路便要停下来歇一歇。
饶是如此,霜儿还是累的面色惨白,叶谨言只觉得愧疚不已。
霜儿却笑着与他说:“还好没将柔姐儿一起带出来,否则她这样小,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两人在驿站歇下,抱在一块儿将柔姐儿常戴在身上的金锁拿出来,睹物思人之后,才说:“一来一去也要半年时候,回去柔姐儿该不认得我们了。”
本是夫妻夜话,可那残破不已的客房里的支摘窗却“咯吱”地响了起来,叶谨言立时一凛,朝着霜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而后他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地,拿出了自己的佩剑,一瞬间便朝着半阖的窗棂处刺了过去。
锋利的剑刃刺入皮肉发出些声响,霜儿被唬了一跳,随着一声惨叫响起,十几个死士们破门而入。
他们个个蒙着面,正提着匕首凶神恶煞地盯着叶谨言。
叶谨言却是丝毫不惧,提着剑便刺向最近的死士,他的剑法张扬无惧,只恨不得以一人独挑那十几个死士。
最好是那些死士们的注意都放在他一人身上,千万不要留意到角落里的霜儿。
抱着这等想法,叶谨言又刺向了两个死士,余下的死士们见他剑法凶悍,一时便对过了眼色,呈包围状冲向了叶谨言。
叶谨言虽有过人的功夫,可却双拳难敌四手,勉力解决了前两个死士后,又踢踹了身旁偷袭的那一个。
剩下还有六七个死士,他的气力却也耗了不少,只怕是难以匹敌。
他自己是不怕死,可若是他死了,霜儿该怎么办呢?她这等容色落在这几个死士手里,下场如何,他根本不敢想。
是以叶谨言也发了狠,佩剑挑向了桌案上的油灯,将那油灯扔在了床帐的方向。
就在大火扑向那几个死士时,他眼疾手快的抱起了霜儿,从支摘窗往下跳。
这是唯一的生路。
幸而那驿站并不高,且有叶谨言垫在身下,霜儿不过是擦伤了些。
倒是叶谨言,受伤颇重却仍是不敢停下来,一瘸一拐地带着霜儿钻入了驿站旁的密林里。
那些死士们不过被火势绊了一会儿,眼瞧着叶谨言跳下了二楼,便立马也追了上去。
只是夜色茫茫,只见地上有几点斑驳的血痕,隐在密林丛外。